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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满月仪式

    达仁用手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地笑道:

    “人一老,眼窝子就浅,说点事情就激动了。卓俊,你千万别见笑。”

    “怎么会?”李卓俊笑着回应道,“奶奶,你讲的故事真的很好听。如果可以,真想继续听下去。”

    “好啊。”达仁爽快地说道,“那你这两天有空就过来,反正我也没事,正好可以聊聊过去的事情。”

    “开饭了。”

    随着其木格的一声喊,原本只有果盘和茶杯的茶几上瞬间变了模样。手把肉、灌血清、煮肉汤将桌面占得满满的,每一道菜都在向外氤氲着香气,精致程度不亚于饭店里的菜品。

    在达仁祖孙微笑地注视下,李卓俊将一块血清放在了口中,在细细咀嚼一番后,他眼前忽然一亮,夸赞道:

    “其木格,你这手艺也太好了吧?这要是放在五星饭店里,绝对是厨师长的水平。”

    “那当然。”其木格坐直了身子,用手拍了下胸脯,骄傲地说道,“我可是同时继承了贴贴的厨艺和赞达仁。”

    “你?”

    李卓俊瞬间瞪大了双眼,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赞达仁的歌手都是女的,没想到其木格这样一个现代青年居然也会唱赞达仁。

    其木格见对方这样,心中又好笑又好气,于是便放下筷子,边起身边说道:

    “瞧不起谁呢?来,我给你唱一段。”

    只听他用鄂伦春话唱道:

    那呀那呀那呀那那呀……哎那呀那呀那呀那……呀那呀那呀呀哎那呀那呀哪呀……

    我们鄂伦春人那呀,过去骑着马在山里走

    多么可爱的鄂伦春人,那呀

    鄂伦春可爱,顺河向上游,骑着马回去搬家

    呐耶耶,那呀

    今天在国家的领导下幸福的生活,鄂伦春人幸福的生活

    那呀那呀那呀呀那呀那呀依那呀

    我们鄂伦春人高高兴兴的生活

    那呀那呀呀那呀那那呀那呀那呀呀

    那那呀……哎那呀呀那呀耶

    其木格唱歌的时候,达仁一直在为李卓俊用普通话翻译。与此同时,这一幕也被很好地拍摄保存了下来。

    稍顷,其木格收起歌声,又得意地说道:

    “卓俊,我这个省级赞达仁文化传承人,可是有上级组织证书的。你要是还以为我不会唱的话,那也未免有点太小瞧人了吧?”

    达仁见孙子说这话,便又故意板起脸来,佯作训斥道:

    “卓俊不知道情况,才会这样说,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要知道,水深不响,水响不深,还是要继续提升才行。”

    其木格虽心中有些不服气,却也不敢再反驳,于是便努了努嘴,继续热情地招呼着李卓俊吃饭。

    在和达仁祖孙一道开心地共进午餐后,李卓俊便向二人告辞,回到布赫巴图家。

    在经过西院院门时,他看到三四个村委会的干部此刻正坐在院中的木桌旁,像是在商量着事情。

    为了不打扰对方谈话,李卓俊只是向里面匆匆地看了一眼,便径直向东院走去。谁知,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坐在正中的布赫巴图叫住。

    “卓俊,哈斯巴根家的坦布明天要过满月,你和我们一道去,正好可以记录一下。”

    李卓俊听到邀约,顿时兴奋不已,笑着说道:

    “太好了,巴图大哥,这是大事,也是好事。只是不知道,按照当地风俗,要给多少礼金?”

    布赫巴图和村委会的人对视一眼,笑着说道:

    “我们鄂伦春人没有你们汉族那样的说道,生孩子一定要给礼金,不过也还是会带些礼物给他们的。至于是什么礼物,你明天就知道了。”

    李卓俊对对方故意绕弯子,不觉有些无奈。只是当着其他人也不好多问,于是便也只能暂且将好奇心收起来,又和大伙儿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了。

    次日一早,李卓俊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忽然听到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随着这声音,他的头脑立刻清醒了过来,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拿着手机小跑出门,向着村南头跑去。

    此时,哈斯巴根家的大门焕然一新。门楣上用红布系着,两头挂着红灯笼,地上铺着红毡毯,上面还放着一个装着黄表纸的铜制火盆。

    虽然随着时代的发展,如今的鄂伦春妇女在分娩之前已经不用再搭棚而居,不过仍然要在乡医院的护理病房中整整待上一个月才能回家,这既是对产妇和新生儿的负责,同时也是用另一种方式对这古老的习俗进行延续。

    稍顷,李卓俊刚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布赫巴图在院里和哈斯巴根父子谈话,此刻,在位于正中的院房门口纵向的摆着两张长桌,上面摆满了崭新的狍子皮帽和皮袄,从小到大依次摆放,看上去应该是从周岁到十八岁。

    这不会就是布赫巴图昨天说得礼物吧?

    李卓俊边嘀咕着边抬起脚要往里面走,谁料,却被布和巴图叫住。

    “仪式还没开始,你先守在门口,等会儿拍完了再进来。”

    李卓俊先是一怔,继而收回了脚,转身打开了录像功能。不多时,在一众村民热热闹闹的簇拥下,一辆前面系着红绸的银色面包车从远处缓缓驶来,在院门前停下。随着车门推开,产妇阿聂善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走下了车子。

    “产妇回来了。”

    一个年约六旬、头发花白的老妇喊了一声,随后,便拿着一簇点燃的松枝在阿聂善的四周缓缓走动,边走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念诵着,好像是在祈祷着什么。

    “她拿的是爬山松枝,我们鄂伦春话叫阿查,传说用它的烟将母子周身熏过可以驱除邪祟。”

    李卓俊讶异地转头看去,只见其木格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后面。

    见对方看向自己,其木格有些腼腆地笑道:“贴贴叫我在这儿陪你,说是介绍些传统民俗,她和关奶奶已经去正屋了,正商量着给坦布取名呢。”

    李卓俊点了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犹豫的问道:

    “其木格,我听达仁奶奶说你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是。”其木格并没有任何忌惮,直言回答道,“我爸妈都是军人,唐山大地震的时候随部队派往了灾区,刚好赶上了余震,那时我只有两岁。在那之后,我便跟着贴贴一道生活。”

    其木格虽说得轻松,李卓俊的心情却变得沉重。想不到面前的这个斯文的男子,竟有着这样的悲伤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