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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杀手

    “四季流转于我而言没有意义,唯有你,让我贪恋着每一寸时光,世界盛大,人潮汹涌,我不再想一个人孤独下去,幸好……今天的晚霞如那日一般热烈美好——挥大棒砸西瓜滴大圣”

    祝薇盘着双腿窝在沙发角落,百无聊赖的刷着朋友圈,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罐可乐,一根细细长长的吸管插在上面,吸管另一头被女孩轻轻咬在嘴角。

    “又装文艺了,孤独哥?”祝薇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着嘴边差点喷涌而出又及时忍住的可乐,心里乐开了花,她暗暗嘲笑李盛亦的装腔文案,打趣的留下评论,在往下便再没什么新鲜内容,于是她再浏览了一遍李盛亦的朋友圈,心想,怎么大家都那么喜欢发这些与自己日常人设格格不入的东西。

    原来大家都那么爱装深情……

    她把注意力放到最后那句话上,在自己从杨苏雪那里听到的旧事中,貌似也有一个类似的场景,是什么情况来着?她想不来,于是又留下一句评论,“哪天的晚霞?来,哥们,勇敢的说出你的故事!”

    天台上传来阵阵若有似无的声响,似乎是搬动桌椅的声音,祝薇翻了个白眼,心里抱怨着,楼上的哥们能不能轻一点,都吵到自己的无所事事了。

    楼上,程梁带着耳机正将几把老式雕花木椅一把把围着圆桌摆放起来,他耳机里一直循环播放着同一首歌,他不记得歌手是谁,只是认为歌里的歌词与旋律特别符合自己当下的心境。

    脑海里总是会无法避免的交替闪灭着两张脸庞,两张自己很熟悉的脸都呈现出同一个神情;程梁跟着旋律轻轻哼唱起来,“怎么会忘了情~让我丢了你~”某个女孩的眼神浮现眼前,那触及心灵的眼神透着冷漠,又交揉着悲伤与期望,心中的触动感是那么真实,就好像那人正站在自己面前盯着自己看。

    只是,他却分不出那个眼神属于谁。

    祝薇点开程梁的朋友圈,试图通过对方往日的内容,揣测一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得到的结论却总是低劣的,“比阿姨还爱装!”她在心中没来由的唾弃;其实祝薇对于程梁的初始印象不错,在这半天的相处中两人也很融洽,可坚定的站在杨苏雪一边的她,却不得不对这个男孩抱有丝丝莫名的敌意。

    门外传来一阵饭菜的香气,片刻间弥漫满周边在空气中,祝薇从门缝中望过去,王永远正在院子左侧的厨房里熟练又急促的忙碌着。

    她揉揉肚子,轻叹着又挑起几口蛋糕,那是自己送给白想的生日蛋糕,对方出门前,特意切了一角留给她,女孩又将视线转向大门,心里嘟囔着,白想怎么还没把杨苏雪接回来。

    悠长的街道上,周围的窗户里零星的亮着几盏灯,白想骑着白色雅迪载着杨苏雪缓慢同龟速的朝家里悠悠驶去,两侧一排排路灯泛起黄晕,像一只只萤火虫为两人照亮着前路。

    同一辆电动车上,两人之间却好似隔着一条银河。

    白想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杨苏雪一些关于到场朋友的信息,他认为这场生日会可能不会太融洽,有些话题如果实在不可避免,只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心里不至于溃不成军。

    谁的心里会“溃不成军”呢?很多个瞬间他竟无法明确分辨出来。

    “那个……”白想从后视镜中看了几眼杨苏雪,“今天程梁也在。”

    杨苏雪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没表现出太多情绪,可白想实在是忍不住心中那股莫名的担忧,于是直接靠边,在一座坏掉的路灯前停下车。

    灰暗的环境中,他再次通过后视镜偷偷注视杨苏雪时,只能看的一个模糊的轮廓。

    没等他开口,杨苏雪便语气轻柔的说道:“你不必担心什么,与他见面顶多只会略微尴尬而已”

    白想沉默下去,心里乱成一团麻线,原来对女孩而言,只是会感到略微尴尬而已吗?那自己以前到底在脑补什么情感大戏。

    “还有,我是为你来的,我所有的心情都是为你准备的”杨苏雪望向后视镜中白想的模糊面容,瞳孔中亮着微光,“所以,他只是同场的不相干人员”

    是这个道理,我才是今天的主角,白想再次发动车子,心情明朗起来,并且持续升温,像是阴雨退却后,崭新的蓝天中升起一轮金光闪闪的太阳,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暖意。

    祝薇早些时候的劝告言犹在耳,他心情渐渐坚定下来,不再通过后视镜去观察杨苏雪的细微神情,不再去胡乱的猜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决心尝试着坦然的去面对所有人和事。

