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马尔芦朵的晚春 » 第一章

第一章

    (介绍1)

    在“降临人”到来之前,热旺这片土地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跨文明之间的大规模的战争,在他们到来之前,这里四处都充斥着原始的气息。位于东部的常年温暖湿润的广袤平原之上,存在着一个已有5000年历史的文明——“春鸟”文明,在这5000年的岁月里,“春鸟”文明利用能与他们的土地、森林、河流与天空对话的能力,不断掌握了能使他们赖以生存的平原四季如春的魔法。

    在“春鸟”文明所在的平原南方的被长期高温笼罩下的广阔外海海域上,绵延着的环岛形成的岛链上散布着自愿放弃过去自然界的魔力转而运用其力量作为动力发展的“热枫”文明,经过几代几代人的探索与发现,他们现在已经可以熟练且合理运用这里的海风与海洋资源来发展自己了;“热枫”是“春鸟”文明衍化而来的分支,在200年前的“永霜冰期”灾难中因不忍寒冷而从平原一路迁移而来,虽然本为同一族,但现在的他们已然认为过去的“春鸟”即使到现在也同样的“落后且冥顽不化”,“陶醉于虚伪而致命的魔法”之中,自己才代表着的是这片大陆崭新的力量。

    位于热旺大陆的最北端,同样存在着这个星球上最古老的文明——“雪岭”文明,又名“零度”文明,是这座星球存在的第一批族群,如今“雪岭”文明内并没有固定地语言和生存的能力,唯一知晓的是他们可以克服任何艰苦的条件而存在下来;在“春鸟”文明和“热枫”文明人们眼中,居住在这片地区的人是神秘而“内心阴暗的”,因为他们常年不能见到阳光,接受洗礼。

    虽然这样的偏见一直存在到今天,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春鸟”和“热枫”之间便不存在着竞争——在后来迁移到岛链并且定居下来的人,他们今天中的大部分后代已经普遍认为曾经他们引以为傲的那片温暖的大陆上的人们已不配称为“春鸟”了,而是“雏鸟”文明,一些领袖甚至谋划着备军以有朝一日重回他们被驱逐多年的故土,并成为新的“主人”.....两百年来,这两个文明互相制衡,二者之间也在岁月的流逝中形成了某种无形的默契,他们虽都暗自阻挠对方,私密发展,但却已经很长时间不再发动新的大规模的战斗了,直到第一批人类文明的到来.....起初,热旺大陆的少部分“春鸟”人已经能认出他们就是曾经先辈们口中提到务必要远离的妄想与他们产生联系的“降临人”,但包括“春鸟”的领导者们在内的大部分人却不以为然——他们并不知道“降临人”过去的存在,在他们、甚至是在所有外海“热枫”人眼里,“降临人”拥有着足以摧毁整个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的力量和科技,而“降临人”的再次出现也将彻底改变这里所有原住民的生活与思想方式...(介绍1完)

    “我早就和你说过,这只会是一场屠杀,我们不可能会有任何胜算的。”

    新21年7月23号的下午,热旺中央平原东部一座已被废弃的城郊区刚结束一起小规模的战事。一个侥幸活下来的战士从被火炮爆炸形成的凹坑内向外探头观望——他在警惕四周是否有在巡逻的国卫士兵。按理来说,每场战斗的结束都会有敌人来打扫战场,以确保及时抓住幸存的敌人。

    “你怎么样了?你的胳膊被炸掉了吗?!天哪!”说罢,他挤了挤被烟熏得通红的双眼,几滴眼泪顺着满是血水和泥泞的脸颊掉落下来——他不敢相信,仅仅一小时前,整个全副武装的部队在井然有序得前进,现在就如此惨况了。在检查确认附近没有国卫士兵后,他紧接着慌张地感叹道“天哪,老兄,天哪,这是什么情况?!”他再一次望向四周,周围尸横满地,上空的云朵也已经被硝烟染黑了。

