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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父亲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故从事于道着,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父亲的病就是在物流公司逐步稳定的时候发现的,我不知该如何叙述这一段过程。如何知道的,在什么时候,在那个地方,又以什么方式。

    只记得一个个片段,如老式的电影胶片,能放出来的只是一个个定格,又少的可怜。想往前回忆,回想起美好时光可以轻松一点,但是记忆的玩笑跳来跳去,留下的只有一个个伤痕。只能凭借模糊的记忆把这些片段串起来使他们看起来能成为一个整体。

    正在物流公司上班的时候,母亲打电话过来说父亲在老家的医院检查出胃部有异物,让我找时间一起来市里的专科医院看看。第二天我就开着车带着他们一起去了肿瘤医院。

    一路上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妈说你爸感觉胃有点不舒服就去老家的医院简单开了点药,吃了几天还是不见好,就去做了检查,胃镜什么的都做过了,在老家的医院看的医生说胃部有个肿瘤。

    当听到肿瘤两个字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身上的什么东西被抽走,整个身子颤了一下,楞着神直直的朝红灯闯了过去。

    “小心,慢点。下面医院医术不行,还不一定呢,咱们在肿瘤医院再看看”我爸说。

    这才回过神来,接着一股哀痛紧追上来,竭力的不让眼泪流下来。恍惚中就到了医院,挂了个专家号,专家说这个得动手术,就直接让我们到住院部看有没有床位。

    在住院部办公室我父亲问一个年轻大夫:

    “我这个手术应该怎么做?”

    医生头也不抬的说:“胃部切除。”

    “胃,,,切除!?怎么切???”

    “全切。”

    “全切?”

    “对,全切之后食管与小肠直接连接。”

    “能不能不全切?这身上得东西能说切就给切了?那还怎么吃饭?”

    “胃切除术没什么,现在很多人为了减肥都会把胃切除一部分。”

    “那我这能不能切除一部分?”

    “你这不行,得全切。”

    “切除一部分也好啊,全切了也太绝对了。”

    “不是给你说了,你这个只能全切。”那年轻大夫拿着检查单厌烦的说到。

    “那我们再考虑考虑。”

    在楼下我父亲说:“这医生就不是给人看病的,就会全切,全切,除了全切啥都不会了?胃全切了还怎么吃饭。这就是庸医,年轻小孩什么都不懂。”

    我说:“这年轻医生态度也太差了。没一点人情味,我也觉得他不行。”

    母亲说:“那咱们再找别的医院看看,这小手术又不是只有他这里会做。”

    我们辗转了几家大医院,得到的答案都是胃部切除,然后再做化疗。

    这些天我似乎有些恍惚,跟大齐告了假。

    我不知道这样的事实会带来什么,也从未想过会发生什么事。

    一直以来父亲就是我的天,确切的说是我们家的天,我把他当作我的偶像,楷模。事事向他学习,说话,做事,交友。

    也深深的渴望着能够像他一样成功。

    在家里他是绝对的权威,什么事都由他决定。

    我母亲一直很少话,总是默默的照顾我们的生活,陪着他,听他的话,从来不会忤逆他。我也是如此,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怎么干就怎么干,从来不思考,也不会有异议。

    他每次酒后都会说:“以后我要是得了什么什么病就不治了,不就是死吗?有什么可怕的。”

    可如今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和慌乱。

    这时似乎整个家里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全切?还是该保留?我们只是跟着他一个一个的跑医院。最终通过熟人介绍,确定在XX医院做手术。

    手术方案是保留一部分胃。

    手术那天我和我弟昭阳,我妈,还有几个表哥都在医院,几个小时的手术揪心又漫长,我已经回想不起那时情状,只记得等待区有不少人。

    一个手术做完,医生就会在一个小窗口里通知家属。

    轮到我们的时候,医生端出来一个盆,把我们叫过去,我和表哥走上前,看到盆子里装了一团软软的满是血的肉,铺满大半个盆子。医生说:“来看看,这是切下来的胃,保留了三分之一,手术很成功。”接着用手指点着那团肉,说:“要不你们也来摸摸?”我和表哥摆手后退。

    在术后恢复期,除了疼痛就是疼痛。

    一个一米八几,两百斤的壮汉在哪些天一下变成了一百四十多斤,术后的疼痛折磨着他,有的时候在病房里大声的吼叫:“哎呦,太疼了啊,疼死我了,让我死了吧。”

    我的心一阵阵的被刺着,我想如果能代替你,就让我替你疼吧!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站在哪里看着,看着他被疼痛折磨到变形的脸,听着他在疼痛当中时时说出揪心的话,看着他在疼痛当中想努力睁开的眼睛。

    我能做的也只是在这里陪着他。

    当伤口逐渐愈合,可以下床活动的时候,他坚强的个性就体现出来。

    忍着疼痛在病房里挪步,刚开始我搀着他,后来他扶着输液杆自己走。

    边走边和我说:“我都病成这样了,之前帮过的亲戚,借给过谁钱,现在连看都不看一眼。我付出了多少啊,我病了问他们拿钱没有一个人给!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吧。”

