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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上6)

    时间不早了,忽有人说了句“该回家去了”的话。七十四区的股民随之一个接一个地抽身离去着,围观的人群也跟着四散。一下子东边的角落里,空荡荡的只剩下老徐和张青歌。站累了的张青歌在长椅上仰身坐了下去,随之长叹一声:“难呢!”老徐忙问:“什么就那样难呢?”张青歌说:“看他们刚才那样子,谁也没有个好主意的,我才觉得这股票投资,真是难于上青天了。”老徐笑了:“我看你不用太担心,凡事都有个过程,事情到时候了自然就成熟了,这股票投资更是毫不例外的。”

    收盘的时间到了。半日的K线,续接着年前的走势,依旧是波下淌的河水,很阴很绿地定格在了那面宽大的电子屏上,形同一具僵尸,让连连亏损的股民见了,心里满是毛骨悚然的慌乱。营业大厅里,唉声叹气,撕心割肉的股民痛心疾首,慢慢站起身来,说着有气无力话。“上午又亏了好几千了。”“我比你更惨,亏上万呢。”“去年到今年,天天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气馁不已,相互掺扶着往门外走去。人影越来越少,空空的营业大厅,渐渐形同干涸的海底世界,地上污泥般的杂物狼籍满目,处处都是被人扔弃的烟头、水瓶子、塑袋子什么的,不堪入目。然而,就在这乱糟糟的场景里,还光鲜地站着那位红衣女子,她靓丽的身影让杂乱的大厅蓬荜生辉。此情此景,心境畅快的画家如果注意到了,定会泼墨挥毫,画上一幅好画的。可惜不远处的画家张青歌情绪低落,对近在跟前孔雀开屏的风景,熟视无睹。心态平和的老徐却眨起了笑眼,审视地看着红衣女子的一举一动。红衣女子向着老徐走近来,笑眯眯地问候着:“老先生,您好!”老徐礼貌地点头:“你好啊。”红衣女子问:“能认识一下吗?”老徐笑了一下,玩笑般地说:“我看你跟他认识一下吧,你们都是年轻人。”忙对身边的人说:“青歌,我看你心情不好,不如找个朋友好好谈下心。”说着走身:“我就不陪了。”说完就走了。坐在一边发呆的张青歌接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望着面前的红衣女子不由眨起眼睛来,问:“你、是干什么的呢?”红衣女子笑了:“到这里来,还能干什么呢?想做点股票呗!”张青歌点了点头:“你是刚来的吧?”红衣女子说:“对,我是个地道的新股民呢。”张青歌笑了一下:“我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的。说来也是新股民,只是比你略长一岁罢了。”红衣女子说:“怪不得他们刚才说话时,你只是站在旁边听了。”张青歌忙自嘲:“我哪里有跟他们去说的资格。”红衣女子说:“这也正好,你我都是新人,往后就一起共勉吧。”张青歌问:“往后经常见面了,怎么称呼你呢?”红衣女子说:“我姓郑,名玫。你呢?”

    “我姓张,名青歌。”

    “张、青、歌,”红衣女子品味不已,“这名字就跟你人一样。”

    “你也有点人如其名的意味呢。”张青歌皱了下眉头。

    “是吗?我人生得很俗的呢。”

    “嗯,”张青歌笑了笑,“你人生得倒是不俗,只是让人有点心存疑窦。”

    “心存疑窦?”红衣女子一下睁大双眼,“此话怎讲呢?”

    “玫瑰好是好,可让人总担心玫瑰带刺呀。哈哈……”

    “哟!”红衣女子惊诧不已,“你太会浮想联翩了。”

    “在深圳这样样阴盛阳衰的都市里,谁都有这种本能的。”

    “你的本能也许暗示了你的身份。”红衣女子打量着面前的男子。

    “我没有什么身份,就平民百姓一个。”

    “不。一个囊中羞涩的人,决不会对一个女子生出玫瑰带刺的思想,只有身价不菲,口袋里正藏着好几百万的大款才会顾三怕四,害怕一不小心中了美人计,落得个受骗上当的结局。”

    “我口袋里哪来的好几百万哟!”张青歌甚是苦笑。

    “那你就是杞人忧天了,”红衣女子好笑了一声,“如果你口袋空空,就不该对我一个善意的女子,生出那种玫瑰带刺的心理呢。”

    “嗯,”张青歌忙点头,“就算我草木皆兵了一回吧。”