    “马朵,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啊?三百人...三百人啊!伙计!你起来快看看四周...”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躺在尸体堆上的满身鲜血的年轻男子缓缓坐起来身子——他右边的胳膊因为这次战斗整根断掉了,并且已经不知去向。断口处不停地有血滴顺着被冲击波毁掉的衣襟流下。他用同样是满是血水和污泥的左手把盖在脸上的头发抚过额头,看向远处。在他乌黑的脸上,曾经那双犹如淌在泥潭中闪闪发亮的钻石般格外清澈的眼眸现在没有了聚焦,这双眼睛不知道过去经历了或是看到过什么样的场景,现在它已经没有平常那样那么尖锐而闪亮了,而现在它的主人正在面对着是很有可能失血过多而死去的危险;他那浸着从喉咙里涌上来的血而略显暗红的嘴角上不自觉抽搐着,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战斗回过神来,事实是这样的,只不过他仍在强装冷静着,内心仍在坚定着什么.....他身边那位刚才仍陷入战后阴影的那名战士——他的嘴微张着,喉咙深处好像不受控制的发出很低的呜咽声,他的双眼瞪的豆大,瞳孔里能清晰看到散落着几星远处的火焰,他的身体跟着眼睛不自觉颤抖着,讲真,如此可怕的足以铭记一生的景象,是他除在“进口影像”外第一次见证到的。

    “芮林,你扶我起来。”那位断臂的年轻战士把手搭在了那个说话颤抖近乎崩溃的人的肩上,缓慢地同他一齐站了起来,此刻他两正互相搭着对方一同看向不远处的城郊区——那里正躺着一小时前同他们一起战斗的战士们,现在只是残缺不全的尸体了。也正是在那里刚结束了“复苏之风”成立以来同格鲁乌莱特国卫军第一次正面交锋上的惨败。马朵举起自己的断臂打量了一番,很快又垂了下来,此刻的他很难讲出一句话来,芮林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许多灰尘从短寸的头发里被拍落了。“马朵,我们彻底失败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现在我们辜负了这么多生命,我们回家吧!马朵,放弃之前的幻想吧,好吗?马朵。”芮林近乎哭出来了,他又拍了拍身上,拍掉了许多泥垢和灰尘,他身上穿的衣袍也隐隐约约显露了出来——那是他们每个在此队伍里的人都要穿的战袍——战袍整体是斗篷形状的,并且和上衣连为一体,斗篷边缘的金丝的镶边已经被磨损的差不多消失,战袍内部上衣的长袖也已经失去了往日可以反射光线的银色光泽,而胸口处的“带领者”徽章也在此次战斗中失去了半边。“芮林,我们还有机会,你也看到了,他们为了在降临人脚底下苟活,与我们同胞自相残杀!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芮林...我们找个地方,我们去桉喀.....”马朵冷静下来了,他花了十几秒又组织起了新的语言,“现在还不是投降的时候,我们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给所有人。”

    “伙计,我们没有胜算的,不会有人相信我们的。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收手吧,马朵!我不想再看到有人牺牲了...”芮林终于将内心所有的崩溃爆发出来了,在他的内心,最后的情感防线也终于因为马朵的执念而被击溃了,他夹杂着哭嗓的吼道:“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老兄,我们换别的路径好吗?一定要有人牺牲吗?马朵,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家人啊!我们怎么和他们的家人交代?我们怎么向先祖交代?”芮林挣开了马朵搭在他肩上的胳膊——他今天一定要劝阻马朵回头。自马朵和芮林率领的“复苏之风”成立以来,由于不满足降临人协助管辖下的“春鸟”格鲁乌莱特与银盟联合第一王国的调律与限制,他们四处被通缉和抓捕,在多次的游行举报无效后,马朵没有再听信芮林的适应原则,而是选择了与其正面交锋,这次战斗他们准备了很长时间,终于,在满怀着所有“复苏之风”成员和其他部分“春鸟”人不满寄人篱下的期待和必胜信心后,他们在此次战斗中大败了。

    “芮林,我不会放弃的。”马朵彻底沉静下来了,他深呼吸了一口空气,闻到的是飘在空中的火药和刺鼻的血液散发出的夹杂起来的味道,这种味道他不好形容,而且很不好闻,他只知道的是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片土壤中本该散发出的泥土的芳香了,自他带领“复苏之风”以来,他所追求的不过就是再次看到曾经那片和谐安稳的自然和家园。而现在,他知道还不是放下这份决心的时候。“你想放弃,你就走吧,先去南边,去岛链和平原交汇处那里,那里暂时比较安全...”说完,马朵不再眺望远处,而是看向了芮林,他打量着他,从他惊魂未定不自觉变大的瞳孔里看到了这个跟随他多年的“情同手足”一样的兄弟现在是多么的疲惫与惊恐——他不忍心再多说什么了,他不能再连累这场战斗除他以外唯一活着的人了;“那你呢?继续盲目下去吗?我不会纵容你这样不管的,要么我们一起走,要么,我哪都不会去的。”

