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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三:我跟你走

    父亲单单听到巫、莫两姓,就露出如此凝重的神情,无疑是知道严君来历的。待他心绪平和下来,轻叹口气,喃喃道:“该来的总会来,进屋说吧……”见父亲转身进屋,严君的目光在我脸上快速掠过,稍稍停顿,也随着父亲进了屋。

    此时任谁也不会将待客之道放在眼里,我们各自落了座,却迟迟没有人先开口。

    三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期间我的目光不停地在父亲那陷入沉思的额头,和严君始终泛着嘲讽意味的嘴角间来回切换。看严君的样子宛如一只静观群老鼠在爪下表演的猫,根本不急下嘴咬断对方的喉咙。而我却似一只将要溢出的壶,屁股下被无情烈火燎烤的即将喷薄而出,并吹起那响亮的口哨。

    父亲看一眼坐立难安的我,似在下定某个决心般缓缓点了下头。“莫小姐,想怎样?”父亲双眼直直注视着严君的脸。见父亲开口,我咽下一口口水,润润已经冒烟的嗓子,也将目光定格在严君脸上。

    严君的胸口微微起伏,收起方才那副表情,用郑重地口吻答道:“残页或方法,你或你儿子。”

    “我不知什么残页或方法……”父亲语气笃定,没一丝波澜,似乎早知有这一天,“我跟你走,留我儿子……”

    “爸,这群人不好惹!咱们家到底欠她什么?”见对面二人单凭三言两语就能彼此心照不宣,我实在忍无可忍了,便插口急问。

    “欠什么?呵呵……”严君冷笑着,悲凉与愤怒交织在那张脸上,“命!”

    这从牙缝中挤出的字,把我震住了。立刻去看父亲的反应。在我印象中,父亲绝不会是能和人命扯上关系的人,但他表情仍没有任何变化。我又转向严君,她拳头攥得死死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还在极力抑制,不让自己的情感流露出来!严君一字一顿地说:“我就算现在宰了你们俩儿,再刨了你们家祖坟,也还不了你们欠的债。”她眼中的似有光华在闪烁。

    我更急了,对着父亲叫道:“爸,怎么回事啊……”

    父亲摆摆手,默默点着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两口,长长呼出一道烟雾,慢慢讲起从前的事:“十几年前,小安七岁,小安爷爷接到一封来自他弟弟,也就是我二叔的信。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莫家上门,吾去还债。兄勿念,弟拜别!’,此后再无音信。小安爷爷很平静地把我叫到他面前,对我讲述了我林家代代相传的故事。由于都是口耳相传,好多细节不一定全被保留下来。”

    “‘巫蛊’之术自古有之,且已传承千百年。多用于祭祀或用奇异方式巩固统治地位。所以此术专为帝王、皇家、种族首领服务。是历朝历代隐秘且不可缺少的政治手段。林家先祖以业为姓,所以姓巫,就从事巫蛊之业。曾得秘典《诡医录》,此书中记载着无数诡谲巫术及破解之法。所记术法阴鸷狠辣,多以施术者的血为媒,或滋养毒虫,或滴血入药。被施术者或立亡、或终身受其折磨、甚至累及后世子孙!而其术非施术者之血不可破。”说到这儿,父亲顿了顿,看了我一眼。

    我张着嘴,好似在听一场说书,有些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父亲接下来会讲什么。父亲手中的烟已燃到了一半,吊着一节长长的烟灰。

    “巫蛊之术也称巫蛊咒,受巫蛊咒折磨的人数众多,他们对我巫家也是深恶痛绝。据说,曾有一莫姓工匠因得罪了君王,祖上被命下以绝咒。至于是哪朝哪代、具体是什么绝咒,都没传下来。不过,据说此咒是个极其歹毒累及后世子孙的绝咒。此后莫家发誓让巫家血债血偿,也曾屠杀过巫家后人……”

    父亲又一次停住,把烟放入嘴里,狠吸一口。而严君的忍耐似乎也到极致,一汪春水在眼中打起旋儿。她别过脸侧昂起头望向梁角,仿佛在用目光惊退蹲在那里偷听的灰兔。

    “后传至一代先祖,由于心地淳厚,见受术的多不是十恶不赦之人,不愿再以巫蛊术害人。遂封术,改巫姓为林。自那之后隐藏行踪,避免子孙被仇人所害。这个传说在林家世代流传,由于一直都平安无事,先人们都只当是个故事,没人当真!直至我父亲收到信,才知并非传说,巫、莫两家之仇确实存在,于是命我带你离开家乡……”

    我望着目光凝滞的严君,问道:“莫家究竟被施了什么咒?”

