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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我想等一个春天(3)

    记忆中那是一个无比美丽的春天,风中弥漫着沁入心脾的花香。

    十六岁的祝薇蹲在自家院子里的小花圃前,望着那片开的正好的绿色桔梗花,然后轻轻扯过一朵又一朵,贪恋着嗅着桔梗特有的清香,笑靥如花,天真烂漫。

    父亲那辆老旧的黑色大众突然闯进女孩的眼帘,她欣喜的摘下一朵最大的桔梗,藏到身后,雀跃着朝车子跑去。

    就在今天,祝薇收到了柳城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她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想要将这个消息与父母分享,却丝毫没有预料到,迎接她的是一个被隐瞒已久的晴天霹雳。

    母亲没从车上下来,只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娇柔造作的挽着一脸死气的父亲。

    手中的桔梗花倏然掉落在父亲厌烦的眼神和陌生女人的热情却透着狡黠的笑容中……

    半开着的黑色车窗阴影中,渐渐露出一双冷漠的眼晴正死死的盯着她看,那眼神像是在挑衅,又像是警告。

    祝薇把掉落的桔梗踩在脚底,忍着情绪,苦笑着向女人和车中的男孩问候。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可终究也还是个孩子,她明白一些美好的东西正在开始破碎,就像十五岁时,母亲梳妆台上那面带着牡丹花纹的木框圆镜,自从第一次被自己失手打落后,最下边一个角落就留下了长长的一条裂痕,往后密密麻麻的小裂缝就开始从周边滋生。

    她每次看到那面越来越丑的圆镜,就皱着眉问妈妈:“怎么不换一面呢?裂缝都快长满了”

    母亲只是笑而不语,眼中却淡淡绽开悲伤。

    她又找到父亲,父亲吐着浓雾般的烟圈,摩挲者下巴上浓密扎手的胡渣,怔怔的望着院中那片陆续凋零的桔梗出神。

    父亲说:“明年栽颗桃树吧,花园实在不好打理”

    祝薇嘟起嘴,“不,那是妈妈种的,你不许动!”

    她厌烦极了那股难闻的烟味,于是重重的推了父亲一把,又跑到花圃前,小心翼翼的捡起那些枯落的花瓣。

    女孩将一捧枯萎的桔梗残枝贴在胸囗,歪着脑袋望着灰白色的天空,心想,等到下一个春天到来就好了,到那时候总会再次看到那一片蔚蓝的天空,春机盎然,万物复苏,一切因为寒冬而暗淡下去的颜色,总该会再次鲜艳起来。

    可她期盼的那个春天,貌似一直没能到来。

    记忆中,那是一个不太温暖的春天,风中总是透着令人惆怅的寒意。

    深夜,滴滴答答的泪水落在女孩面前的金色笔记本上,那是母亲送给自己的礼物,此刻已经被热泪浸湿大半。

    她一把把撕下那些湿掉的纸张,忍着心痛的将它们揉成一团,扔进火炉中。

    “以后记得好好照顾自己——爱你的爸爸妈妈”

    女孩止不住的抽泣,差一点窒息,她颤抖着手,在最后一页上写下这段话,然后将整本笔记本焚烧殆尽。

    祝薇最终什么也没问,无论是关于母亲还是面前这个陌生女人,她只是选择强忍着委屈,她知道在这个家里没人再爱自己了,所以就不用再做什么讨人厌的行为。

    其实她特别想问,可终究都是没有意义的,自己的父母还真相配,一个一声不响的离开,一个默不作声的另取新欢,没人在乎她的感受,他们都一样决绝又无情。

    楼下传来谈笑声,祝薇揉揉眼睛,感觉脑袋有些昏昏胀胀的,她莫名感到阵阵心慌,一下子从床上弹起。

    窗外的阳光散进房间,打在她脸上,她迅速裹上枕边的外套,没有感受到一丝暖意,“这太阳是假的吧?”她盯着窗外被金色阳光覆满陌生景象,暗暗骂了句,然后匆匆下楼。

    木制的茶几上胡乱的铺着一层墨绿色的桌布,周边是蕾丝样式的白色花纹,几朵惹眼的金色大花上面烫着“花开富贵”几个大字,大字上杂乱的摆了很多东西,有用掉一半的心相印抽纸,几本外壳颜色相似的高中习题和缠绕成一大团的几根耳机线,周围散乱着一些七零八落的黑色笔杆,乍一看像是一颗白色的仙人掌上长满了黑色的刺。

