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两张面具
众人已经散开，巴克提着两壶酒朝着营地一角走去。
一个小小的火堆旁，只有银发少年和小丑面具两人的身影，周围如同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两人和众人分隔开。
“非常精彩的演讲。”银发少年微笑着赞叹。
“粗眉毛你真棒！”小丑面具兴奋地站起来，只是声音还是那么地嘶哑难听。
“要叫巴克大叔。”
巴克点点头无奈地重复，或许是心情不错，他蹲下来摸了摸小丑面具的头，小小的脑袋还没有巴克半个手掌大，发色灰白，如同烈火焚烧后留下的余烬。
巴克递给银发少年一个酒壶，银发少年稍作犹豫便接了过来，拧开酒壶，和巴克相碰，模仿众人之前的动作喝下一大口。
“咳咳咳”银发少年立刻被呛到了，白皙的脸庞也跟着红润了起来，“好烈的酒。”
巴克哈哈大笑，拧开酒壶喝了一口。“这可不是刚才大家喝的那种，是我自己酿的一种烈酒，红岩，取自我的大斧之名。”
“我想你应该清楚我的来意。正式介绍一下，巴克，巴克·希顿，十八级狂战士，大地属性。”巴克正色道。
“我叫奥菲罗克，奥菲罗克...布雷兹，十二级剑士，水属性，你可以叫我奥菲。”提到姓氏时银发少年略微停顿一下，不过依旧微笑着和巴克握手。“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和平静的奥菲不同，巴克反而很是惊讶。
第一是因为奥菲对于自己高达十八级的等级不为所动，要知道十八级又被称为真正的圣域，是传奇之下的最后一个阶层。这个等级的强者已经拥有决定一个小国命运的能力。可以说是大多数武者毕生的梦想，毕竟传奇阶层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更像是酒馆里吟游诗人口中歌唱的一个传说。
什么时候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已经可以拥有这等阅历了！
第二是因为奥菲的等级比巴克预想的要低了不少，不是说十二级的等级太低，相反，在任何势力中，十二级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中坚力量，除开巴克自己这个异类，众人里也只有不到一半的人达到了这个等级。如此年轻的十二级或许只有在那些真正的大势力中才能见到，巴克像奥菲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到六级，连超凡力量的门槛都没有见到。天才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这类人，他们有另一个称号，神选之人。
只是比起巴克之前使用精神探测时窥探出来的恢弘异象，巴克怎么也想不到奥菲竟然只有十二级，按照常理来说，只有触碰到了圣域的大门才可以初步形成小型异象，到达十五级，进入圣域后，异象开始定型，然后随着力量的提升逐步由虚化实。异象的类型因人而异，比如巴克自己的异象就是一头完全实质化的黄金狮子。这里面藏着一个关系到了能否开启圣域真正力量的秘密，是巴克数月前晋升十八级的时候才知道的。
所以当时巴克判断奥菲起码也有十三级，乃至十四级，怎么也想不到他才十二级。有那么一瞬间，巴克甚至怀疑奥菲是不是隐瞒了真实等级，但看着他如此年轻的容貌，不论奥菲的等级更高还是更低，巴克想不出哪种情况更加震撼。
巴克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奥菲肯定是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神选者。
但仍然有一点无法解释的是，如果奥菲是出自某个大势力的神选之人，他的老师又怎么会不告诉他要把异象收起来不可轻易示人呢？
而且令巴克有些失望的是，奥菲只是名剑士，并不是圣骑士或者神官，那他对于战斗的帮助就很有限了，眼下需要的是即时战力，毕竟天赋再怎么强大，那也是将来的事了。
巴克这二十多年的战士生涯中遇见过许多所谓的天才，他们总是如彗星般崛起，再如流星般陨落，没能活到强大到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时候。
“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地里标好了价格。”
吟游诗人的故事里常有这么一句话。
“你们两兄弟是索伦王朝的人吗？”巴克问道。
“大概是吧。”奥菲淡淡地说。
好怪的回答，传闻中北风高原上除了索伦王朝就只剩下蛮族，并没有第二个人类的国家。
“那你们的目的地应该是去索伦王朝对吧？”巴克换了种问法。
奥菲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怎么去吗？”巴克怀抱着些许期待。“我是指，怎么穿过这片诡异的森林。”