    夜幕中点缀着几颗暗淡的星星,天台的护栏上环绕着一排排彩灯,一架黑色的大型遮阳伞帽檐下绕起一圈圈水晶样式的吊灯,万籁俱寂的夜中,远远望去,宛如一座小型灯塔闪烁着微茫的光亮。

    如此浪漫有格调的场景本该迎接的一场热闹的氛围,众人应该是推杯换盏,谈笑不断,谈人生理想,谈风花雪月,谈你家的小狗生了几窝猫,谈我家的梨树开了几簇桃花,白想哀叹着,不管是怎样离奇的话题,都总该要比现在诡异的平静要好的多。

    甚至不止是不合时宜的平静,他明显能感觉到场上的几人之中处处透着尴尬的气息。

    巨大的漫无止境的尴尬。

    白想抬眼偷偷看向正坐在自己对面的程梁,他半张脸藏在黑色鸭舌帽下,往日明亮的瞳孔正一点点灰暗下去,他在想什么呢?白想沉思,自己明显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惆怅,其实都不用感受,对方面前那几个喝空的啤酒罐已经足以表明出他沉重复杂的心情。

    从生日会开始,从大家举杯喊出那句必要的、对主人公的祝福语之后,程梁就一直在默默的干下一罐罐啤酒,而其他人也都一反常态的猛喝起酒来,就像是背着白想偷偷打了一个看谁能喝的赌。

    白想中间也尝试抛一些话题来调节氛围,可只有祝薇饶有兴趣的和他聊了几句,其他人都只是随口敷衍附和强颜欢笑,而之后便又是漫长的沉默。

    陷入漫长沉默的原因是已经醉倒许久的祝薇,白想委实想不到,那个不存在的赌局中,第一个败下阵来的会是她,记不清是在学校里的哪一个周末傍晚,祝薇拉着白想躲在教学楼的天台上喝酒聊人生,女孩把自己喝吐了都仍意犹未尽的将剩下的几瓶啤酒喝光。

    当晚白想迷迷糊糊的甚至记不清是怎样回的宿舍,还好,当天晚上的晚自习没有老师监督,所以两人的缺席没被发现,不然后果可想而知。

    事后,他痛心疾首,表示此生戒酒;后来白想从李盛亦口中得知,是李盛亦和杨苏雪在翻遍了学校里所有的角落后,将两人扶回的宿舍。

    与祝薇醉酒后发生的内容,他一点都记不清了,可他总觉着当晚自己一定说了些想起来会后悔不止的话,因为从那以后李盛亦看他的眼神就总是很微妙,极其微妙,就像是狡猾的狐狸看着单纯的小白兔打窝,狐狸没有立马张开血盆大口将猎物撕碎,可它知道小白兔的一个又一个小窝在哪里,等它饿了或是无聊了,单纯的小白兔将无处可逃。

    真是一只命运极其悲惨的小白兔啊!白想上课出神时总这样幻想。

    怎么大家今天晚上都喜欢一反常态吗?祝薇你那无人匹敌的酒量呢?程梁你那满腹高情商的口才呢?老王你那热衷于捧场的热情笑脸呢?气氛和人物都变的好奇怪好奇怪……却也不能一概而论,祝薇身边的杨苏雪从开始就只是礼貌性的抿了几口酒,此时正温柔体贴的给蜷缩在椅子上的祝薇盖上外套。

    白想的记忆中,杨苏雪一直是这样恬静美好的,可自己其实也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她会喝酒,所以才又买了各种各样的几箱饮料;想来,女孩伪装的平静之下,其实也已经渐渐波涛汹涌了吧,至少已经卷起圈圈涟漪。

    “你其实没有那么平静的,对吧?”白想暗想,也干下一罐啤酒。

    程梁身旁是一个留着日系短发的女孩,白想余光观察着她,或许造成这个诡异氛围的“罪魁祸首”便是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熊熊——与程梁有着六年之约的青梅。白想的邀请名单里并没有她。

    晚风拂过,女孩眼前的几缕刘海缓缓起落,熊熊眼神粘在程梁身上,眼中落满哀伤,却故作冷漠的看着身旁的少年,那神情像是在说:“我的出现就让你那么不舒服么?那我倒要看看你能喝到什么时候?”