    抬眼望去是一叠叠随意丢下的扑克牌和几堆橘子皮,刚剥下来的橘子皮上貌似还残留着它那股特有的刺鼻气味。

    那个颜色明显暗淡了一度的角落是因为被不慎打翻的啤酒吗?祝薇皱着眉头,原本她一进门来便仔仔细细的给白想整理过家里,直到看着勉强舒服了一点才睡下的,怎么一觉醒来一切都回到了“解放前”

    白想紧握着手中的四张牌,眉头紧锁却目光如炬的一遍又一遍扫视着对面沙发上的两人,意图通过心理战术,恐吓一番对手,但其实此时他心里虚的没底,再一次打量一番手中的牌面,只有两张A还有点战斗力,剩下的是一张大王和一张五显的是那么的势单力薄,在斗地主的世界中,行单影子的大王无甚鸟用,正坐在他对面的少年明显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程梁将自己的五张牌压在蓝白色的啤酒罐下,其中四张“严丝合缝”另一张与它们拉开一个不大却明显的裂缝,俨然是在向对手明示这四张是“炸弹”的意思。

    “哎!一张2要不要”程梁催促。

    见白想迟迟不落牌,另一个对手王永远脸上拉起一个胜利在望的笑容,白想瞥了他一眼,萌生出把牌往他脸上砸过去的冲动。

    “白叔,投降喝半罐而已,有什么好纠结的?”

    王永远露出两排大白牙,“我看他就是渴了”

    白想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弃牌认输,然后赶紧抽出程梁的五张牌查看,不看还好,一看他就更想把扑克牌塞进王永远的嘴里。

    “5678……9”白想懊恼不已,居然被这么小的一副连子顺子给吓到,但他也只能坦然接受这个事实,因为他心里明白,真正让他放弃的是程梁那深不见底的神秘眼神,那家伙总是跟自己说他能算牌,而自己也总是悲催的在重要关头选择误信。

    白想在心里暗暗复盘,自己那张大王打出去又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他依旧没什么信心,他不确定王永远的六张牌中会不会有“炸弹”

    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到桌面上那几叠打出去的牌中,一堆数字从眼前杂乱闪过,他也曾试图学着程梁算算牌……算球,一念之差满盘皆输。

    王永远将一罐还冒着些许白色泡沫的啤酒递给白想,白想轻叹着接过,看着那罐啤酒皱着眉头轻轻抿了一口,然后五官扭曲在一起,像是喝了一口刚刚冲好的砒霜。

    一大股难以忍受的冰凉滋味从胸口弥漫,他向对面的两人投去“祈求”的目光,“要不这罐存着?”白想脚边早已经堆满了四五个喝空的啤酒罐,看样子一打啤酒,自己喝了大半。

    程梁微笑着看着他,默不作声,一边的王永远脸上却荡漾着不怀好意的笑,“别说这种,我上次那两罐你也没让我存!”

    欸……白想又一次哀叹,只好“慷慨赴义”

    正当他准备把心一横,将啤酒一饮而尽时,熟悉的发香弥漫进周遭的空气中,祝薇不知是何时下了楼,此时一把抢过白想手中的啤酒,咕咕咕的喝起来,只片刻间空罐落地。

    白想朝她投去崇拜的目光,祝薇鄙夷的眼神扫过白想和程梁,最后落在王永远身上。

    “行了吗?”她说。

    王永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程梁接上话,“太行了,女侠海量!”程梁朝她竖起大拇指,“其实只用喝半罐就行”

    白想赶紧给祝薇挪来凳子,随口奉承着一些感谢意味的话,祝薇却久久没有坐下,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打量起程梁。

    “程梁”祝薇注视面前这个仅仅第二次见面的少年,意味深长的笑笑,“上次没怎么看,其实你还蛮一般的”

    程梁回应了她一个“朴实无华”笑容,明亮的瞳孔藏在压的很低的鸭舌帽檐下,像是电影里那种深不可测的冷血杀手,平常亲和但动起手来却刀刀致命。

    “猪薇?”程梁也打量着祝薇,“上次没怎么看,其实你,还蛮可爱的”

    “猪薇!”祝薇心里重复着这两个字,凌厉的眼刀杀到身旁的白想身上,那眼神但是在说:“你个死小白,姐的外号,你是逢人就提!”

    祝薇并不喜欢这个外号,也不接受这个名字,只是白想总是这样调皮的叫她,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不过人的忍耐总是有个限度的,在此之前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这样叫她,可现在却又多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小白!”

