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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访客

    赏赐给张信的府第带有明显的江南园林风格,小桥流水假山,宅院里再植上几株郁郁葱葱的长青树,环境更显得幽雅恬静,再加上十来个仆役,张信感到非常满意。

    按照朱厚熜的旨意,张信还有几天的休息时间,然后再去翰林院上班,张信乐得清闲几天,看到自己的府第这般大,张信干脆把住在驿站里有几个仆役都接过来,反正现在礼部可没有空理会这些小人物,而那几个仆役也有了觉悟,认为在前途未卜的时候,跟随着张信也是件不错的事情,更主要的是他们一到张府,张信马上就把他们提升为管家主事,负责处理张府的琐事,从一个小仆役升为主事,几个仆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人,袁长……大人来了。”仆役非常快的进入状态,半天时候就熟悉张府周围的环境,根本没有所谓的适应期。

    “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消息还真是灵通啊。”张信微笑说道,亲自到门前把袁宗皋迎接到客厅内。

    “子诚,我是来陪罪的。”袁宗皋诚恳的说道:“这几****要处理公务,没有留意你当日的情况,这几天你受苦了吧。”

    袁宗皋刚升为吏部侍郎,急于熟悉职务,这几天都是在公文档案中度过的,确实把张信给疏忽了,从陆松那得知张信的情况后,连忙赶过来陪礼。

    “袁先生哪里的话,不过是在驿站住几天而已,怎么说是受苦啊,肯定是陆千户又在添油加醋了。”张信猜测的还真准,陆松看到张信当时居住的地方,心里还真有火气,毕竟大家平日关系不错,现在礼部却安排这样一个小地方让张信居住,摆明是瞧不起兴王府出来的,特别是想起这几天在锦衣卫中听到的风言风语,陆松能有什么好话说。

    有些官员见到袁宗皋、陆松他们提升这么快,心里自然会不舒服,感到非常的不愤与嫉妒,自己辛苦几年十年甚至数十年,还不如人家一朝连升五六七八级,闲聊的时候嘴上当然要出出气,当然不可能诽谤皇上,那只有朝那几个幸运儿开火了。

    “其实陆千户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袁宗皋微微笑道,这几天看到别人在自己身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以袁宗皋数十年的经验,怎么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特别是下属官员在工作上的不配合,这也让袁宗皋心里也有些恼怒。

    “别说这个了,今天是我喜迁新居的日子,我们庆贺一下吧。”张信笑道,识趣的把话题打住,反正再说下去也没有意思,反而是徒增烦恼。

    “那我是却之不恭了。”袁宗皋当然没有意见,这几天他忙着处理公务,难得可以轻松一下,小酌几杯那是自然的事情。

    见主人要待客,那可是显示自己身手的时候,府中的厨师当然不敢怠慢,而且这个也是讨好主人的时机,厨师们个个亮出自己的拿手绝活,没费多久功夫,就抄出几盘色香味具全的佳肴来,再摆上两个杯子一坛美酒,马上可以入席就餐了。

    两人关系不比寻常,根本没有必要那么客气,入席落坐之后就是开始对饮起来,在庭院中享受着美酒佳肴,微风拂面还真有一些风雅情趣的味道。

    “袁先生,最近朝中可有什么大事?”几杯小酒下肚之后,袁宗皋脸上露出几分酒意,张信借机打听起来,以后就要在京城官场里混了,这朝廷的动向肯定要了解,袁宗皋详细的给张信讲解起来,说到为兴王上尊号的事情。

    “皇上仁孝,实天启之。”袁宗皋微笑叹道,心里十分高兴朱厚熜登基称帝后没有把兴王给忘记掉,还惦记着要给兴王上尊号,可惜自己资历与威望不足,没能帮上忙。

    张信当然点头赞成,对于朱厚熜的孝顺,他自己可是深有体会的,在兴王府的时候,只要谁人提起兴王,朱厚熜心情就会低落起来,每隔几日就要在兴王的灵堂前上香祝祷,对蒋妃更是敬爱有加,每日必要前去请安,有空就往暖春阁里跑。

    “子诚,召旧臣,清言路之策可是你向皇上提出的?”忽然袁宗皋微笑疑问道,昨天皇上因尊号之事拂袖离去,晚上陆松找他要张信的下落,而今天早朝的时候皇上居然不再提起尊号的事情,反而说起要召回前朝臣子,让群臣大呼天子英明,袁宗皋稍微联想,就明白肯定是张信向朱厚熜进言过了。

    “袁先生,今天朝中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啊。”张信笑而不答,继续追问起来。

    “给事中张九叔上疏弹劾兵部尚书王琼滥鬻将军,阿谀权倖,皇上下令将王琼收监,听候朝廷发落。”袁宗皋也没有继续询问下去,反正事情自己心里明白就好,然后耐心的向张信说起朝中其他事情来,袁宗皋清楚在朝中为官,一定要密切关注朝廷上发生的事情,而且还要第一时间思考如何应对,不然皇上询问起来,你一问三不知,朝廷留你又有何用。