“不知道。”奥菲诚恳地摇了摇头。“抱歉，我是第一次来这里。”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哦，粗眉毛大叔。”小丑面具插了进来，天真地说道。
“这是我弟弟，他叫费恩。”奥菲一把将小丑面具抱进怀里，歉意地对巴克笑笑。
对于小费恩没有礼貌的称呼，巴克已经习以为常，黝黑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作为回应。
小费恩在奥菲怀里扭来扭去，似乎对奥菲的制止有些不满，口中嘟囔着含糊的话语。
巴克的耳朵却捕捉到了一些关键词，他赶忙问道。
“你说你知道怎么走？”
“对啊，朝那边走，”小费恩一手指向道路东边，“那边有太阳！”
道路东边同样是一整片充满死寂的森林，从营地的方向看去，太阳恰好在前方稍稍偏东的位置。
巴克提着酒壶痛饮一口，无语地摇了摇头，自己有点紧张地过分了，居然都开始向小孩子问路了。
“是真的，粗眉毛，”小费恩发现巴克并不相信自己，急切地辩解道。“这里的太阳快要看不见了。”
“嗯，我明白了。”成年人对于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总是下意识地选择敷衍，只有奥菲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反方向的天空。
这次简短的交流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巴克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兄弟俩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似乎早已习惯，没有再说什么。
暮色渐显，营火便开始耀眼起来，跳动的火光下，兄弟俩的影子在空旷的环境里孤独地缠绕、起舞。
巴克在心里叹了口气。
夜还长。
前去探路的游侠都没有回来，所以在哪里待着都一样。
他随意活动了下身躯，便又坐下了，从怀中找出两颗糖果递给小费恩，同奥菲随意地聊起了天。
除了巴克，就只有刺头巴尼时不时会来找银发少年聊天，或许是因为两者年龄相仿。其实起初大家对于这个银发少年的观感并不差，说话很有礼貌，遇到事情也愿意帮忙，比如巴尼想偷懒的时候就总会让银发少年帮着上货卸货。只是由于小丑面具的原因，银发少年也连带着不受待见。
一直裹在斗篷下戴着小丑面具的费恩，没有任何人愿意靠近，包括巴克自己。
虽然巴克一直对小费恩充满了怜惜。
他看着小费恩取下面具，用缠满绷带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剥开糖果的外衣，一颗分给奥菲，一颗放入口中，接着陶醉地摇晃起小脑袋，明亮的双眼中洋溢着喜悦。
但巴克如同被烈火灼烧到一般，逃也似的移开目光，那本该温馨的场景竟好似来自炼狱。
如果清秀俊俏的奥菲是天界赐予人间的天使，那费恩丑恶的外表便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就像是过分靠近太阳的蜡烛，除了眼睛和嘴巴还能分辨，小费恩的脸上再没有一个完整的器官，一处完整的皮肤。本来属于鼻子和耳朵的位置只剩下诡谲的肉团，皮肤如同融化的蜡油般一层层向下堆积，间或夹杂着一个个鼓起的脓包。脖子以下的部位虽然被厚厚的绷带所覆盖，但从那凹凸不平的外观不难推测，整个身体皆是如此。
更加诡异的是，小费恩脸上这些裸露在外的肉团和皮肤依旧保持着孩童应有的红润光泽，它们甚至在缓慢地蠕动，扭曲。
这不是巴克第一次看见小费恩面具下的真实容貌，但每一次都会让他本能地生出厌恶之情，恨不得马上逃离。
唯有奥菲微笑着收下糖果，放进口袋，温柔地注视着费恩的小脸，仿佛那些可怖的伤痕并不存在，眼前依然是他天真可爱的弟弟。
能有这样的哥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巴克盯着奥菲的笑容感叹着。
因为数月前，奥菲还不像现在这般总是面带微笑。
他经常神色郁郁地看着远方的天空发呆，对小费恩的照顾也没那么细致，甚至有次饭后忘了提醒小费恩戴上面具。
本来就有不少人对浑身缠满绷带的小费恩充满了敌意，怀疑他染上了恶性疾病。
在看到小丑面具下的样貌后，敌意顿时转化成了恶意，铺天盖地的朝着小费恩涌去。被诅咒的人、恶魔之子、灾星等等恶毒的言语辱骂不绝于耳。甚至将两人围了起来要赶走他们。
巴克当时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也只能袖手旁观，因为他也不想招惹是非。
奥菲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小费恩离开了大部队，远远地吊在商队后面。
