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案情有异
周围的人纷纷让开，露出满脸微笑的顾长风，此时的殷九娘捧着热水杯也看向这边，也是一怔，怎么是你？
顾长风心中苦笑，只能暗暗求老祖先保佑，通缉自己的文书还没到淮州，然后恭敬的捧出腰间的保命家伙。
捉刀缉凶令。
这玩意简称捉刀令，是特殊时期和边境州府下发的用来让民间武师捉拿凶犯的腰牌。杨判司疑惑的接过捉刀令，这令牌内侧是极为繁复的螭龙纹，几乎不可能仿造。
每个捉刀令是两块铜牌中间可以搓开，里面详细记录了发令时间和持有者的身形特点和擅长武技。
顾长风里面的介绍就是：顾璨，字长风，正德七年生人，三年瀚海军，五年云朔军，身长六尺七寸，擅棍，通兵法，知药理，亦擅行仵作之事。旁边有个简单的头像錾刻，还有一枚小小的拇指指纹图案。
这种捉刀令在江南并不多见，但是杨判司还是见过，不止见过，早年见自己还批准制造过几枚，不过这几年天下太平没什么大事，倒是许久没见了。
“你当过兵？”杨判司又翻来翻去看了一眼发令的是云州司马大都护府，就把铜牌还给了顾长风，既然当过兵，名字也不是崔焕，形貌也不像通缉画像之人，疑心去了大半。
顾长风收好铜牌，满脸笑容的点了点头，说道：“云朔军韩同泗将军帐下。”
杨判司点了点头，正待转身离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问道：“你懂仵作之事？”
顾长风这下哑巴了，本来想尽快摆脱嫌疑脱身，说不准明天通缉自己的文书就要从刑部传达到淮州了，但是给对方看了自己的捉刀令，里面“仵作”两个字刻得明明白白，懊恼的顾长风真想从心里给自己两个大嘴巴。
“呃……勉强。”这两个字一出口，顾长风又后悔了。
只见杨判司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捉刀令里面刻着“擅仵作之事”，什么是擅，杨判司是清楚的，他可不觉得眼前这青年是在客气，恐怕是不想惹什么麻烦吧。
也对，毕竟这些富家子弟，关系盘根错节，说不好就得罪了什么人。但是眼下手头的仵作是个六十多岁的半瞎子，眼下能看出来的信息不多，还是让这个年轻人过来也跟着查验一遍，就当给老年仵作当个眼睛也是好的。
杨判司招了招手，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往大门外走去。
一州的判司，也是从五品的官，自己一个小小的捉刀人，众目睽睽之下还能施展什么隐身法消失了不成？顾长风只好拎起自己的包裹跟上，门口的巡查扫了一眼包裹，也没说什么，就让顾长风出门了。
顾长风暗喜，因祸得福，不然这大包的朱砂硫磺解释起来真是费脑子。
但是刚刚迈步出门，就听见徐寂那高亢的嗓音：“好啊，你个狗官原来与他们是一伙的，我徐某人错信了你这小人。”语气中竟然真的充满了悲戚与不忿，似乎原本真把顾长风当可以交心的兄弟了一般，而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两人似乎查看了一下某种信物，顿时顾长风就被放行了，这不是官官相护是什么？
你这……顾长风心中又恼又感到好笑，等出门后靠近外面的人群一些，眼看徐寂喉头一动又要说话，顾长风赶紧打断。
“动动你的猪脑子！”
和一句话反而似乎把徐寂给骂懵了，徐寂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喉结一动一动，竟然说不出话来。
杨判司却注意到了这边，回过头来，下巴轻轻指了一下那边还懵着没回过神来的徐寂，开口问道：“与你相熟？”
“只是入城时候一面之缘！”顾长风赶忙跟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徐寂在城门惹了点麻烦被送到府衙，杨判司是知道的，看来应该是在城门围观时候这两人打过照面，想到这里杨判司也失去了对外面围观者的耐心，忽然神色一肃，说道：“暮鼓已过，尔等还留在街上，莫非想违反宵禁，到府衙品一品茶？”
