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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我的祖母是关王

    我们里下河地区,阳居的亲人们每当思念先逝的亲人,总是想阴阳沟通,找到人间到幽冥由此达彼的桥梁,犹如银河上西王母为牛郎织女架起一座鹊桥。

    当然,这个阴阳相隔的联通桥梁,不是天上的鹊桥,也不是地下的奈何桥,而是一个有着玄术的人。这个人就负责阳界人与阳界灵魂的沟通,我们这地方人称之为关王。

    我的博士生导师,滨江大学生命科学院一级教授袁仁祥,似乎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他竟然不知道何时何地挖掘出一个有关我的秘密。他说我的祖母是一个名播遐迩的搜魂的关王。正是基于这个情报,他认为将古老的招魂或者搜魂与他现代的关于灵魂的科学研究结合起来,这两种既属于边缘性技术又属于新老学科的碰撞,就能揭开人灵魂的轻纱,揭示出灵魂的幽妙。

    他坚持认为,灵魂其实是一种量子质的物质,这种量子在运动中,可以复制,可以穿越,可以离开身体进入浩瀚的宇宙,也可以进入人身体指导人体的运动的创造功能与生存功能。他说,你有时间多读读屈原的《楚辞》吧。在那春秋时代,人们是相信人有灵魂的,而且人们还相信灵魂可以离开身体,也可以在招魂之下重新进入人体。这是多么奥妙的事哦。说到这儿,他忘情地吟哦屈愿一段楚辞。

    因此,我要求我在博士论文结束后,提纲负责那种既神秘又危险的搜魂工作,作为人类对多维生命态多维宇宙的探索。

    当然,他设想更为遥远。他想搜魂成功后,能否将魂灵再植入人体,从而使灵魂重返人间,开展新的生活。他坚持认为这种科学研究商业化意义特别巨大,是个财富的密码,市场十分广大。不过,他也设想过,这一路走来,恐怕危机重重,荆棘遍野。但是,对热衷于科学研究的人来说,又有何惧。

    这就是说,袁仁祥博导一心想把我拉上贼船,这让我十分犯难。这种神秘又危险的工作,每想到深山古墓,孤坟野鬼,让我与他们打交道,我的两股就开始颤抖。

    的确,我的祖母就是搜魂的关王。

    祖母的任务就是应阳居人的请求,将他们早逝的散失的亲人之魂,经过我的祖母搜索聚集请来。然后,她的灵魂似乎处于冬眠状态,将自己的身体寄托给幽魂,通过祖母的口舌,让灵魂与阳居人对话。

    其实,那一套程式,我小时候看得烂熟,也不曾将祖母的搜魂作业看成是多么神圣的事儿,只是在童年的心里,觉得很好玩儿。

    那程式满满的都是一种宗教虔诚的味儿。但见祖母用香水净手净面,然后口中祷告各路神仙,各自安位。再就是燃起一炷香,左请拜,右请拜,上拜天,下拜地,再向阿弥陀佛敬香。随后就是摇铃打坐,念着不明所以的什么咒语。渐渐地,铃声低沉,祖母仿佛大神上身,直打呵欠。接着,祖母的柔润甜脆的声音渐次变了,有时是老者苍老时而断断续续时而嗄哑的老声,有时是年轻汉子的粗豪壮声,也有时是老婆子的嘶哑声,更有人的说话声仿佛是铜锣破钹声,有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声,也有时是清脆响亮的嫩童声。

    反正,每当声音响起,那些来请关王寻魂的阳居人家,立马如闻佳音,顿时全都兴奋了起来。因为他们从声音中似乎真的感受到当年的亲情,感受到一种家庭生态的和谐,所以无不感到十分亲切。

    接着,阴阳两隔的人们,就开始进入对话。这其时,阳居的人仿佛为了怕假的,或者害怕孤魂野鬼来骗人,总是首先审问幽灵。比如,来的五六位亲人中,有人会指着其中一位问:“你晓得她是谁吗?”

