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上8）

    转眼的工夫，快步的李山鹰从楼底下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手里提着瓶北方烧和许多下酒的干菜，见了依旧呆在原地不动的人，忙高叫一声：“徐老师，来呀！”边说着，边向六零一的房屋里走去。一脚走进房门，随手开了灯，急性的人用口咬掉了酒瓶上的盖子。好酒的徐飞鸿紧跟其后，快步而来，笑笑地明知故问：“叫我干什么呢？”李山鹰七手八脚，把开了盖的酒瓶放在桌面上，又摆起那些干菜来，口里酸溜溜地说：“叫你来还能干什么，喝酒呗！”徐飞鸿早已经找了椅子坐了下来，伸着眼睛看那酒瓶上的牌子，点头：“嗯，北方烧，好酒！”坐在床沿上的李山鹰说：“我老家人最喜欢喝这种牌子的酒！”说着倒起酒来。浓浓的酒香似乎勾走了徐飞鸿的魂，他贪婪地吸了口香香的空气说：“有酒有菜，一醉方休吧。”倒好了酒的李山鹰，在床铺上坐正了一下身子，不由愣起小眼睛来问：“怎么，徐老师素来是个乐天派，怎么也有种借酒浇愁的渴望呢？”早已经在咀嚼着花生米的徐飞鸿长吁短叹了一声：“我的小兄弟哟，在深圳这样个金钱社会里，奋斗多年，迟迟还是个打工之人，谁心里不愁呀！”李山鹰笑了：“这么说，你我之间，还是有共同话题的呢。”徐飞鸿说：“都在屋檐下，同是天涯沦落人，要说的话当然太多了！”

    正渴望倾诉的李山鹰忙托起面前倒好的酒杯：“好！徐老师，那我们先来干上几杯，再说回痛快的话吧。”说着，一仰脖子，干了手里那杯满满的烈酒。徐飞鸿毫不迟疑，应声一饮而尽。酒一下肚，神仙就有。放下杯子的二人，满面红光，气血潮涌。徐飞鸿抹了把嘴角的酒水，飘然若仙：“好酒，好酒！”喝了酒的李山鹰却愤世嫉俗：“这世道乱七八糟……”徐飞鸿吓了一跳：“李山鹰同学，看来你的心情坏透了，是不是在外面撞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李山鹰狠狠拍了把桌子：“我在是川公园撞到了X！”徐飞鸿眨眼想了半天这话，像是明白了点什么：“小李呀，就算你在上川公园撞到了很不理想的一幕，那也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生在世嘛，不称心的事情太多。你看我们五零后这拨人吧，在人生的道路上，撞上了一个大X，也都算了呢。”李山鹰一摆手：“老大呀，你别拿那来说事儿。那是大众共同的X事。我今夜上川公园里的X，那可是我的个人X，它将成为我今生今世永远也挥之不去的阴影呢。”徐飞鸿笑了：“我看你千万不要人小X大，更不要让眼前的点滴笼罩了你庞大的人生。你要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所有的黑暗，都将随之一变，成为亮色的。”李山鹰嗤之以鼻：“如果能有你说的那么轻巧就好了，只怕白天不管夜的黑呢。”徐飞鸿叹了：“你还是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吧。说句你不喜欢的话，这宝文中心成千上百的学员中，你还是第一个问题学员呢。”李山鹰点头：“是！我李某人在中心呆的时间不长，将会留下几箩筐X事的。”徐飞鸿说：“你知道就好，为什么不改正自己呢？”李山鹰苦笑：“我觉得没必要改正。”徐飞鸿问：“为什么呢？”李山鹰说：“因为在我看来，这呆板呆眼的电脑，学不学都无所谓的。”

    徐飞鸿放下酒杯：“你这话什么意思呢？”李山鹰说：“在我看来学呆板的电脑是出人头地不了的呢。”徐飞鸿的脸孔一下气恼了：“难道你李山鹰还想出人头地不成？”李山鹰牛起脖子地反问：“我李山鹰怎么就不想出人头地呢？！”徐飞鸿呆了半天才觉到自己失语了，毕竟满桌的酒菜，吃人口软呀，他忙赔笑满脸：“嗯，小李同学呀，我看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不管怎么说，你交了血汗钱，又不好好学习，就是在做傻事呢。”李山鹰喝了口酒：“我是在做傻事，因为我正行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脑子里总在琢磨一个问题：这电脑就是学到家又有什么大用呢？”徐飞鸿忙坐直一下身子：“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当年的法拉递发明了电磁感应，有位贵妇人问：‘先生，这项发明有何用途呢？’法拉递一时说不清，道不明，更没有想到后来他的发明会应用到电脑、电视之上，但他当时巧妙反问了一句：‘夫人，一个孩子诞生了会有什么用途呢？’你想想吧，今天学会了电脑操作的本领，是给日后的工作埋下了力量的呀。”李山鹰不屑一笑：“徐老师，你的口才倒也顶呱呱，充其量也只能做个好教员。只是你的思想狭隘且又俗套，怎么也逃避不了打工的套路。”徐飞鸿眉头一皱：“打工有何不好，现在可是个打工的年代呀。”李山鹰重重放下酒杯：“打工的年代就不能打破吗，照你这么说，循规蹈矩，呆板呆眼，就是最好的人生了？”

