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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

    家里人都已经睡着,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时响时歇。看看时间,已是深夜十一点半。头脑中结痂一般运转不灵,钝钝的从头顶延申至双耳进而扩张到整个头部。耳中电台似的鸣叫越来越清晰,都在提醒我到了睡觉的时间。

    写下一段话,合上电脑,扭扭发硬的身体。拿着浴巾,香烟,打火机就进了卫生间。家里不许抽烟,就趁他们睡着,洗澡前坐在马桶上刷着视频过一回瘾。烟雾中洗个澡,待沐浴液的香和水的气味遮盖部分烟味就回到自己的屋子。

    看看水杯里的水足够吃药用,换上睡衣,把药一片一片的挤到手里,那药片附着各种情绪——无奈,失落,厌烦,顺从与期望。看一下数量仰头喝下。无数次的想干脆不吃了吧,想起那两次停药的后果和医生的话还是低下了头,顺从了事实。

    吃完药就十二点左右了,正在想终于可以睡觉,转而就后悔今天没有早点睡。

    躺在床上脑袋似乎开始变异,比清醒的时候更加让人无望。脑液在不停的搅动,左冲右突顶着头皮涨涨的紧紧的好似要炸开。从左到右再到整个头部,内部在游走,一阵一阵的波动。那已经不是我的头,总怀疑有没有那一天就突然分崩离析。有时候我会寻找这种感觉是从那里出现,也尝试用力排除这种感觉,会想这是不是药物在发挥作用,各种方法都试过之后也只好接受这样的事实。

    任由着它炸裂吧,那天真的炸裂也就没这么痛苦了。

    我开始放纵,任由脑袋里面的东西作为,有时变成长虫,有时变成石头,有时又变成血液汇成的溪流。思绪也跟着东拉西扯,左侧躺着会想一类事,右侧躺着会想另一类事,平躺着又清醒起来。明白的告诉自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没有用,就主动的想一副风景,一段经文,或者白茫茫的空间。谁知这样反而越来越清醒,再加上那不知是涨还是紧的脑袋,烦躁的翻来翻去。

    有时翻着翻着很快就能睡着,有时一两个小时都无法入睡,每当无法入睡的时候,鬼魅就以不同的方式出现。

    昆虫在房间安家!有人在门口探查!虫子钻进耳朵深入了脑子在里面游动!大蛇在身旁嘶鸣!还时常有各种怪异可怖的面孔清晰的浮现。

    窗外一声尖刺的猫叫,划破夜空,凄厉又孤独。恰恰像这时的我,只是还没有在外流浪。

    我必须坚持把这段疯狂又激烈的时期记录下来,这不仅仅是三年或者四年,也是这三四十年的总结,或者说——因果报应。

    从生病到现在四年,从确诊双相情感障碍到现在三年半,从我明白自己有病到现在一年。如果不去回忆,不去想,就这样生活,这一生也许就这么过完,今天和未来的某一天不会有区别。每天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深沉,依时而行。今天也会像以前一样淡化在时间的相框里最终消失。我所做的也只是在等待生命走向终结的那一天,茫茫然一无所知。

    时常也会思考写这些东西是为的什么?是想获得人们的理解?还是想获得心灵上的慰籍?还是想这能不能成为一份事业?好像都有又好像只是为了写下来。

    时常会怀疑,如今思维混乱的我写出的东西又有什么好看!往往回头去看就觉得前言不接后语,零散的像掉落在地上的弹珠,自己先就笑了起来——这算什么东西?后来总算找到了自我安慰的法子,就算没人欣赏,至少自己再看的时候,知道这么长的时间做了一件可以看的见的事,时间没有白白溜掉,留下了痕迹。又何尝不是一种鞭策?

    偶尔也会担心,医生说我这个病要保证充足的睡眠,自己在网上查阅资料也是如此说。如今每每到深夜十二点睡觉,早上八点前昏昏沉沉的起床上班,是不是又影响了恢复?所以时常后悔睡那么晚,下定决心明天早点睡,却始终无法做到。我想如果因此延误了病情,那是不是值得呢?现在我还不知道答案,不过我想现代人很多都不知道答案,一边说着怎么做有害,一边这样做着,这样想也就没有那么纠结了。

    在药物的作用下终于入睡,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前不得不起床上班。刚起身的时候脑袋会嗡的响一阵。十分钟时间穿衣,洗漱,胡乱扒拉一下饭菜就出门了。