只有在路过城镇的时候会跟上来，去旅馆要个最偏僻的房间休息。
深夜的时候，奥菲则会一个人走进楼下的酒馆，点上一大壶烈酒，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的默默喝完，再摇晃着走回房间。
虽然还是有人不满两人跟在后面，但或许是忌惮奥菲背后的长剑，也就没有过多干涉。
有一天却出事了。
同行的有一伙人刚好遭遇了盗贼，损失了不少财物，于是他们这种不幸归结到了两人身上。
又一个夜深，巴克看见奥菲走进酒馆，出于歉意和保护，主动点了一壶酒给他。奥菲没有拒绝，和巴克一行人坐在一块儿。
那伙人发现奥菲身边坐着魁梧的巴克，不敢上前，便在一旁不断用言语挑衅。
奥菲只是默默喝酒，不作任何回应。
那伙人一边喝酒一边高声谩骂，期间有几个人离开了酒馆，剩下的人借着酒劲围了上来，要奥菲给予赔偿。
巴克正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就听见对面楼上传来惊呼，接着便是“轰”的一声巨响，最角落的房间里烈焰升腾而起。
巴克心道不妙，正要提醒奥菲，回过头来，奥菲已经不见了踪影。
等到巴克赶到楼上，竟看到两座栩栩如生的冰雕立在楼道里，冰雕中的人还保持着逃跑的姿势，惊恐的表情被永远凝固在脸上。
巴克缓缓走到门前，烈焰已经熄灭，盛夏的季节里，屋内却充斥着透骨的寒意，房顶不翼而飞，墙壁被烧的焦黑，狭小的房内一片狼藉，地上淌着铁器融化后又凝固的青黑色铁水。
除了兄弟俩，房间里并没有第三个人。
倒塌的床前散布着几团灰烬，已经看不出那原本是什么，只剩斗篷和小丑面具掉在床边。
奥菲跪在地上将小费恩紧紧搂在怀中。
小费恩浑身赤裸地站在地上，伤痕遍布的小脸和瘦弱的躯体上有不少新鲜的红肿，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宣泄着，困惑着。
“哥哥，我做错了什么！”
过了许久小费恩才安静下来，他将头埋进奥菲怀里，用更加嘶哑的声音小声说道。
“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回来，我想他们了。”
奥菲无言，只有一颗颗泪滴坠落在尘埃里。
那个夜晚过后，巴克再也没在酒馆见到过奥菲。
奥菲不再眺望远方，脸上也开始出现笑容，常常背着小费恩游山玩水。
两人一起戴上了面具。
一个小小的火堆旁，只有银发少年和小丑面具两人的身影，周围如同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两人和众人分隔开。
“非常精彩的演讲。”银发少年微笑着赞叹。
“粗眉毛你真棒！”小丑面具兴奋地站起来，只是声音还是那么地嘶哑难听。
“要叫巴克大叔。”
巴克点点头无奈地重复，或许是心情不错，他蹲下来摸了摸小丑面具的头，小小的脑袋还没有巴克半个手掌大，发色灰白，如同烈火焚烧后留下的余烬。
巴克递给银发少年一个酒壶，银发少年稍作犹豫便接了过来，拧开酒壶，和巴克相碰，模仿众人之前的动作喝下一大口。
“咳咳咳”银发少年立刻被呛到了，白皙的脸庞也跟着红润了起来，“好烈的酒。”
巴克哈哈大笑，拧开酒壶喝了一口。“这可不是刚才大家喝的那种，是我自己酿的一种烈酒，红岩，取自我的大斧之名。”
“我想你应该清楚我的来意。正式介绍一下，巴克，巴克·希顿，十八级狂战士，大地属性。”巴克正色道。
“我叫奥菲罗克，奥菲罗克...布雷兹，十二级剑士，水属性，你可以叫我奥菲。”提到姓氏时银发少年略微停顿一下，不过依旧微笑着和巴克握手。“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和平静的奥菲不同，巴克反而很是惊讶。
第一是因为奥菲对于自己高达十八级的等级不为所动，要知道十八级又被称为真正的圣域，是传奇之下的最后一个阶层。这个等级的强者已经拥有决定一个小国命运的能力。可以说是大多数武者毕生的梦想，毕竟传奇阶层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更像是酒馆里吟游诗人口中歌唱的一个传说。
什么时候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已经可以拥有这等阅历了！
第二是因为奥菲的等级比巴克预想的要低了不少，不是说十二级的等级太低，相反，在任何势力中，十二级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中坚力量，除开巴克自己这个异类，众人里也只有不到一半的人达到了这个等级。如此年轻的十二级或许只有在那些真正的大势力中才能见到，巴克像奥菲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到六级，连超凡力量的门槛都没有见到。天才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这类人，他们有另一个称号，神选之人。