    说到这里,两人哈哈而笑。红衣女子笑后,满脸一嗔:“你也太胆小了!我一个弱女子不担心你是色鬼就好了,你个大男人的还害怕起我玫瑰带刺。”张青歌面露愧色:“真的想多了!”红衣女子又笑口一开来安慰:“不过,你谨小慎微,倒说明了你正人君子一个。深圳都市里的男人,我见多了,很少有你这样怀疑人的,他们大都是见了女子,就忘乎所以。”张青歌叹了:“人嘛,千奇百怪的呢。”红衣女子说:“就你与众不同呢。”张青歌说:“我是心事太沉。”红衣女子忙深看一眼面前的人,问:“看你这神态,是不是股票跌惨了呢?”张青歌忙摆手:“那倒没有。我那点资金,到现在都没有介入,谈何跌惨了。”红衣女子奇怪了:“你不是来了一大年了吗,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介入呢?”张青歌叹了:“我拜了个老手为师。本来论我,早就想介入的,可我那师傅,一直死拦着,要我按兵不动。”红衣女子问:“就是刚才走了那个老师傅吗?”张青歌点头:“对,我就是拜他为师的。”红衣女子笑了:“你好主意呢,想到拜个师傅。那我也学学你好了。”张青歌微微摆头苦笑了一下:“其实,拜个师傅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用的。”

    营业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少,一个个出门吃午餐去了,不觉剩下一男一女还坐在那里说长道短着。

    门口象征性在立着个保安员。

    清洁阿姨拿着工具走了进来,开始打扫满地的脏污。

    红衣女子皱了下眉头说:“不管怎么说,拜个师傅是好主意,老股民做股票,肯定有经验的。你什么时候也帮我介绍个老股民,我也拜个师傅,跟人学着做股票去。”张青歌忙点头:“这事容易!”门口的保安员忽咳嗽一声,走近坐在长椅上没完没了说着话的二位,礼貌行事地说:“先生,小姐,我们营业部中午要清洁一下,请你们到外面说话好吗?”张青歌和红衣女子赶忙从椅上起身,赔笑一下,向门外走去着。

    到了楼下,红衣女子还对拜师的话题,兴趣十足:“帅哥,只要你帮我介绍个好点的师傅,一定请客吃饭……”只是,心事重重的张青歌听得有点心不在焉,口里“嗯嗯嗯”着,眼睛却不时地看着阴沉的天色,他这个出门只习惯带包而不带伞的人,担心那阴天下雨,便不得不摆手打住拜师炒股的话题,答非所问地说:“郑小姐,我们就此告个别吧。”红衣女子问:“那么急着想回家?”张青歌点头:“这阴天就要下雨了,等下怕回家不了呢。”红衣女子一笑:“下雨那点小事也怕,我开车送你回家好了。”张青歌不由眼睛一惊:“你有车?!”红衣女子说:“就停在那车场。我去开过来,送你一程。”张青歌摆下手:“我看就免了吧。路也不远,早点走就是了,要你送什么。”红衣女子不依不饶:“何必呢?用车送你一下,顺手之劳,讨个好人情,说不定明儿你真帮我介绍个好师傅,教我两招炒股的密笈。”张青歌说:“想拜师炒股的事好办。我们七十四区云集着许多的股民,其中有好几位还是老股民,都可以教你炒股的。”红衣点头嗯了一声,又用手指一下车场:“你等下,我去把车开过来。”张青歌顺着手指看去,只见那车场里,轻逸地停泊着一辆白色的宝马轿车,他不由细看一眼面前的红衣女子,在深圳都市里能开这种豪车的多半不是俗人。红衣女子笑了笑,轻快地向着车场走去,将车开了过来,停在了大门口处,然后放下玻璃窗来招呼说:“先生,上车来吧。”张青歌顿时有种身为贵宾的醉感,忙走了过去:“好吧,恭敬不如从命了。”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红衣女子问:“你家在哪呢?”张青歌说:“七十四区,知道吗?”红衣女子很快笑了:“这宝城掌大之地,哪有我这天天在外跑的人不知道的哟!”说着,扭转着方向盘,径直向着七十四区开去。

    抽支烟的工夫,宝马轿车就到达了目的地。

    车在七十四区的马路边上停下后,张青歌客气了一番,打开车门,告辞出来。

    白色的宝马轻巧地离去了。

    站在路边的张青歌目送着宝马轿车的后影,眼睛眨个不停,心里很是琢磨不透,这到底是只什么鸟呢?想到她那拜师的渴望,他又不由点头自语:“如果真想炒股的话,不愁师傅的。”正当他了却了这桩心事时,口袋里的手机忽嘀嘀嘀地响了起来。他忙回过神,搜出手机一看,只见那屏上的来电显示着一个“XJ联通”的陌生号码。站在马路边上的人眉头一下皱深了,心想是谁会从那遥远的地方给他这么个电话呢?他来不及多想,在迷惑之中赶紧接通了陌生来电。

    “你好,”张青歌字正腔圆地礼貌行事,“请问哪位?”