众人都知道所说的“品茶”是什么意思，外面围着的众人哄的就散了，严家孙家还有贾家早已经包下了周围的几间客栈，大街上就剩下那个徐寂还在那里跳脚。忽然旁边一个武侯到杨判司身边耳语几句，杨判司回头看了看殷六娘那边，又看了看殷六娘旁边脸色微红的殷九娘，顿时微微颔首。
武侯出去把徐寂领进酒楼大堂，只见徐寂快步走到殷九娘身边，殷九娘却转身躲着不见他，然后就又看到了徐寂抓耳挠腮的样子，旁边的殷六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转过身去和娇羞不语的殷九娘说着悄悄话。
哎，姓徐的你也就这点出息了！顾长风翻了翻眼皮，走到了楼外面的大街上，看到了几个武侯围住的地方，旁边已经抬过来一副竹撵，这是准备将尸体运走的意思。
顾长风快步上前阻止了正要动手的两名武侯，看了看立在一旁的一名年老的仵作。
仵作是有特殊气质的，因为常年和尸体打交道，导致身体被尸气入侵，会形成一张硬邦邦且面无表情的死人脸，而且身体四肢也会僵硬且局部变形。
眼前这名老仵作，有一只眼睛里似乎被白色的东西挡住了，脸型也不对称且丑陋，皮肤褶皱但是却没有胡须，一副精气神早已经被耗尽的样子。这名仵作觉察到了杨判司和顾长风的靠近，微微颔首，一言不发。
杨判司看了一眼顾长风，示意他可以下手检验。
此时的贾公子以一副极为夸张的扭曲姿势倒在地上，胯下污秽不堪隐隐散发恶臭，这是人死后肠道松弛产生的排便，身形周围已经用石灰粉撒了个人体边缘线。
顾长风接过一盏旁边武侯手中的灯笼，把包裹递给那个武侯，然后弯腰仔细验看，片刻后抬起身来。
“从目前的初步眼看，是酒后失足坠落，恰好摔断的颈椎导致的死亡。”顾长风道，毕竟他当时就在二楼现场，现在看尸体，也是附和这个死因，唯一有点奇怪的就是这个贾公子似乎太倒霉了些，这个酒楼的二楼虽然比一般建筑高些，但是从二楼跌落，人体都会有自我保护的反应，用手或者用身体其它部位进行遮挡，特别是遮挡面部，但是这个贾公子似乎毫无反应，直挺挺的就头朝下栽了下来。
此时一名武侯拿了一张问询纸张过来递给了杨判司，杨判司看了之后，目光闪烁，抬头盯着顾长风问道：“死者在二楼酒席喝酒，孙家公子说顾公子你也在场？”
这语气明显是又重新把顾长风放回了嫌疑人的名单上。
顾长风心中暗叹，喝酒误事啊，然后缓慢的点头。
“所以我才更加确定是酒后坠落而亡！”顾长风顿了一下继续说：“顾某是好酒之人，这次是循着酒香摸到二楼，严公子热情好客留顾某喝几杯，当时……”
顾长风将当时的情况大概描述了一遍，只有一个细节没有说，就是那位贾公子猛然起身之后嘴里咕哝着什么话，听不太清但是不像官话，更像是某种方言，然后就毫不犹豫的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自己本来就是急于脱身，这听不懂的方言一样的话描述起来也是极为麻烦，不如不说，况且顾长风对这种整天不是聊女人就是聊功名的富家子弟一直都缺乏好感，要不是有酒喝，自己平时都躲着这种人，还不如让他们的贴身仆从去说，自己没必要多惹这个麻烦。
忽然旁边的年老的仵作开口了：“这位小哥有一些疏漏，这人死前虽然大量饮酒，但是却不应该指甲青黑，这是窒息的症状。”
顾长风一惊，但是脸上神色不变，说道：“这位贾公子之前喝醉后一直趴伏在案几上，身形受到挤压，可能是造成窒息的原因。”
杨判司又转头看向老仵作，老仵作微微点头：“倒确实有这个可能，具体查验，还得回去检查喉咙和舌头。”
其实顾长风还有一个小细节没说，就是这贾公子，表情很平和，但是眼神很惊恐，眼角附近的肌肉微微翻起，这让顾长风隐隐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这种窒息是否也有可能是食物引起的？比如，食物中有毒？”杨判司沉吟偶问二人。
顾长风这次却先开口了，说道：“虽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因为在场只有四人，菜肴虽是分餐，但是却是在当场由各自的仆从动手分的。”顾长风知道有一些非常特殊的过敏症状会让舌头肿大堵住气管引起窒息，但是今日菜肴并无甚稀奇，而且这几人一看就是经常聚众玩乐饮酒，怎么会不知道彼此饮食上的忌讳？至少几人的仆从应该知道啊。
等等，如果是药物呢？顾长风脑海中浮现了抚着殷九娘手不断安慰的殷六娘的苍白的俏脸。
药王苏家。