只是比起巴克之前使用精神探测时窥探出来的恢弘异象，巴克怎么也想不到奥菲竟然只有十二级，按照常理来说，只有触碰到了圣域的大门才可以初步形成小型异象，到达十五级，进入圣域后，异象开始定型，然后随着力量的提升逐步由虚化实。异象的类型因人而异，比如巴克自己的异象就是一头完全实质化的黄金狮子。这里面藏着一个关系到了能否开启圣域真正力量的秘密，是巴克数月前晋升十八级的时候才知道的。
所以当时巴克判断奥菲起码也有十三级，乃至十四级，怎么也想不到他才十二级。有那么一瞬间，巴克甚至怀疑奥菲是不是隐瞒了真实等级，但看着他如此年轻的容貌，不论奥菲的等级更高还是更低，巴克想不出哪种情况更加震撼。
巴克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奥菲肯定是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神选者。
但仍然有一点无法解释的是，如果奥菲是出自某个大势力的神选之人，他的老师又怎么会不告诉他要把异象收起来不可轻易示人呢？
而且令巴克有些失望的是，奥菲只是名剑士，并不是圣骑士或者神官，那他对于战斗的帮助就很有限了，眼下需要的是即时战力，毕竟天赋再怎么强大，那也是将来的事了。
巴克这二十多年的战士生涯中遇见过许多所谓的天才，他们总是如彗星般崛起，再如流星般陨落，没能活到强大到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时候。
“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地里标好了价格。”
吟游诗人的故事里常有这么一句话。
“你们两兄弟是索伦王朝的人吗？”巴克问道。
“大概是吧。”奥菲淡淡地说。
好怪的回答，传闻中北风高原上除了索伦王朝就只剩下蛮族，并没有第二个人类的国家。
“那你们的目的地应该是去索伦王朝对吧？”巴克换了种问法。
奥菲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怎么去吗？”巴克怀抱着些许期待。“我是指，怎么穿过这片诡异的森林。”
“不知道。”奥菲诚恳地摇了摇头。“抱歉，我是第一次来这里。”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哦，粗眉毛大叔。”小丑面具插了进来，天真地说道。
“这是我弟弟，他叫费恩。”奥菲一把将小丑面具抱进怀里，歉意地对巴克笑笑。
对于小费恩没有礼貌的称呼，巴克已经习以为常，黝黑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作为回应。
小费恩在奥菲怀里扭来扭去，似乎对奥菲的制止有些不满，口中嘟囔着含糊的话语。
巴克的耳朵却捕捉到了一些关键词，他赶忙问道。
“你说你知道怎么走？”
“对啊，朝那边走，”小费恩一手指向道路东边，“那边有太阳！”
道路东边同样是一整片充满死寂的森林，从营地的方向看去，太阳恰好在前方稍稍偏东的位置。
巴克提着酒壶痛饮一口，无语地摇了摇头，自己有点紧张地过分了，居然都开始向小孩子问路了。
“是真的，粗眉毛，”小费恩发现巴克并不相信自己，急切地辩解道。“这里的太阳快要看不见了。”
“嗯，我明白了。”成年人对于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总是下意识地选择敷衍，只有奥菲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反方向的天空。
这次简短的交流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巴克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兄弟俩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似乎早已习惯，没有再说什么。
暮色渐显，营火便开始耀眼起来，跳动的火光下，兄弟俩的影子在空旷的环境里孤独地缠绕、起舞。
巴克在心里叹了口气。
夜还长。
前去探路的游侠都没有回来，所以在哪里待着都一样。
他随意活动了下身躯，便又坐下了，从怀中找出两颗糖果递给小费恩，同奥菲随意地聊起了天。
除了巴克，就只有刺头巴尼时不时会来找银发少年聊天，或许是因为两者年龄相仿。其实起初大家对于这个银发少年的观感并不差，说话很有礼貌，遇到事情也愿意帮忙，比如巴尼想偷懒的时候就总会让银发少年帮着上货卸货。只是由于小丑面具的原因，银发少年也连带着不受待见。
一直裹在斗篷下戴着小丑面具的费恩，没有任何人愿意靠近，包括巴克自己。