    新近找的这份工作离家不远,骑单车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

    公司不大总共成立了还不到半年,做建筑市场人才猎聘。我已经在这里三个月,虽然还是很多都不懂,好在整个公司也处在学习发展的状态。薪水在中州这样的城市也仅仅够一个人勉强生活。我的职位是电话销售。要做的就是不停的打电话,寻找目标客户,最终成单。工资虽然不高,好在也没什么难度,一到公司开过会之后就正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戴上耳机,盯着电脑屏幕,一个又一个的拨出号码。重复着差不多的话语,没有接通的时候想着接通。接通后想着能加上微信。加上微信后又想着能有需求。最让人兴奋的莫过于“我需要”三个字。有这三个字就会觉得一天的工作都是有成效的。如果再能签合同,完成合作,那无疑是对一段时间工作的认同。工作这三个月,觉得每一份合同都来之不易,成交也是过五关斩六将。

    由于没什么经验,往往能成交的合同因为一点小事而错失;已经定好的合同因为一点差错而作废;已经在执行的合同也因为一时的疏忽大意而拖拖拉拉。心情也随之起起伏伏。但沮丧和懊恼过后还要继续着自己的工作,拿起电话拨通号码,期待着电话那头的需求。

    一天一天的工作好像机器,量化的方式就是打出的电话和成交的金额,而成交又依靠电话的堆积,运气的累加,语言的艺术。我觉得除了积累电话另外两项我都欠缺。我想如果能持续下去也不失为一份可以持续的工作,只是不知道公司会不会给一个人这么久的机会。

    上午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午休过后头部的不适感就开始出现,只好埋头于一个个电话中暂时忘记。直到下班松懈下来才觉得头部酸胀酥麻,注意力难以集中。

    刚上班那段时间精力很充沛,下班也很有劲。现在一下班就浑身无力,萎靡不振。时常会想:这份工作也不知道能干多久。如果一直像这样缓步进行,对我倒是一个良好的恢复机会。工资多少到不那么重要了。

    下班回到家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虽然睡觉会很晚,但那并不至于影响到我整个的计划。工作虽然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时间,但是只有晚上这两三个小时才是我想做的事。也许这个工作不长久,但是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想做的事长久的坚持下去。

    回到家他们都已经吃过饭,我随便吃点就坐在电脑前不问世事,一心扑在写作上。这要感谢岳父,岳母和小惠,没有她们照顾孩子,我也不会有这样清闲的时间。

    十点之前家里总是很热闹,有时候孩子吵闹的太厉害,小惠就会发脾气:“你就不能管管孩子?天天回来就往那一坐,什么都指望我!”这时我才站起来,提示一下孩子们不要太过吵闹,可孩子始终是孩子。吵闹会一直持续到入睡,这期间也不时的伴着小惠的指责。也难怪,有时工作太累,还兼着职,发发脾气也权当是情绪的出口。我想她也要等到孩子们都睡着了才能得到真正的休息。而我在这个时候往往写的最快,最多。不知不觉就又到了凌晨十一点多。

    坐在电脑前回想这几年的经历就像是给自己的过去进行审判。

    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做,是什么在影响我,又是谁帮助了我,如果我换一种方式会不会得到更好的结果,我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如果再往前追溯,又是什么导致了我的性格和行为。始终也只能知道自己所看到的,知道的一点点内容。无法感知到底影响了多少人,又给别人造成了多大的麻烦。我想尽书当时的每一个场景,手指停在半空,脑中空空荡荡,浅薄的见识落到纸上往往是另一番模样——寡淡的无滋无味。

    我经常会想,我是四年前才病的吗?为什么我觉得之前的很多行为也像一个病人?执着在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里不肯醒来。还自以为正确,不进人言?大部分时候我都不去体会周围人的感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认知中在社会行走。分不清好坏,真假,对错。世界的吵杂与我无关,人们的忙碌与我远离。

    再往前述,这些年的经历就像是在对之前所作的错事的偿还。每一件都巧合的那么完美,无论是扔烟头的小事,还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冥冥之中相互关联,越是回想越觉得天道循环周而复始。

    不要说你现在有多么的痛苦,不要说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更不要说别人是怎么怎么对你。今天的这一切也只不过是曾经的你为今天所种下的因。

    似乎曾有声音说——重新开始,好好做人吧!

    起初我从不认为自己有错,但随着一天天的走过才发现这一切的发生都是由自己早已做定了的。也就认可了现在的狼狈。每当觉得累就会告诉自己——你是在重新活一遍,再累再苦也要坚持!

    我是不惧重新开始的,虽然如今已四十有余。虽然双相伤害了我的思维,反应,记忆等能力,虽然这些年的事总在不经意之间让我觉得痛苦和失落。但是我从来没有对生活失去希望,仍然努力的生活,期望着有一天得到久违的平凡。

    如今我把这段经历记录下来,是对自己生活的一个总结,也是对未来生活的期望。将来某一天回看起来,一分一秒的字里行间都诉说着坚持和勇敢。也希望将来某一天更好的自己能够从这记录里找到改变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