    芮林突然也转过身来,用自己的双手抓住了马朵的肩膀,“马朵,你再看看四周吧!他们都是为了你那崇高的理想而死去的!有那么重要吗?你告诉我,从我们长大的地方高辛桑州到那帮家伙自己命名的瑞格热尔斯,我们这一路都在受排挤和追捕,现在我们已经失败了,伙计!一切都结束了,战斗不是解决的方法,你懂吗?”芮林的双眼近乎与马朵的贴在一起了,从马朵的双眼里,芮林好像第一次看到了“决心”这个词语的物化形状,他知道马朵是什么样的性格,也明白了自己的喊骂和好言劝阻是不能让马朵放弃的。在停留数秒后,他又将双手放下了,他在等马朵的答复,一个他满意或者他不失望也好的答复。

    “芮林,我不会放弃的。”马朵低头沉默了良久后,又抬起头看着芮林的眼睛苦笑地稳稳说道,“如果你要走,你就走吧...”

    “你该死的...”芮林终于不能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朝着马朵的眉处就想要甩拳挥去...

    天中已经开始出现成群结队盘旋的枯树鸦了,它们从十几公里开外就可以闻到腐臭的尸体、枯萎的树木和坏死的泥土的味道,它们的耳鼓快频率的抖动发出着让人脊背发凉的“咯咯”声以告诫人们快点离开这里,它们等候着地上的两人离去以落地啄食这场战斗留下的尸体——在这群灾厄与枯萎的野禽的眼里,这些尸体是上好的美味了。在拳头离马朵眉骨几毫米距离的时候,芮林停顿住了,他紧咬着牙齿,全身颤抖着,曾经让他愿意放弃前途与所有精力去追随的马朵,现在又让他彻底的失望。“马朵,你...好自为之吧...”芮林收回了举拳的手臂,紧皱着双眉,几滴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顺着乌黑的脸颊落下了,眼泪一直从下睫毛流到了嘴角,泪痕处的污泥和血渍顺着那几滴泪水被洗刷走了,而本来比较清澈的眼泪在掉落到地上之前就已经变得发黑发红了。芮林用满是泥土和炮灰的双手擦了擦眼睛,他长叹了一口气,踉跄着走出了弹坑,小心翼翼地跨过了几具尸体后,头也不回地慢慢消失在了硝烟里......

    在看到走远了一个人后,十几只本来盘旋的枯树鸦便滑翔地落地,开始啄食离马朵几米开外的“复苏之风”死去战士的尸体。这种以结队方式出现的群鸦虽然从天上看就像乌黑的麻点一样,但是落在马朵身边后他才发现,这些让人讨厌和畏惧的鸟的个体还是挺大的——它的尾部很长,托在地上,乌黑锃亮的外结构羽毛细长尖锐,在地面时就会紧紧贴着它的身体;坚实宽厚的双翅和锋利有力的双爪应该足以轻轻松松抓走一个儿童了。

    马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方圆几十里的地方,除了这些刚才和他一同战斗的尸体和这群不受欢迎的家伙陪着他,应该再没有别人可以陪伴他了,曾经一路跟随他的芮林现在也终于离开他了,他早已经忘记断臂带来的疼痛感,他双膝跪地,用一只手撑在地上,痛哭了起来,泪珠瞬间打湿了他面部朝向的泥土,他抽噎着,怒吼着,和群鸦抢食尸块发出的刺耳的嚎叫声交融在一起,形成了死亡的乐章。他身上穿着的战袍不像芮林的那样,已经彻底看不出战袍该有的形体了,属于他的“带领者”勋章,也已经彻底不知道去向了;他略微过耳的长发现在凌乱又油腻,前额的刘海随意的耷拉着遮住了他看向地面的视线,尽管此时的他是紧闭着双眼的。他哭泣了许久,也好像在惭愧着自己之前做的决定,以至于这使得他偏头疼,他开始用仅剩的一只手狠狠敲击着自己的后脑,渴望想点什么办法出来;在短暂的敲击后,终于,他停了下来,在模糊地看到被战火污染后的晚霞上空最后几只枯树鸦嘶哑地吼叫着降落下来的时候,他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