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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浑天镜照

    闻名天下的青山宗无极峰是青山宗的圣峰,峰上有通天柱,柱上有千万年来世人仰慕的“浑天”,浑天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球体,或者说是一团白球体,多少年来,有多少人想看清这团白体,但最终都有憾而终,历经千万年的照耀,那片白芒依然丝毫不减,毫无衰意。

    通天柱是立在无极峰峰顶的一处禁制光柱,无极峰既是青山宗的圣峰亦是禁地,而无极观就坐落在无极峰峰顶的巨大平台上,无极观层檐错落,偶有檐角穿刺破云,再加上峰顶虚境白意,俨然仙观气象。

    师童瞧着无极观观牌上那处道印(‘,)暗自思忖:“明明和金山寺的佛印一样,但却颜色又不一样。金山的是一个金色,这个却是个青色。”师童正要问他师父,切眼一看,却见无极观巨大的观门开的极大,师童瞪着眼睛朝里看,却只看见一层层白雾。

    东华白明伸手示意道:“尊者,请!”

    云输便牵起师童小手,一老一少迈入观内那团白雾中。师童走进观内,那团白雾霎时便消失了,便见到正对着他浮空飘起的白袍、白须、白眉、白发的“年轻人”,左右两边道椅上另坐有五人,东华白明将云输师徒引进大殿之后,便在右排第一张道椅上坐下了,左排排首那张椅子此时却是空着的。

    云输走进大殿后,便将右手掌搭在左手掌掌背上,两掌再贴于胸前,颔首道:“金山云输,见过真人。”

    对面白真人白须微动,说道:“师侄不必多礼,请坐。”白袍一扬,指的却是左手第一排的位置,又道,“白念师叔,今日不来了,以后再见罢。”

    云输“嗯”道:“也好。”

    那白真人看向师童道:“十二年了,竟没什么变化。你叫什么名字?”

    师童不懂,瞧这白发年轻人眼神抑白,霎时不知所措,也不敢搭话,那云输道:“池生池长十二年,我给他取名师童。”

    那白真人道:“师童?嗯,师童,我同你师父有话要说,这便请你出去了。”

    师童上刻还望着他云输师父,下刻便已到了无极殿外巨大的平台上,刺眼的白芒,一片片的从头顶上的浑天射下,如同浪潮般涌进师童眼里,师童不由得伸出手,挡住了些许。

    也不知过了多久,师童一动不动的坐在石台上,盘腿交织结成佛印,这石台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师童想说话亦难,便思忖:“师父说这山是他们的圣山,怎么圣山上面一个人也没有?”

    再坐半晌,师童便站起身来,不由得看了看浑天,这一看竟发现这浑天跟刚才同他师父刚才看的有点不同,初见的浑天是一团白体,而现在却是一团在动的白体,师童此时的头上的浑天,竟是逆转而动了。

    大殿内,云输叹道:“白真人,真就让他们再见吗?”

    那白真人便是当今青山主持--白虚真人,亦是大陆之上除金山金池、幽冥鬼王之外的掌门级半圣境的真人。

    白虚对云输说道:“一百年了,见一见人之常情,而且献池将至,这旧元亦会消失,这也是白念师叔的意思。”

    云输便点点头道:“既是白念祖师的意思,那便好了。”

    师童在殿外自然听不见这番谈话,他也不知道刚才白虚送他出去的地方竟是浑天的镜照里,浑天镜照才是浑天的真实,亦是青山宗世代守护的秘境。

    师童在浑天镜照下,除了感觉浑天在动之外,其它和他刚上山时一样,无极峰寒白静谧,偌大的广场上竟无一青山子弟。

    师童望着头顶上的那团白体--“浑天”,不仅发现浑天在动,而且连浑天的光束亦和刚才不同,不断有光线从浑天射出,而且这些光线遇到师童身前的某处禁制后,光线便由长变短,直至消失。

    师童瞧着浑天之下,无数光羽纷纷下落直至消失不见,他心下好奇这些光都去哪里了,便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走出了他这一生不断交织错落的人生。

    师童只往前走了一步,下一刻便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他脚下是一大片极致的黑域,无边无际,头上则是一片白芒和那团浑天,无数的黑气似乎被浑天照起、抽离、蒸白,形成无数白线聚向浑天,刚才师童在外所见的光线竟然不是从上往下落的,而是由下往上升的,只不过最初的黑气在禁制内,师童先前并不能知道这浑天镜照竟是这般景象。