顾长风心中苦笑，只能暗暗求老祖先保佑，通缉自己的文书还没到淮州，然后恭敬的捧出腰间的保命家伙。
捉刀缉凶令。
这玩意简称捉刀令，是特殊时期和边境州府下发的用来让民间武师捉拿凶犯的腰牌。杨判司疑惑的接过捉刀令，这令牌内侧是极为繁复的螭龙纹，几乎不可能仿造。
每个捉刀令是两块铜牌中间可以搓开，里面详细记录了发令时间和持有者的身形特点和擅长武技。
顾长风里面的介绍就是：顾璨，字长风，正德七年生人，三年瀚海军，五年云朔军，身长六尺七寸，擅棍，通兵法，知药理，亦擅行仵作之事。旁边有个简单的头像錾刻，还有一枚小小的拇指指纹图案。
这种捉刀令在江南并不多见，但是杨判司还是见过，不止见过，早年见自己还批准制造过几枚，不过这几年天下太平没什么大事，倒是许久没见了。
“你当过兵？”杨判司又翻来翻去看了一眼发令的是云州司马大都护府，就把铜牌还给了顾长风，既然当过兵，名字也不是崔焕，形貌也不像通缉画像之人，疑心去了大半。
顾长风收好铜牌，满脸笑容的点了点头，说道：“云朔军韩同泗将军帐下。”
杨判司点了点头，正待转身离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问道：“你懂仵作之事？”
顾长风这下哑巴了，本来想尽快摆脱嫌疑脱身，说不准明天通缉自己的文书就要从刑部传达到淮州了，但是给对方看了自己的捉刀令，里面“仵作”两个字刻得明明白白，懊恼的顾长风真想从心里给自己两个大嘴巴。
“呃……勉强。”这两个字一出口，顾长风又后悔了。
只见杨判司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捉刀令里面刻着“擅仵作之事”，什么是擅，杨判司是清楚的，他可不觉得眼前这青年是在客气，恐怕是不想惹什么麻烦吧。
也对，毕竟这些富家子弟，关系盘根错节，说不好就得罪了什么人。但是眼下手头的仵作是个六十多岁的半瞎子，眼下能看出来的信息不多，还是让这个年轻人过来也跟着查验一遍，就当给老年仵作当个眼睛也是好的。
杨判司招了招手，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往大门外走去。
一州的判司，也是从五品的官，自己一个小小的捉刀人，众目睽睽之下还能施展什么隐身法消失了不成？顾长风只好拎起自己的包裹跟上，门口的巡查扫了一眼包裹，也没说什么，就让顾长风出门了。
顾长风暗喜，因祸得福，不然这大包的朱砂硫磺解释起来真是费脑子。
但是刚刚迈步出门，就听见徐寂那高亢的嗓音：“好啊，你个狗官原来与他们是一伙的，我徐某人错信了你这小人。”语气中竟然真的充满了悲戚与不忿，似乎原本真把顾长风当可以交心的兄弟了一般，而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两人似乎查看了一下某种信物，顿时顾长风就被放行了，这不是官官相护是什么？
你这……顾长风心中又恼又感到好笑，等出门后靠近外面的人群一些，眼看徐寂喉头一动又要说话，顾长风赶紧打断。
“动动你的猪脑子！”
和一句话反而似乎把徐寂给骂懵了，徐寂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喉结一动一动，竟然说不出话来。
杨判司却注意到了这边，回过头来，下巴轻轻指了一下那边还懵着没回过神来的徐寂，开口问道：“与你相熟？”
“只是入城时候一面之缘！”顾长风赶忙跟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徐寂在城门惹了点麻烦被送到府衙，杨判司是知道的，看来应该是在城门围观时候这两人打过照面，想到这里杨判司也失去了对外面围观者的耐心，忽然神色一肃，说道：“暮鼓已过，尔等还留在街上，莫非想违反宵禁，到府衙品一品茶？”
众人都知道所说的“品茶”是什么意思，外面围着的众人哄的就散了，严家孙家还有贾家早已经包下了周围的几间客栈，大街上就剩下那个徐寂还在那里跳脚。忽然旁边一个武侯到杨判司身边耳语几句，杨判司回头看了看殷六娘那边，又看了看殷六娘旁边脸色微红的殷九娘，顿时微微颔首。