    熊熊侧边不远处,坐着的是与程梁同样在喝着闷酒的王永远,白想的视线扫到他时,眼神立马积满忧怨,“你今天又是哪根筋搭错了?”白想暗暗吐槽。

    王永远——陪白想从小玩到大的另一个至交好友——一个笑起来露出两排大白牙、两颊像各塞着半个红富士苹果的小胖子。

    要说“井镇三人组中”王永远一直是最憨厚,最老实、最可靠的代表;在长辈们眼中,对他的评价也都是最好的,白想和程梁小时候没少听到“你们看看人家王永远,多跟人家学习学习”之类的谆谆教诲。

    那时候的大人们,貌似就只能看到“老实”这一个品质,又或许就只有这个品质在他们眼中算得上优点。

    可就在今天,自己这个最踏实最可靠的好朋友一手促成了这个尴尬的局面,白想心里明白,这或许并不是他故意为之,毕竟他还不知道杨苏雪的存在,也不了解杨苏雪、程梁、熊熊之间的种种纠葛,可白想也知道,他绝对与无辜二字不沾边,如果不是对方瞒着自己带来了熊熊,至少此刻的氛围不至于冷到零下冰点。

    其实在中午的牌局上,王永远就有意无意的提过一嘴自己想带一个朋友来的想法,那时白想与程梁正沉浸在你死我活的拼杀中,只是随口八卦的问了些有的没的,“男的女的?”“谁呀?我们认识吗?”王永远那时候低头剥着橘子,轻飘飘的说:“女的,一个同学”白想立刻八卦,“你是不是喜欢人家?那对方是不是对你也有意思?假期跑来找你玩?”王永远依旧没抬头,轻声说了句嗯;于是白想便一口答应下来,心想必须得见见王永远喜欢的姑娘。

    可始料不及的是王永远口中的朋友,那个他喜欢的女孩,偏偏是熊熊,偏偏是喜欢程梁的熊熊。

    回想王永远的说辞,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那一刻另外两人都以为他所说的同学大概是来自高中,所以都心照不宣的忽略了熊熊和王永远还是初中的同班同学的事情;关于王永远和熊熊初中时候的情感纠葛,白想一直没跟程梁提起过,之后熊熊与王永远又考去了不同的高中,他原以为那些年少的初开情窦会消散在时间里,可未曾预料,熊熊在王永远心里居然可以藏那么久。

    初二那年,当王永远第一次坦诚的和自己承认他喜欢熊熊时,白想心里最开始涌现出的心情,是强烈的不安和担忧,担心自己从小玩到大的两个好朋友就此产生隔阂,所以便一直将这个秘密埋在心里。

    那一股股积压两年的忧虑好不容易在大家上高中时开始消退,可如今……看来今夜的旧事重提不止一桩。

    白想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打气,思索着怎样面对待会儿将会发生的混乱局面。

    可他还是难平心里的怨气——你喜欢就喜欢嘛,非得带过来干嘛?非得带到程梁面前干嘛?非得昭告天下干嘛?非得……把我的生日聚会弄得那么僵干嘛?

    纵然幽怨,可白想也只能无力的去面对这个状况,自己也不能自私的去指责谁,毕竟喜欢一个人大家都没有错,为自己喜欢的人做点事也没错,自己不也对杨苏雪难以抑制的倾慕吗?也做了很多自以为是,毫无边界的行为。

    热烈的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或许都会这样失去所有分寸和理智吧。

    白想又想起魔法棒的劝告,其中有句话特别适合当下——不必将故事捆绑,不必处处为他人着想,某某的至关重要,于我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

    所以关于熊熊、程梁和王永远,自己就且踏实的做一个旁观者吧,踏实?他觉得自己大抵上是办不到的,只能拼命的这样暗示自己,因为场上还有杨苏雪的存在,那是最影响自己心态的人,当一些大家心里耿耿于怀的痂被揭开,她终究是难以绕过的一个重要角色。

    白想开始盼望,最好大家都和祝薇一样醉倒,这样就不会提到那些不愉快的话题,这个漫漫长夜也就能安稳祥和的度过,自己以后想起这个夜晚,也只会记得生日会开始时大家共同举杯热烈真诚的喊出的那句“生日快乐!小白。”以及“祝你万事胜意、永远平安喜乐!”杨苏雪单独说给自己的那句祝福。

    十七岁的第二个生日,能够有两句这样的话铭刻心底,已经足够他用余生去怀念。

    杨苏雪又接连喝下几罐啤酒,白皙的脸颊已经渐渐泛红,白想看着眼里,心情也越发复杂,他决心赶快结束这个诡异尴尬的生日会。

    白想刚刚举起手中的半罐啤酒,想邀大家共喝一杯后便各自离席,各自安好,可没等他开口,一个刚打开的酒罐倏然落地,一双白色布鞋旁边冒起一片白色泡沫,滋滋的细微响声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那声音宛如一根根细刺,缓慢又锋利的扎进了场上众人本就难以平静的内心深处。

    那番难以承受的感觉瞬间蔓延到全身上下每个毛孔,像是蚂蚁在啃食皮肉,又麻又痒,又痛。

    “说清楚,好吗……我该以怎样的身份和你完成那个约定?希望你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

    有人心底的痂终究被自己无情的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