    “‘断子绝孙’!”严君始终盯着屋梁,用带着连她自己都不信的语气回答道:“受术者所生后代只为女……”

    “搞笑了吧,这算什么‘断子绝孙’啊?生男生女这不都是概率吗?再说了,就算世代生出的都是女的,也不能说明是巫蛊咒吧?”我突然觉得有些想笑,竟有人会被这荒唐透顶的事左右。

    “我刚听到的时候,也跟你有一样的反应。但当听说我外公、父亲都是在我母亲和我出生后,满月那天死的。外祖母的父亲,外祖母的母亲的父亲都是,你还觉得搞笑吗?”严君转过头,眼中那抹泪光早已不见,反而射出两道直穿人心的锐利目光。

    我打了个激灵,杀父之仇……这么多代!这是要有多少人死在这巫蛊咒上,难道世上真有这么阴毒的巫蛊咒?

    我们三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父亲以相接方式点着了第三支烟!有一瞬间,我似乎能理解,为什么严君特意以女人的形象出现在父亲面前。一方面提醒林家对莫家的亏欠,另一方面,以她坚毅的“男人性格”估计很少会流泪。而仇怨与痛苦被揭示在人前的时候,一个女人纵使情绪失控,也自在情理之中!忽然间,我竟觉得眼前这个背负仇怨,背负家族期望,必须以男人的坚毅面对一切的女人是那么的强大!而她男性化的那一面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又过了许久,我打破了平静:“时隔多年,莫家如何确认我林家就是下咒之人?”父亲听到我的问话,也抬起头一起看向严君。

    “我家世代受此咒残害,每一代都在想办法破除巫蛊咒。寻找线索过程中,曾在一个唐代郡主墓里,得到了部分《诡医录》……”

    “《诡医录》?父亲刚提过的秘典吗?你背包里那本?”我突然记起火烧“粽子”时,从严君背包里掉出的牛皮册子。当时严君对那册子十分在意,小爷还觉得奇怪。

    “正是,我笔记上是誊抄翻译过的。莫家先人翻译了《诡医录》上面的篆文,对照症状,确定莫家所中巫蛊咒为‘断子绝孙’咒,而此咒的破解之法却缺失了。书中记载巫蛊一脉由于常年以血入药,血液受巫术反噬,虽无性命之忧,但较常人浓度高。而且越年轻越明显,可以说异于常人。去年你曾因伤住过院,我们查到你年龄与血液特殊……”

    一切原委清楚了,这就是为什么小爷身边突然出现这么多仇视我的陌生人的原因了……这时,父亲将烟头按灭,语气坚定地道:“我跟你走,留下我儿子。我跟你们一起,直到找出破解之法,哪怕最终需要我……”

    “巫家竟是些自以为肯牺牲自己保全家人的人,呵呵……”屋门外传来一个人语带嘲讽的冷笑声。

    严君听到声音后,立刻用袖子内侧拂过眼角的同时站起身,对着刚刚迈进屋门的女人喊了一声:“妈!”

    妈?来人竟然是严君的妈。看起来也就四十岁上下,保养得极好的一个女人。风韵和气质都十分出众,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眉宇间流露出的霸气,简直让人不能直视。看到这女人的气派,我才知道严君这一身的英气真不是平白来的。

    “小君,这大半年,你说忙生意,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原来是找到我们家仇人了!这好消息怎么也不跟妈说?”她边说边自己坐了下来,半点都不客气。反倒是父亲和我都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被那女人多看了两眼的严君,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抬手摸向金色的假发:“妈,我……”

    “这儿不是谈家事的地方,先把仇了了。”她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严君也不敢违拗。

    “莫夫人,我二叔?”父亲垂手站立着,仿佛犯错罚站的学生,语带试探地问。

    “死了。”这女人回答的语气虽波澜不惊,我却似乎捕捉到些许异样情绪的波动。我只在幼儿时见过二爷爷两三面,自然没什么印象,此刻虽得噩耗,却好像和我怎么也关联不起来。

    父亲把他的话又郑重地重复一遍:“我跟你走,留我儿子……”

    “不!别动我爸,我跟你走!答应我,无论我生死,别动我爸……”我冲到父亲面前,挡在他和这女人中间。

    严君的母亲竟然站了起来,转身就往门外走,“小君,你定。现在你当家!”说完身影竟然消失在门外。什么意思?她来这儿,只是为亮个相儿?示个威?话没说两句就滚了?莫家果然都是群怪人!

    “小安,你还小,好好过……”我还在为严君母亲这不到3分钟的出场感到费解,耳畔又响起父亲的声音。

    我推开父亲按在我肩膀上的手,说道:“过什么啊?老头子,仇人都找上门啦!就你那老胳膊老腿儿的真经不起她折腾。万一有个闪失,她们还得找我。不如直接让我出马,分分钟搞定啦!再说了,不就放点血吗,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莫…严君,”我一脸轻松,却拿不准应该怎么称呼她,继续说道:“咱俩可说好啦,小爷可以跟你走,但你不能让人动我爸。”

    “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不过,你要是不配合或不听话,等着动你们家的人多的很……”严君的话,虽然还是威胁,但也算是答应了。可她又补充道:“破解巫蛊咒,可不是都只用血那么简单……”

    “不止用血?还能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