武侯出去把徐寂领进酒楼大堂，只见徐寂快步走到殷九娘身边，殷九娘却转身躲着不见他，然后就又看到了徐寂抓耳挠腮的样子，旁边的殷六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转过身去和娇羞不语的殷九娘说着悄悄话。
哎，姓徐的你也就这点出息了！顾长风翻了翻眼皮，走到了楼外面的大街上，看到了几个武侯围住的地方，旁边已经抬过来一副竹撵，这是准备将尸体运走的意思。
顾长风快步上前阻止了正要动手的两名武侯，看了看立在一旁的一名年老的仵作。
仵作是有特殊气质的，因为常年和尸体打交道，导致身体被尸气入侵，会形成一张硬邦邦且面无表情的死人脸，而且身体四肢也会僵硬且局部变形。
眼前这名老仵作，有一只眼睛里似乎被白色的东西挡住了，脸型也不对称且丑陋，皮肤褶皱但是却没有胡须，一副精气神早已经被耗尽的样子。这名仵作觉察到了杨判司和顾长风的靠近，微微颔首，一言不发。
杨判司看了一眼顾长风，示意他可以下手检验。
此时的贾公子以一副极为夸张的扭曲姿势倒在地上，胯下污秽不堪隐隐散发恶臭，这是人死后肠道松弛产生的排便，身形周围已经用石灰粉撒了个人体边缘线。
顾长风接过一盏旁边武侯手中的灯笼，把包裹递给那个武侯，然后弯腰仔细验看，片刻后抬起身来。
“从目前的初步眼看，是酒后失足坠落，恰好摔断的颈椎导致的死亡。”顾长风道，毕竟他当时就在二楼现场，现在看尸体，也是附和这个死因，唯一有点奇怪的就是这个贾公子似乎太倒霉了些，这个酒楼的二楼虽然比一般建筑高些，但是从二楼跌落，人体都会有自我保护的反应，用手或者用身体其它部位进行遮挡，特别是遮挡面部，但是这个贾公子似乎毫无反应，直挺挺的就头朝下栽了下来。
此时一名武侯拿了一张问询纸张过来递给了杨判司，杨判司看了之后，目光闪烁，抬头盯着顾长风问道：“死者在二楼酒席喝酒，孙家公子说顾公子你也在场？”
这语气明显是又重新把顾长风放回了嫌疑人的名单上。
顾长风心中暗叹，喝酒误事啊，然后缓慢的点头。
“所以我才更加确定是酒后坠落而亡！”顾长风顿了一下继续说：“顾某是好酒之人，这次是循着酒香摸到二楼，严公子热情好客留顾某喝几杯，当时……”
顾长风将当时的情况大概描述了一遍，只有一个细节没有说，就是那位贾公子猛然起身之后嘴里咕哝着什么话，听不太清但是不像官话，更像是某种方言，然后就毫不犹豫的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自己本来就是急于脱身，这听不懂的方言一样的话描述起来也是极为麻烦，不如不说，况且顾长风对这种整天不是聊女人就是聊功名的富家子弟一直都缺乏好感，要不是有酒喝，自己平时都躲着这种人，还不如让他们的贴身仆从去说，自己没必要多惹这个麻烦。
忽然旁边的年老的仵作开口了：“这位小哥有一些疏漏，这人死前虽然大量饮酒，但是却不应该指甲青黑，这是窒息的症状。”
顾长风一惊，但是脸上神色不变，说道：“这位贾公子之前喝醉后一直趴伏在案几上，身形受到挤压，可能是造成窒息的原因。”
杨判司又转头看向老仵作，老仵作微微点头：“倒确实有这个可能，具体查验，还得回去检查喉咙和舌头。”
其实顾长风还有一个小细节没说，就是这贾公子，表情很平和，但是眼神很惊恐，眼角附近的肌肉微微翻起，这让顾长风隐隐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这种窒息是否也有可能是食物引起的？比如，食物中有毒？”杨判司沉吟偶问二人。
顾长风这次却先开口了，说道：“虽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因为在场只有四人，菜肴虽是分餐，但是却是在当场由各自的仆从动手分的。”顾长风知道有一些非常特殊的过敏症状会让舌头肿大堵住气管引起窒息，但是今日菜肴并无甚稀奇，而且这几人一看就是经常聚众玩乐饮酒，怎么会不知道彼此饮食上的忌讳？至少几人的仆从应该知道啊。
等等，如果是药物呢？顾长风脑海中浮现了抚着殷九娘手不断安慰的殷六娘的苍白的俏脸。
药王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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