    徐飞鸿坐在那里半天干瞪眼，简直有种小巫见大巫的惑然，哪里还敢高腔大调，半天后低下声来问：“李山鹰同学，我看你心里像是有点新奇的思想呢？”李山鹰虎正身子，底气十足：“我对打工的前途实在是悲观！”徐飞鸿说：“再悲观也得正视现实呀，打工是不理想，可这是历史和时代赋予给我们的使命呢。”李山鹰说：“可人最怕的又是什么呢？就是会成为历史和时代的牺牲品呀。”徐飞鸿不由微微点头：“那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李山鹰说：“我就要跳过这个社会的泥潭，跨步走到历史的前面，不打这个烂工，尽快发展起来，成为一个财富自由的人。”徐飞鸿哑笑了：“酒话，酒话，李山鹰，你满口的酒气冲天。”李山鹰点头：“对！徐老师，我今天酒后吐真言了。”徐飞鸿静默了片刻，点起头来：“嗯，李山鹰，我总算听明白了，你原来梦寐以求的就是大富大贵。”李山鹰喝了口酒，喟然长叹：“徐老师呀，要说我这美梦，并非天生，而是后天的逼上梁山呢。”徐飞鸿问：“谁逼你了呢？”李山鹰说：“还能有谁，就这世间的人呗。你看像我这副人不人X不X的模样，要是没有钱，那定会让世间的美色活活折磨死不可。”徐飞鸿说：“人生在世本来就苦短的呀。”李山鹰摆手：“那不！有些人哪怕穷光蛋，也照样过得风流，照样会在上川公园里尽情欢愉的。”徐飞鸿呆了一下，很快又点起头来：“嗯，夜里在上川公园碰了钉子，想用钱来改变命运是吧？”李山鹰猛喝一口酒。徐飞鸿笑了笑：“你想改变命运的话，可以跟我学做股票投资去呀。只要你把股票做好了，何愁没钱花。”李山鹰放下酒杯，直摆手：“徐老师，我知道你对股票投资研究很深。不过，那条生财之道呀，不太适合我的。股票投资太危险了。社会上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做股票投资的人，多半会跳楼。”

    徐飞鸿苦笑了：“你既不想学电脑，又不想走打工之路，还害怕股票投资，那怎样摆脱你这条苦命呢？”李山鹰眨着小眼睛，嗤一声鼻子：“徐老师，在我认为吧，着眼现实，大胆进取，才是最好的人生追求呢。打工太死板，炒股太冒险。不过，要是开家公司，搞搞收购，做做买卖，坐收渔利，倒是条生财之路呀。”徐飞鸿也很快嗤声鼻子：“你这话好是好，逻辑倒也不错，可是很不现实，有点空口说白话的意味。”李山鹰忙一摆手：“不！我的思想很现实，心里正琢磨着去成立一家废品回收站，搞收购去呢。”徐飞鸿说：“搞收购，那可是真金白银，需要本钱的呀！”李山鹰说：“真金白银，那又怎么样呢？事在人为，只要肯动脑子，办法总是有的。读史让人明智是吧？你看历史上的刘邦刘备，那些帝王将相呀，要文才没文才，要武功没武功，他们只会想歪点子，拉拢别人，借刀X人，然后自己坐天下，一个个把皇帝老爷当得神气活现。依此类推，今天创业的我们，就要古为今天用，仿效一下前人的为好。”徐飞鸿听了这话，连连点头：“牛啊！李山鹰，你的酒话，气派不凡，让我耳目一新。古人云：酒后吐真言。也许今夜这话，道出了你的庐山真面目呢。你这副真面目呀，比我这自诩诸葛亮的人还要厉害三分，简直就是个老总的料子呀。”

    李山鹰笑了笑，喝口酒，正色而言：“据我多时的观察，深圳每天都在产生大量废旧物资。一个人只要慧眼识真，就可以变废为宝的。我曾经走访过废旧行业，发现少了一种回收项目。这种项目虽然微利，但是做得好的话，同样可以富甲一身的。”徐飞鸿忙伸长脖子问：“那是少了哪种回收项目呢，一定是黄金珠宝吧？”李山鹰摆头：“不是黄金，也不是珠宝，是工地上那种让民工随手丢了的旧水泥袋子！”徐飞鸿眉头一皱：“收那种废物，有钱赚吗？”李山鹰点头：“有钱赚的呢。”徐飞鸿剥着花生壳说：“做那种小买卖，就是有钱赚的话，那也不过是蝇头小利。”李山鹰笑了：“徐老师，自古买卖不分大小，许多摆设得堂而皇之的大生意亏得一塌糊涂，许多的小生意比喻张小泉呀、王麻子呀还有傻子瓜子呀，至今传盛不衰。蝇头小利只要做得好，照样财源滚滚。”徐飞鸿吃着花生，半天才说：“嗯，李山鹰同学，我今天算是认识了你！”李山鹰问：“那么徐老师说说，在您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徐飞鸿说：“确切地说，我对你有种新感觉了。你这人还好像不俗呢，将来很有可能要大富大贵的。”李山鹰哈哈了：“徐老师，你喝了我的酒，才说这种话的吧？”徐飞鸿摆一下手：“不。我徐某人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辈。”李山鹰似乎很高兴，忙双手倒满酒杯。徐飞鸿似乎有点困了，一手高举酒杯：“来，喝吧。喝完这杯酒，好好睡觉去。”说完，就率先一仰脖子，把满满的一杯酒，干了个底朝天，接着起身，告辞而去。

    六零一宿舍里，李山鹰独自一人坐在床沿上，自斟自酌，继续喝着杯中的剩酒。一口口，一杯杯，浓烈烧酒，苦涩刺激，销魂极乐，飘飘欲仙。陶醉了的人，越喝越过瘾，越喝思路越开阔，不知不觉瓶中的烈酒喝了个滴干干。喝得酩酊大醉的人这才丢了手里的酒杯，然后身子一歪，就势躺在了自己的铺位上，死猪般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