    “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王琼与自己非亲非故,张信可没有这份闲情逸致为其操心。

    “听说杨首辅前几日向皇上进谏,裁革先朝弊政,佞幸得官者及贪污受贿者,有大半被斥去贬职,朝政为之一清,而这些失职之徒对杨大人怀恨在心,在杨大人入朝的途中,曾执刀想行刺于他。”袁宗皋神秘的说起些小道消息来。

    “得手了没有?”张信好奇的询问起来。

    “当然没有。”袁宗皋笑道:“我和你说……”

    借着几分酒意,袁宗皋滔滔不绝的对张信说起朝中官员们的一些逸事来,还有入朝时的禁忌事项,让张信怀疑这几天袁宗皋不是在处理公务,而是致力于打探别人的私隐,不然也不会了解得这么清楚。

    “袁大人,有空常来啊。”把袁宗皋扶上门外轿子后,张信微笑拱手告别道。

    “没有问题,子诚,过两天你再到老夫府上,你我再共同畅饮。”袁宗皋还有些清醒,勉强把话说完,马上闲眼把头搁在轿身旁。

    目送袁宗皋的轿子远去之后,张信这才悠悠的回府,走了几步也觉得有些头晕,也便回房休息起来,躺在床上,张信思虑飘飞起来。

    从袁宗皋的描述中,张信得到一个明确的信息,朝中现在以杨廷和为首的势力最为庞大,朝政有什么事情都要经过他的手才可能实施,而且其他内阁学士也是站在杨廷和这边的,杨廷和可谓名副其实的权臣,但这个权臣平日里非常低调,自己想说什么话,都是让下属提出来,然后自己表示赞同,清誉与名声乃权力都有了,别人也没有指责的余地。

    以后有得忙了,张信苦叹起来,朱厚熜这个对手恐怕不好惹,而自己以后肯定少不了与他对上,谁叫自己的是皇帝身边的人呢,看来以后自己的要特别小心,不能让杨廷和揪住自己的把柄,不然人家随便一捏,恐怕连皇帝把保不住自己了。

    张信心里非常庆幸,好在现在杨廷和的权力还有制约,而且从他的行事作风来看,他想当一名忠臣、贤臣,不然就更加麻烦,忠臣贤臣可不是这么容易做的,但现在看来杨廷和好像做得非常成功,从辅助正德皇帝到拥立朱厚熜为帝,特别是在空位期的数十日主持朝政的时候,杨廷和都表现出过人的政治素质,无论是百姓还是朝廷官员,都认为杨廷和是位朝廷的栋梁之臣。

    其实张信也不想与杨廷和对上的,但自从昨晚与朱厚熜会面之后,张信已经隐隐约约发觉,朱厚熜似乎已经对杨廷和有所不满,张信虽然没有从政的经历,但后世政治书籍也看过不少,当然明白皇权与臣权之争是怎么回事。

    皇帝不能容忍臣的权力过大,臣子却经常认为自己的权力应该可以再大些,这样肯定会发生矛盾,明太祖朱元璋就是为了集中皇权,所以才把丞相的职位给废除,朝臣们一度成为皇帝的木偶,但经过百多年来的抗争,朝臣们终于可以恢复部分权力,他们当然不会再次甘心被皇帝剥夺。

    而杨廷和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他手中的权力已经达到随意立君的地步,尝到这个至高无上权力滋味的他,肯定不会心甘情愿的放下到手的权力,而朱厚熜已经感受到身为皇帝却处处受到节肘制,他又怎么可能继续放任自己的权力流失。

    而张信非常清楚,朱厚熜在为时间非常的长久,如何以后想过好日子,那只能紧紧的跟随皇帝走,然后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有机会就多做几件利国利世的事情,如果以后遇到一个叫张居正的人,有能力的话就顺手提携他一把。

    张信虽然熟知未来历史的走向,但从没有奢望过自己能改变未来,要改变那肯定要有权力使之变法,但是变法从来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而且成功率非常低,失败的后果不是脑袋搬家那么简单,灭其几族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张信可不希望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导致溪山村里有父老乡亲为自己陪葬。

    张信已经打定主意,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向朱厚熜进言,让他重新开海运,有可能的话再派兵把北方的某个民族给灭了,那样的话即没有危险,也算为后世尽点心意,不过这个目标能不能实现也是个未知数。

    虽然自己一年来经常向朱厚熜灌输通商的好处,以及游牧民族的潜在威胁,但自从朱厚熜当上皇帝后,张信也没有把握朱厚熜还认为自己的观点是不是正确的,常言道天威难测,张信觉得非常贴切。

    翌日清晨,张信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仆役前来通报,似乎有人求见,张信含糊的答应下来,片刻之后这才悠悠清醒过来。

    “大人,外面有个叫沈园的求见。”前来禀报的是王府原来的仆役,他隐约听过沈园的名字,也知道一点事情。

    “请他到客厅稍等片刻。”张信懒洋洋的说道,起来洗漱之后这才慢悠悠的转到客厅。

    “张大人。”沈园笑容可掬的行礼道,进京城的十几天里,沈园可没有在浪费时间,而是东转西跑的也认识不少人,凭着在商场上的打滚经验,在这里也混开了,而且从来没有忘记过打听张信的消息,得知张信被封为翰林院侍读之后,沈园连忙过来求见了。