    “啊?”白想满脸无辜的傻笑着。

    女孩强忍着怒火,平静的将右手搭在白想左肩,然后左手迅速揉起一堆橘子皮,狠狠塞进白想嘴里。

    角落看戏的王永远正咀嚼着满满一大口橘肉,见此情景,狂乐起来,口水连同汁液果肉一起“喷射”出去,啪叽一声,准确无误的打到程梁脸上。

    “祝薇……”

    “老王……”

    两段此起彼伏、声嘶力竭的哀怨声回荡在小屋里。

    窗沿边渐渐爬满夕阳,傍晚的天色像是女孩微醺的脸颊,淡淡的微红光晕照映在镜前出神的杨苏雪侧脸,她罕见的化了妆,注视着镜中难得出现一次的精致面容,一大波回忆涌现出来,在心中盘旋了好久好久。

    十六岁时,杨苏雪才第一次尝试着化妆,那天她心情无比欣喜的盛装打扮,去赴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的约。

    那一个原以为将会铭记一生的傍晚,现在想起来,貌似也没那么美好,只是那天的晚霞确实漂亮,漂亮的让人忘了该说一些至关重要的话。

    后来她回想起来,仍然是固执的认为,有些心照不宣的感情也不是非要表达出来,有些东西彼此之间应该是能感受得到的,所以她羞涩的低下头,所以她没作回答,可有些话或许对于当时身旁的那个人真的很重要吧。

    李盛亦那一闪而过的落寞眼神,浮现在她眼前,只是那时女孩委实是没能读懂,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一直以为对方只是在打量自己好不容易才抹匀的粉底是不是仍有瑕疵。

    思绪回到从前,在那个热烈且浪漫的晚霞下,两个身影靠的很近很近,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她接下李盛亦双手奉上的一大捧鲜红玫瑰,厚厚的白色粉底绽放着无边无际的红晕。

    李盛亦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炙热的目光流转在两人眼眸中,男孩的手掌烫的像是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把女孩的脸颊烧的通红。

    他说:“其实我在你认识我之前就知道你,那时候,你每天都和现在一样漂亮……不,还是现在更好看”

    她终于紧张到移开眼神,垂着眼,没怎么认真听对方的话,嘴角却忍不住扬起笑意。

    他又说:“杨同学!我写的情书你看了吗?你……”

    她低着头,心中顿时荡漾起巨大而永恒的波澜,她回味着与面前男孩一幕幕愉悦的时光,回味着男孩写给自己的情话,无法自拔的沉溺在喜悦的漫漫长河中。

    孤寂的心底千百朵鲜花徐徐盛开,她沉醉在这片期盼已久的春意中。

    然后,忘了回答。

    其实她最后以特别特别微小的幅度,点了点头,只是偏偏那一刻,男孩已经默默收回了期待已久的目光。

    “小雪,弄好没有,爸爸送你过去,待会儿还有事情呢”

    杨爸的催促声从门外传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镜前出恍惚了好久好久。

    她再次整理了一下着装,换下曾经最喜欢的那身墨绿色碎花长裙,套上衣橱里那套搁置许久的天蓝色羽绒服与纯白牛仔裤,匆匆出了房间。

    墙脚边,一个黑色的方形礼盒中一把玫瑰的枯枝静静沉睡着,其实它知道,自己早已经死去,却仍在偏执的期望着下一个春天。

    女孩路过洗手间前那架等人高的长镜时,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牵引住,站在那里怔怔的望了好久。

    这套衣服和那件长裙一样,都被曾经的某些时光赋予着独特的意义,她想,那身长裙以后都不会再穿了,而这件羽绒服大概也会是最后一次。

    天色欲晚,距离井镇还有一小段路程,杨苏雪靠着车窗,看着窗外一些略微熟悉的景物一个个接连出现,心里复杂起来。

    井镇,她曾经也来过几次,每次的目的地都相同,每次观赏的景物也都差不多,因为那个喜欢戴着黑色鸭舌帽并把帽檐压的很低的朋友总是乐此不疲的带她去那些地方。

    那时候他说:“我们这边没什么好玩的,就这些还凑合,不过我还蛮喜欢呢,但你不会腻吧?”

    女孩跟在他身后,始终没觉出什么腻,还很开心,“和你一起,就算把一件事情重复做很多很多遍,都只会觉得趣味满满”她在心里暗想,脸上洋溢着春风般的笑。

    杨苏雪逐条回复着微信中祝薇和白想的未读消息,忽然意识到,怎么自己以前到井镇来的时侯就从来没见到白想呢?

    人与人相识的时机,或许就是那么玄妙。

    她打开短信,流畅的点下一串数字,然后发去一句构思许久的话。

    “二盛,祝你得偿所愿!”

    李盛亦很快回了短信,“二盛?杨同学,我好久没听到这个绰号咯,祝我?看来你读懂我发的朋友圈文案了”

    杨苏雪没再回复,将手机塞进包里,依旧靠着窗,夜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降临。

    她想,大概只有我能看出你朋友圈那些酸涩又矫情的装腔文案,是在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