    在浑天之下还有一团红色火影,那团火影一直衍生到黑域里,玲珑有致,像是一团图腾,在火影的上方有一座金轮在转动,金轮里似乎还有一个人,不过距离太远加上浑天白芒太烈,师童无法看清。

    那团火影在师童进了镜照之后,变得越发赤红,顶上的火影竟然转动了一下,然后一双巨大的火红色的羽毛开始扑动,带起无数黑气,朝着师童扑了过来。

    这一切倏忽变化,把师童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本以为能退出这里,不料他退了几步,自身依然还在这黑域里,便不动了。

    师童站定不动时,那团火影便出现在他的眼前,师童吓得深吸了一口气,而他这口气竟然从黑域里吸起黑气进入到身体里,然后那片黑域像是打开了一个缺口似的,引得无数得黑气涌了过来,跟着刚才师童那一深吸进入体内,师童便吓得赶紧捂住口鼻,喊道:“不要!我不要!”

    黑气似乎并不理会师童的惊恐,尽管师童捂住口鼻,但那源源不尽的黑气依旧从师童手上、脚下乃至全身肤毛涌入,涌入的黑气全部被吸到师童那颗被他自己、师父、师叔看过无数次的那颗土丹里。

    巨大的能量带来的疼痛,非常比拟,师童疼的满头大汗,哭到:“啊!痛啊!不要,我不要!”

    正当师童捂着肚子打滚的时候,他身前的那团火影伸出一片红芒,就像是一只人手将他扶了起来,然后这片红芒又形成一个红色的红遁将师童的土丹裹住,以此挡住不断涌入的黑气,但黑气何其强劲,红盾一护住师童土丹,便被黑气一下冲开,这团火影似乎也未知疲倦,红盾一散便又结红盾,冲破了又封上,师童瞧着肚子里红光一闪一闪,仍有黑气入丹,但黑气涌入不似刚才那般剧烈,疼痛也稍轻了些,便咬着牙,扶着那片红手站了起来。

    “谢谢你啦......”疼痛之下,师童眼睛却比刚才看的更清,这才发现出现在自己身前的这团火影,是一只巨大的火红色的凤凰,火凤满身通红似烈焰,但师童此时握住的那片却不炽热,相反竟有些温凉,不由得多看了看这只火凤,便见凤眼处红光溢出,犹似人泪。

    师童咬着牙齿笑道:“你不用难过了,我不痛啦......”

    那只火凤似乎听懂了师童的话,又好像没有听懂师童的话,凤眼流下的红光比刚才更盛了。

    正当师童不知所措之时,原先在浑天顶上的那片金轮,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下到师童身边,那金轮里还坐着一个少年和尚,那和尚却不看他,而是看向那只火凤,道:“你知道,你是无法阻止的。”

    那是一个一人大小的金色轮廓,轮廓里,金轮外圈顺转,内圈逆转,在金轮的中心处,坐着刚才说话的和尚,身材看起来极似少年,但脸色稚嫩,分明是一张小孩儿的脸。

    师童捂着肚子,对那个和尚说:“你也是金山的么?你怎么在这里?”

    那和尚转过头来,对师童道:“好孩子,你又是谁,你怎么会到这里?”

    师童看那和尚年纪似乎跟自己差不了几岁,便道:“我已经十二岁了,可不是你口中的小孩儿,咱们年纪差不多,你叫我师童就好了。”

    那和尚笑了笑,道:“那师童,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童皱眉道:“我在等我师父,我是不小心进来的。”

    那和尚便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师童道:“我不知道啊。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那和尚摇头道:“这是黑池的墓,是这无尽黑元的墓啊。”

    师童疑道:“黑墓?从没听说过。是这个么?”

    那和尚指着浑天下无数被抽起的黑气,道:“这是它们的归宿。不过它们倒是很喜欢你,你来了,也好,也好。”

    师童便瞧着无数被浑天照白的黑气道:“是因为都被那团白光吸走了,是么?我看你跟我年纪差不多,怎么说话这么像我师父?”

    那和尚笑道:“不是我像你师父,是你师父学我。”

    师童怒道:“你......你现在是欺负我痛的不能动手了,不过我师父可厉害着呢,你教他听到,看他骂不骂你。”师童刚显怒气,那只火凤便伸出两片火羽,将他抱了起来。

    那和尚道:“你师父是谁?”

    师童盯着那和尚道:“金山,六相,云输师父。”

    那和尚叹道:“云输,嗯,云输好啊。可是......”那和尚指着师童体内那颗土丹,道,“云输教的你,你怎么还没有破境?”