虽然巴克一直对小费恩充满了怜惜。
他看着小费恩取下面具，用缠满绷带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剥开糖果的外衣，一颗分给奥菲，一颗放入口中，接着陶醉地摇晃起小脑袋，明亮的双眼中洋溢着喜悦。
但巴克如同被烈火灼烧到一般，逃也似的移开目光，那本该温馨的场景竟好似来自炼狱。
如果清秀俊俏的奥菲是天界赐予人间的天使，那费恩丑恶的外表便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就像是过分靠近太阳的蜡烛，除了眼睛和嘴巴还能分辨，小费恩的脸上再没有一个完整的器官，一处完整的皮肤。本来属于鼻子和耳朵的位置只剩下诡谲的肉团，皮肤如同融化的蜡油般一层层向下堆积，间或夹杂着一个个鼓起的脓包。脖子以下的部位虽然被厚厚的绷带所覆盖，但从那凹凸不平的外观不难推测，整个身体皆是如此。
更加诡异的是，小费恩脸上这些裸露在外的肉团和皮肤依旧保持着孩童应有的红润光泽，它们甚至在缓慢地蠕动，扭曲。
这不是巴克第一次看见小费恩面具下的真实容貌，但每一次都会让他本能地生出厌恶之情，恨不得马上逃离。
唯有奥菲微笑着收下糖果，放进口袋，温柔地注视着费恩的小脸，仿佛那些可怖的伤痕并不存在，眼前依然是他天真可爱的弟弟。
能有这样的哥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巴克盯着奥菲的笑容感叹着。
因为数月前，奥菲还不像现在这般总是面带微笑。
他经常神色郁郁地看着远方的天空发呆，对小费恩的照顾也没那么细致，甚至有次饭后忘了提醒小费恩戴上面具。
本来就有不少人对浑身缠满绷带的小费恩充满了敌意，怀疑他染上了恶性疾病。
在看到小丑面具下的样貌后，敌意顿时转化成了恶意，铺天盖地的朝着小费恩涌去。被诅咒的人、恶魔之子、灾星等等恶毒的言语辱骂不绝于耳。甚至将两人围了起来要赶走他们。
巴克当时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也只能袖手旁观，因为他也不想招惹是非。
奥菲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小费恩离开了大部队，远远地吊在商队后面。
只有在路过城镇的时候会跟上来，去旅馆要个最偏僻的房间休息。
深夜的时候，奥菲则会一个人走进楼下的酒馆，点上一大壶烈酒，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的默默喝完，再摇晃着走回房间。
虽然还是有人不满两人跟在后面，但或许是忌惮奥菲背后的长剑，也就没有过多干涉。
有一天却出事了。
同行的有一伙人刚好遭遇了盗贼，损失了不少财物，于是他们这种不幸归结到了两人身上。
又一个夜深，巴克看见奥菲走进酒馆，出于歉意和保护，主动点了一壶酒给他。奥菲没有拒绝，和巴克一行人坐在一块儿。
那伙人发现奥菲身边坐着魁梧的巴克，不敢上前，便在一旁不断用言语挑衅。
奥菲只是默默喝酒，不作任何回应。
那伙人一边喝酒一边高声谩骂，期间有几个人离开了酒馆，剩下的人借着酒劲围了上来，要奥菲给予赔偿。
巴克正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就听见对面楼上传来惊呼，接着便是“轰”的一声巨响，最角落的房间里烈焰升腾而起。
巴克心道不妙，正要提醒奥菲，回过头来，奥菲已经不见了踪影。
等到巴克赶到楼上，竟看到两座栩栩如生的冰雕立在楼道里，冰雕中的人还保持着逃跑的姿势，惊恐的表情被永远凝固在脸上。
巴克缓缓走到门前，烈焰已经熄灭，盛夏的季节里，屋内却充斥着透骨的寒意，房顶不翼而飞，墙壁被烧的焦黑，狭小的房内一片狼藉，地上淌着铁器融化后又凝固的青黑色铁水。
除了兄弟俩，房间里并没有第三个人。
倒塌的床前散布着几团灰烬，已经看不出那原本是什么，只剩斗篷和小丑面具掉在床边。
奥菲跪在地上将小费恩紧紧搂在怀中。
小费恩浑身赤裸地站在地上，伤痕遍布的小脸和瘦弱的躯体上有不少新鲜的红肿，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宣泄着，困惑着。
“哥哥，我做错了什么！”
过了许久小费恩才安静下来，他将头埋进奥菲怀里，用更加嘶哑的声音小声说道。
“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回来，我想他们了。”
奥菲无言，只有一颗颗泪滴坠落在尘埃里。
那个夜晚过后，巴克再也没在酒馆见到过奥菲。
奥菲不再眺望远方，脸上也开始出现笑容，常常背着小费恩游山玩水。
两人一起戴上了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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