    我说:“这个时候就不要想那些事了,好好养咱的病,什么都不要想了,他们不来就不来吧。咱们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

    “哎呦,他们就是希望我死,我就是得好好活着,看看他们会怎么样。”

    说着咬着牙坚持着。

    在医院的二十多天我和几个表哥轮换着照顾他,昭阳要工作也没有过来。我母亲有高血压,每天白天过来晚上让她回去休息。

    等恢复到可以进食就出院了。

    出院之后虽然能吃点东西了但是量很少,也还是以流食为主。

    胃部的也一直反酸,疼痛,又去医院问这种情况。

    医生爱搭不理:“你就别来我这了,去别的地方看看,手术做的很成功,没有什么问题。”我想是不是没有送红包的原因这医生不耐烦了?后来才知道,这种疼痛和不适会一直持续下去,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能做的只能是尽量的去适应。

    出院以后他的身体在母亲的照料下慢慢的恢复许多。虽然不可能像以前那么壮实,但吃饭,行动都不受影响。我就想还是得找个什么事既能照顾家里,也能多少挣点钱。想来想去也只有工地那能满足这种条件。我就又去找了李江,说了一下情况。他很理解,又重新接纳了我。

    等身体恢复了一段时间,就准备做化疗,跑了好几个医院,经过一番寻找在一个中医院姓孙的大夫哪里持续的看下去了。

    孙大夫很有耐心,也很体谅病人,我父亲在哪里能获得很多心理上的安慰,他时常给孙医生打电话,也不管什么时间,孙医生都耐心的劝导和解释。医生说一般都是做三期化疗,治好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父亲不喜欢住院,所以化疗期间我就早晚接送,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不大情愿,去的稍稍晚一点就自顾自的坐公交回去。平时只有我母亲在照顾他,我就时常的带孩子过去陪陪他。有时也会和他一起去医院。

    化疗反应很强烈,本来胃部疼痛就有些受不了,做化疗又加重了痛苦。天天死呀,死呀的说着,说很多绝情的话,也不知道我母亲的那段日子是怎么抗过来的。

    她跟谁也没有抱怨过,只是全心全意的照料着父亲。

    由于他对化疗的反应过于强烈,所以一期化疗都没有做完就停止了。做了检查之后所有的指标都正常,身体也没有发现扩散,就回家养病。

    经过母亲细心的照料,他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可以正常的吃东西,生活。日子看似平淡起来。我整日的就是在想怎么多挣些钱。这一段都没怎么回家,一直在父母那里住。孩子一直都是由媳妇和岳父母在照看着。我就四处的奔波一日忙似一日。

    工地上还和以前一样,现在的工人多了。李江想接外面的工程,要不然活没那么多人就会闲下来,空空的浪费了许多的人力。我们经常说起这个事,我想这也许是一个机会,接到业务就可以分红。极力的找一些其他的业务来。

    一个初中同学张超好多年没有联系,最近听说他在跟着一个房地产老板干。挣了不少钱,也给别人介绍了不少工程。就想从他那里接点活。

    联系了几次,正好他手里有一个绿化的项目。我和李江商量了一下,最好见面谈一谈。到了约好的这天上午,张超和另一个老板一起安排了烧烤,说中午等我们一起。我告诉李江的时候早上九点钟,他既没同意也没反对,到十一点的时候突然给我说要回老家。

    我说:“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呀。”

    “推了吧,老家有点急事你得跟我回去一趟。”

    “那好吧,我给他说一声。”

    一路上他也不说话,我们到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钟。晚上约了几个老乡就在那喝酒,具体喝了多少我已经没有什么印象,等我们回到办公室楼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我推推他。

    他摇摇晃晃的低着头,眼睛也不睁的吼了起来:

    “滚,都给我滚蛋。都离我远点,都他妈想害我。”

    我莫名其妙,这也没发生什么事啊?怎么有人要害他?

    只听他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叫嚷着:

    “滚蛋,滚蛋,别管我,都滚蛋。”

    闹腾了一会儿就坐车上睡着了。

    我只好把车停到停车场,他坐在车里就那么睡着我也没办法叫他,我也担心他喝太多再出什么事,也就在旁边陪着。

    四周除了蚊虫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睡着了,凌晨两点多钟,我毫无困意。在车里读起了道德经,觉得这就人生的一种修行,看着天空的一点星光挂在月亮旁边,打开车窗读着道德经。一直到天亮。

    醒来之后李江揉揉脑袋说:“哎,昨晚又喝多了。你一晚上没睡?”

    “没有。”

    “走吧,回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

    自此以后我也就没有再和那个同学联系过,后来见面听他说那天他们早早就过去在哪里等着我们,结果我们没去。我也只好拿有事搪塞,其实谁都知道,想去了那里会有什么事呢?后来我也从其他渠道和李江说起过别的项目,也都没有什么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