    “是我呀!”电话里回了个响亮的女声。

    “是你?!”声音太熟悉了,张青歌双眼一亮。

    “对,”电话里笑笑地回答着,“是我。”

    “凤儿,”张青歌关切不已,“你现在好吗?”

    “你不用担心我什么。我现在生活得很好,家里的问题都已经解决,去年就汇去了三十万,老爸进了省城的大医院,正在做着全面的治疗呢。”

    “嗯,”张青歌抹了把眼角激动的泪水,“那样就好。”

    “你还是担心点你自个儿吧。”电话里的人好笑了一声。

    “我担心自己什么呢?”张青歌觉到话中有话。

    “我走时不是给你出了道难题吗?我担心你忘记了呢。”

    “哦,”张青歌结巴起来,“我、我一直在为那难题忙着呢。”

    “那现在忙出点名堂来没有呢?”

    “嗯,”张青歌难为了片刻,“我现在做股票投资……”

    “股票投资?”电话里的声音惊耸了。

    “对,股票投资呢……”

    “这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徐哥学的招儿吧?”

    “你猜的很对。”张青歌笑了笑。

    “那现在战果如何,这一年里是赚了,还是赔了?”

    “没赚也没赔,一直都还在观望之中。”

    “观望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站在股市之边,静观默察,等待时机。”

    “袖手旁观?”电话里的人嗤了声鼻子。

    “这是徐哥的计谋。我本来想早点介入的,徐哥一直死拦着。”

    “那你就听徐哥那个高明人的话吧。”

    “凤儿,”张青歌转口来问,“你现在XJ?”

    “你不要管我现在哪里,尽快赚到三十万赎我吧。”

    “嗯,我正在全力以赴为三十万奋斗……”

    “只要你还了那三十万,我不管东南西北,都会回到你身边的。”

    “嗯嗯嗯,”张青歌低声地应着,眼前一片乌云遮日的感觉,三十万是个多么沉重的数字,让他觉得他们之间,天涯海角,十万八千里,简直有种遥遥无期的绝望。

    专注听着电话的张青歌,双脚机械向前,一步步地移动着。他们这对分离了一年多的恩爱恋人,因为三十万的沉重心情,言语之间,没有情长意短,十分枯暗,很快就结束了说话。张青歌在断线的那一刻,脑子空空白白,机械的步子兀地收住,不知道下一步如何走了。当他半天眨眼看下前面的路时,这才发现到自己已经置身在一巷十七栋的楼梯口处。他忙提步上楼,一步一步吃力向上。好半天才爬到七零一的房门口,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拧开门锁。走进家里,跃眼的乱七八糟。他叹了一声,视而不见,挤开椅子,踏着纸屑,走到穿衣镜前,一手拿了梳子狠狠抓起长长的乱发,脑子里浮云一片,面对镜子不由得眉头紧皱。对镜思想是他由来已久的习惯。往日里,他会将外面发生的每个细节推敲上好半天,但是今天,因为分隔一年多的女友突然来电,有如弥天的云雾,让他把证券大厅里的热热闹闹,甚至就连红裙女子的古怪行踪,都淡忘了,脑里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女友那个“XJ联通”的手机号码上。怎么回事,难道是她去了那样个偏运而又落后的地方?那这样就奇了怪了,XJ那种贫瘠偏远之地,竟然有个肯借她三十大万的朋友?他站在穿衣镜前,思前想后,眉头越陷越深。前思后想之中,他忽又眉关一展,记起女友离去之前曾经说到过路遇色鬼开着豪车的话,随之推想,那个肯借她三十大万的所谓朋友是不是就是李山鹰这个刁难鬼呢?如果是发达了的李山鹰帮了她的这个大忙,那李山鹰的公司也只能在深圳这块地上呀,怎么可能与XJ扯上关系了呢,难道是李山鹰那个好色之徒开着豪华车带着她这个美女到XJ那个遥远的地方风流去了不成……想到这揪心之处,自己心爱的女友竟然掌控在一个色鬼的手里,镜前梳着长发的人一下头痛欲裂,狠命般地抓扯起满头的黑发来,那根根长发,变得直立,真可谓是怒发冲冠了。

    长发不觉落了一地。

    好半天,穿衣镜前的人自我折磨般地发泄了一通,放下梳子,叹了口气,脑子里再想到的却是红衣女子飘忽不定的行踪。他不由定定望着镜子里头发飘飘的自己琢磨,这到底是个什么鸟呢,真就是想拜师学炒股那么简单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