    那魂儿不暇思索,便道:“不就是二姑娘么?你老公还赌博吗?”

    这一问,那位二姑娘真的服了,抽抽嗒嗒地哭着,说:“娘,别提他了,因为死赌,输了钱,抢银行,被抓起来吃牢饭了。”

    于是魂儿一阵唏嘘,说:“不学好啊。二姑娘,你受罪了。”

    也有人故意说一些隐秘的物事,来考证灵魂的真假,比如,家中东南角是什么?樟木箱子放在什么地方。去逝时家中有几头牛。这些隐秘的事儿如果说的精准,那么阳居的亲人就认定这是他们爷儿娘儿的真魂,于是,下面话就是太家常了,无非是在下面生活怎么样?辛苦不?缺少钱吗?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我也曾经听过一些对话,比如阴人幽魂会询问阳居人二伢子怎么样了?或者大闺女出嫁,婆家对她好吗?表示幽灵对阳居人的关切。如此而已,无非是慰藉阴阳永隔者的思念而已。

    最后呢,大约不到一个小时,阴居的人就会说:“我要走了,时辰到了。你们回去吧。生活都有定数,人力强求不得。”

    于是,阳居的人无不抽抽泣泣,依依不舍,那时室内的气氛的确很是感人。每到这时,我的祖母就地猛地大喝一声,仿佛清醒过来,大念一声:“阿弥陀佛。”不知又念几声莫名其妙的咒语,然后就打了几个呵欠,便站起身来,伸手朝空中拂了几拂,示意那些寻灵者,关王程序结束了。

    也有些寻灵人家,似乎别有隐情,常常试探地问我祖母,听到他们说些什么呢?祖母一脸的茫然,回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说些什么呢?”那些寻灵者们只好讪讪地笑了一笑,竖起大拇指,给我祖母一个好评:“真的很准。”

    这玩意儿看多了,还真的不当一回事儿,更没有想到会有什么神秘之处。到高中时,受到学校唯物主义教育,遂对祖母那一套寻灵玩意儿,感到怀疑,于是不时掏问祖母寻灵的秘密:“奶奶,你真的相信人有灵魂吗?”

    祖母有些好笑:“孩子,谁人没魂呢?没魂的人,叫什么?叫行尸走肉,对不?”

    我无言以对。继续问:“你难道真的下地府去带魂灵来到人间?”

    祖母迟疑片刻,说:“我作法时,先行祷告了,那香烟就把我祷告的话传递了出去,然后,我自觉自己飘了,魂儿飘出了身体,那来的魂就寄居在我的身上,同他的家人说说话儿。一旦到了时间,他走了,我也醒了过来。我真的不知道这魂灵来自地府,还是飘荡在什么地方。”

    我说:“奶奶,假如这魂灵会耍无赖,赖着在你身体内不走,那不是祸害吗?”

    祖母笑了:“好孩子,难为你这么关心我。不用怕的,离世久了的人,他阴气重,这人体阳气不适合他的。”

    噢,原来如此,对祖母的话,我是将信将疑,只能当作一个故事,听着玩儿。那时学习紧张,谁还关心这乡间关王的事儿。

    谁知道,我的博士导师袁仁祥,却把这段经历当成宝儿,这不,他来电话了,要我到他的办公室接受任务。

    寻灵?搜索灵魂?这是多么天方夜谭的事儿!我的思想真的转不过弯儿来,一个血气方刚的博士毕业生,对这种寻灵工作颇感陌生,甚至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也感觉有些许恐怖,当然,还有些许探险激情的味儿。

    这可怎么办呢?难道,这就叫高科技?这种与死魂灵打交道的工作就叫前沿高科技学问?我未来工作方向是什么?这种寻灵植灵工作真的有什么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我好像被人推入一个枯井中,从些与洪荒为伍,面对着陌生的世界。然后被时光隧道冲击着,完全陷入到另一个陌生维度的星球上,仿佛进入一种高维生活状态。

    这真是充满风险奇妙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