    师童摸了摸头上那枚云输给的火印低头道:“练境七期我是还没有过,但是我有火印啊。”

    那和尚伸出拇指、食指虚空一捏,师童头上那枚火印竟被他虚空捏了下来,那和尚道:“瞎胡闹。你不是没有破境,你只是那时不能破境,你看。”

    那和尚说完便指着师童体内的土丹,只见这颗像是桃核似的满是坑壑的土丹,在源源不尽的吸收黑气之下,竟然开了几个裂缝,裂缝之下偶有金光溢出。这时,那火凤却不结红盾了,瞬间无数黑气融进裂缝,“砰”,土丹开裂了,一颗金丹从土丹内剥了出来。

    师童道:“我破境了?”

    那和尚道:“不光破境,你现在已经是一期元婴了。”

    师童道:“这是......”

    那和尚道:“万物之元。黑池,黑灵,除了被你吸走的那部分,其它的现在都成了死灵,你那颗金丹是它养的,也是靠它练的,一百年了,在这浑天之下,还能助你进元婴,是缘分,也是孽账啊。”

    师童摇头道:“我听不明白。”

    那和尚道:“不要紧,你会明白的。”

    师童道:“孽障?它很坏吗?”

    那和尚道:“账是账单的账,这笔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算。”

    师童还是不懂,一挥手带起几段黑雾,说道:“这些都是黑灵?”

    那和尚道:“都是。自青山浑天创世以来,被它吸收的黑池,都在这里。”

    师童疑惑道:“那这些是从哪里来的呢?”

    那和尚盯着他说道:“没人知道,想知道的人,现在在你面前。我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师童说道:“是什么事?”

    那少年和尚道:“黑池是万物之元,但多少年来多少生灵。”说到这里不由得看向火凤残影,继续说道,“乃至圣灵都无法逃脱。到了黑池里,都会被他吸走能量,除非有比它更强的存在,比如说青山的浑天、金山的金轮、和鬼影的魔门。而你如今却能够吸收了它,不得不说是机缘巧合的注定,还是本该如此,但这答案,只能你自己去找了。”

    师童皱眉道:“答案?什么答案?”

    少年和尚摇摇头,道:“就算我现在什么都不说,以后也会有人告诉你事实,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会去寻找答案的。”说完便摸了摸那只火凤的凤羽。

    师童奇道:“这黑池这么厉害,怎么还被那白光吸走?”

    少年和尚说道:“世间黑白自古两立,但大致平衡,谁强一些,谁就会补一些,你就是这块“补料”,白先念粘白太多了,才有你的出现,就像我刚才说的,是机缘巧合的注定,还是本该如此,你都出现了。这浑天也不是出来便强过黑池,而是像这般将黑池白化,逐渐强过黑池,说的简单点,这些黑池都是浑天的养料。”

    师童“哦”的一声道:“那我明白了,就好像师父说的,世上好人多一样。其实世上的好人也并没有多过坏人,只不过坏人被感化了,所以这世上的好人才越来越多。”

    那少年和尚听师童这样说,不由得皱了皱眉,他本意是教师童知道浑天镜照的根本,却被师童好人坏人理论解释了一通,如果像他刚才说的“黑白大致平衡,少了便会补一分”,这世上好人不一直都有,那这坏人怎么补?那还不得出一个万年恶人?

    约微思索之后,那少年和尚道:“理是这个理,但你这个比喻不太恰当。好人、坏人是人定的,这黑池、白池,是天定的。”

    师童“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天定的,人分不出好坏。”

    少年和尚自言自语的叹道:“是啊。分不出好坏,才有金山、青山和魔门,都各念一词,谁能认定呢?”

    过了一会儿,那少年和尚又道:“其实,黑白二池,除了无上的能量之外,还有另一种传说。”

    师童问道:“嗯?”

    少年和尚道:“相传黑池轮回、白池重生,黑池是轮回之池,但谁都想不明白,这轮回竟是这种轮回,哈哈哈哈......”

    师童看他发笑近狂,便道:“你......”

    少年和尚笑完,叹道:“我已经快两百岁了,第一次见它,它便助我进巅峰,第二次见它,却是消我于终。也算是轮回罢。”

    师童不明他的话,仔细看了看他的金轮,隐然发现有一些金意被他身下的黑池吸走,不由得大惊道:“那我们快出去吧,你看它在吸你啊。”

    少年和尚点头道:“吸了快一百年了,我的模样才变成这样,以后还会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小......”