    半个月来沈园清楚的明白了,京城里的水深着呢,如果来这里发展,恐怕没有人关照还真是难上加难,如果不是有张信的承诺,沈园怎么敢轻易抛弃湖广的大好局面,毅然决然的进京城,经过一段时间的考查,沈园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在京城做些什么生意才好,所以一得到张信的消息,急忙就前来讨教。

    “沈东家,不好意思,昨天与袁先生欢聚,多喝了几杯,醉晕晕的到现在还未清楚过来,失礼之处还望多包涵。”张信带着歉意的解释道,他可不是********,便把故人抛诸脑后的人,沈园的人情他心里可记得清清楚楚的。

    “张大人言重了,是鄙人打扰大人的清梦,请大人恕罪啊。”沈园平复心中的惶恐不安说道,心里却认为自己没有看错人,张信果然是重情重义之辈,半个多月来的疑虑减轻许多。

    “文昴与子直他们住在哪?待会我去看望他们。”与沈园这么熟悉,也没有再必要客气下去,张信直接微微一笑问起此事来,心里知道以袁方他们几个的性格,哪怕知道自己的消息,也肯定不会前来拜访自己。

    “他们住在西城一家客栈里,整天与一帮贡生举人在吟风咏月的,好不逍遥自在。”沈园有些无奈说道:“今早想邀请他们一起过来拜访大人,可惜他们却不肯前来。”

    “他们就是这种脾气,等会我亲自去请他们。”张信微笑说道:“既然我已经在京城里安家了,府第还算宽绰,他们还住什么客栈。”

    已经近一年没有见他们几个,张信心里还真有点想念,同时也寻思着在哪里帮他们几个在朝廷里谋个差事,张信很清楚,凭自己与朱厚熜的关系,只要随意一提,闲散的官位肯定不成问题。

    “大人说的是。”沈园自然大喜,沈轩可是自己的从弟,现在能与皇上身边的近臣搭上关系,以后的前途更加不用说了。

    “沈东家,在湖广时你也为王府尽过不少力,想必皇上还是记得你的。”张信继续说道:“今后你可有什么打算?想不想谋个出身?”反正向朱厚熜求官的时候,也不在乎再多一个半个的,干脆一块提,省得以后麻烦。

    梦寐以求的机会就在眼前,沈园心情澎湃无比,脸上浮现出激动之色,片刻之后沈园却恭敬的对张信行礼说道:“多谢大人恩情,但是鄙人不想为官。”

    做出这个决定并非是沈园脑子突然糊涂了,沈园心里非常清楚,如果现在答应张信的话,那以后两人的关系就至此为止,以后沈园要是有什么事情请求张信,那么张信虽然不至于袖手旁观,但也会斟酌处理的,毕竟张信已经把人情全部还完了。

    沈园是个纯粹的商人,权衡轻重的商人本能告诉他,如果现在把这个诱人的果实吞下,那以后可能会后悔莫及的,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一定要牢记张信曾经说过的话,长远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沈东家,你可考虑清楚,机会难得莫要错过。”张信有些诧异之色,这个不是沈园的奋斗目标吗,怎么忽然拒绝了。

    “鄙人的才学与见识都不足以为官,与其日后让人笑话,还不如现在安守本份。”沈园咧嘴笑道:“若是以后鄙人犯了什么过错,岂不是累及大人。”

    “沈东家,那你想怎么样,只要我能办到的,自然尽力。”张信和颜悦色的说道,以为沈园与自己一样,想当个富家翁,过清闲自在的日子,思虑着求皇帝赏赐沈园些良田,然后再嘉奖几句,让他回去当个大地主。

    “鄙人觉得当一名商人还是不错的。”沈园说完小心翼翼的望了张信一眼,沈园连做官都拒绝了,怎么可能愿意回去当地主,特别是近年来受到张信的影响,沈园居然萌生要做全国名商的念头。

    如果在湖广时这个念头还是虚无缥缈之事的话,现在沈园已经非常确定,只要自己努力再加上张信的支持,有生之年自己肯定会达成这个目标的。

    “你不是经常因为商人的地位而苦恼吗?怎么会有这个想法的。”听到沈园的自白,张信感到好奇的问道。

    “进京之后,鄙人才知道,原来商人居然可以是这样的。”沈园兴致勃勃的向张信描述起自己的所见所闻,京城里有商人居然敢明目张胆的穿着绫罗稠缎在大街上闲逛,而且有的还是权贵人家的坐上客,受到权贵们的礼遇……

    经过这么一对比,沈园才发现自己当初在汉口立志,再过十年就可以与北方商人分庭抗礼,那简直就是个笑话,自己苦苦追求的东西居然是北方商人最不稀罕的,沈园以前的价值观完全破碎,不服输的个性也让他产生在京城从商经营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