    师童从火凤凤羽起身跳进黑池,这一跳又带起一些黑气涌入金丹,师童忍疼急道:“那赶快出去啊。”

    少年和尚摇摇头道:“这里有浑天,黑池才吸收的慢一些,如果出去了,那就更快了。而且,入了黑池,逃不掉的,走到哪里都是黑池,因为我已是黑池的一部分。”

    师童道:“我师父很厉害的,还有刚才那些真人也很厉害,说不定他们就有法子?”

    少年和尚温言道:“没用的,我现在的法子,就是他们给的,也是最后的方法。”

    师童皱眉道:“这......”

    少年和尚道:“世间还有太多的疑问等着你去解答。我是出不去了,但是你可以。”

    师童怪道:“我可以,为什么?”

    少年和尚道:“因为你既不是黑池,也不属于白池,你是它们中间的那个部分?”

    师童好奇道:“中间那部分?我怎么会是中间那部分?那是什么部分?”

    少年和尚道:“你以后会明白的。我只能告诉你,你也是太极所生,太极不但生了阴阳,还生了你......”

    师童惊道:“我,黑池,白池?我有这么厉害?”

    少年和尚道:“你如果不懂这黑白究竟,结果和我们一样,都很普通,如果哪天你明白了这一切,你就厉害了。”说完右手化印,将火凤化成一团火影,伸出拇指、中指一弹,那团火影便附在师童的金丹上,形成一圈围着金丹的红色图案,少年和尚道:“当年没能带你出去,如今他带你出去,也好。”

    师童说道:“我既然能带它出去,也应该能带你出去啊?”

    少年和尚摇头道:“它能出去,是因为它也曾到过黑白二池中间的那个部分。它在这里陪了我一百年,也足够了,我也无憾了。”

    师童正要说话,却见那少年和尚闪现在眼前,小孩儿的脸正对着他微笑的伸出食指、中指在他眉间一点,道:“我给你留个念想。”

    师童道:“念想?”

    少年和尚道:“嗯。它叫一息念,也叫做斩念,我看不管是注定还是巧合,你这一生要斩的念想,恐怕是太多了。孩子,可苦了你啦。好了,出去罢。”

    师童再一睁眼,却见到刚才在东华广场上比武的丹山白浪用右手食指正在他的眉间“戳、戳、戳”点了三下,甚是有趣。

    白浪眼神无波自华,正自惊奇这个人闭眼发呆,不料师童突然开眼,不由得吓了一跳,道:“你怎么在这里发呆?”

    师童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便低头道:“我在等我师父。”

    那少年道:“我叫白浪,你叫什么?”

    师童回道:“师童。”

    白浪点点头,笑道:“好啦,我还以为还有人和我一样被罚呢,我先走啦。”

    师童见白浪正要往他刚才的秘境的地方走去,便抬手急道:“你,小心......”

    不料白浪却并没有进入浑天镜照里,听见师童说“小心”,那白浪便回头道:“小心什么?没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受罚了。”

    师童一愕,便道:“你这要去哪里?”

    白浪怪道:“我在比赛场上吃了压制丹,又吃了解制单,这个,那个,反正就被他们罚过来烧炉了。”

    师童奇道:“烧炉?”

    白浪道:“是啊。烧炉,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你要不要一起来?”白浪苦于一人烧炉无人伴,竟遥师童一起前去。

    师童皱眉道:“怕是你家禁地,我不是青山的,如果被人知道,你又要受罚了。”

    那白浪怪笑道:“不会的,不会的。这烧炉啊,不是禁地,东华城乃至青山的人都能进的,只不过他们是烧符箓,而我烧的火炉。哎,对了,你说你等你师父,你师父呢?”

    师童转身便指:“就在......”话刚说,却发现刚才分明是无极观无极殿的位置,现在却空无一物,便又怔住了。

    那白浪笑道:“早知道你们和尚容易魔怔,现在我算是知道了,来来来,走走走,来了青山,不见天鼎,怎么算来青山呢?”

    师童疑道:“天鼎?”

    白浪点点头,道:“对,天鼎,也就是我要烧的炉子。”

    白浪便推着师童向前走,便走便说:“童子,你要不要元丹?我有很多元丹,都很有效的,怎么样?你需要哪一种?强身?健体?灵力?送礼?我这都有,你看看,如果是你要呢,今天也算我们有缘,咱们丹山的人最喜欢交朋友,这样罢,如果你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很好的价钱.......不,不需要太多灵石、灵花、灵草......哦,那药草也可以......哦,那也没事,嗯,你们金山不是火印嘛,你会不会金山须弥火意啊?......哦,没事,等一下我给你几张符箓,这样才算来过青山......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两人一推一就,渐行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