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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夏末的最后一声蝉鸣(4)

    明月高悬的夜,密集的树影斑驳的倒映在河面,轻风吹得一簇又一簇灰暗的叶子攒动,静静听来,耳边便会悄悄响起一阵又一阵若有似无的沙沙声,黑色的河水潺潺流过一街又一街的霓虹,不停的流啊流,流啊流……直至流淌过一座深褐色的木桥,顿时就变得静谧安详,连波纹也消退的不见影踪。

    越过木桥,掠过庞大茂密的槐树群之后便会看到一片低矮相联的小楼——这算是城市的边缘,一所几乎完全破败的老式别墅小区便坐落在这里。

    在一幢又一幢灰白色的双拼小楼之中,一座漆染成大红色的两层小屋显得那么的别具一格,又或者可以说是格格不入,像是水泥地缝里长出的一株鸡冠花。

    但幸好它不是花,所以也不会败落,但也遗憾它不是花,所以它连一丝丝微弱的生命力都没有。这是小区里唯一一座空屋,位于小区的最边角,主人家们常年不归,像是已经遗忘了这一座死气沉沉的屋子,早些时候这楼里还有一个小男孩孤独的活着,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小男孩也不再回去了,于是这屋里最后的生气也一点一点消失不见,最终这栋楼鲜红的外壳之下包裹着的只有一片死寂。

    银白的月光轻柔的洒进小区来,几颗零落在小楼周边的松柏拉出一条条细长的影子,阵阵晚风袭过,树影便如浪花一般轻触进红色小楼的窗檐,窗沿另一侧的不远处正是与它相邻的另一栋楼的大门,门前没有树影,因为根本就没有任何植被,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圆球式的路灯,正发着微弱的蓝白色光芒,灯光是那么的浅,浅得但是完全融入了月光里。

    在灯光与月色的交融中,灰白小楼里静悄悄的走出一个穿着白色棉布裙的女孩,她的神色看上去特别疲惫,身姿却依旧那么的昂然,她悠然的踏进月光,步履轻轻的朝小区出口走去。

    她好一会儿才走到小区大门的水车木雕旁,刚想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去,茫然的望着身后朝自己狂奔而来的少年。

    “杨同学!”骆洲摆了摆手中那台惨不忍睹的碎屏手机,朝她赶来。

    杨苏雪不解,为什么这台刚刚被自己丢掉的坏手机,会出现在骆洲手上。几分钟前,她认真查看过那台手机,已经彻底报废了,怎么强按开机键也没有反应,所以就随手丢在了路灯下的垃圾桶里,在学校里时她以为只是碎了屏幕,因为还是可以显示出残缺的来电信息的,但当她从睡衣女人房间出来,重新拿回放在客厅茶几上的碎屏手机时,才发现彻底坏了。

    她的手机为什么没有随身带在身上呢?因为在从学校来这的一路上,她都一直死死的紧握着这台碎纹凸起的手机,(她现在才觉得这个行为有些奇怪,可当时或许心里有什么小小的期望吧)骆洲应该是发现了她的这个举动,所以在她进睡衣女人房间处理伤口时,对方主动说要给她修一修手机,她也没有丝毫迟疑就把手机给拍在了玻璃茶几上。

    她没有把手机直接交到骆洲手上,因为当时对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正急匆匆的往另一阁房间走去,她这时才闻到周遭弥漫着的臭气,她是看着骆洲掉进那条臭水沟的,但说来也奇怪,在来这的一路上,她都没有闻到任何异味,或许不是没闻到,只是那个时候情绪太过低迷,所以自然忽略掉了。

    她从睡衣女人房间出来时,骆洲换上了一件大红色的坎肩,正垂着头蹲在茶几边聚精会神的鼓捣着什么,竹编果盘拦住了她的视线,所以她没看清楚,而自己那台手机还静静躺在茶几的边角。

    她静静把手机塞进校服包里,没有任何心情起伏,如果对方是程梁,她可能还会抱怨几句“不是说给我修手机吗?怎么在那玩什么呢?”之类的,可对方只是一个陌生人,她没有任何理由要求对方为自己做任何事。

    她轻声喊了喊骆洲的名字,对方却头也没抬,甚至是一丝反应都没有,她又提高了几分音量,说了句谢谢,然后便离开了。

    此刻追上来的原因是什么呢?她不知道也不关心,只是礼貌的注视回应。

    “你手机都没拿呢,急着走什么?”骆洲将手机递给她,“着急拯救世界?”

    杨苏雪诧异的接过手机,看了看,这确实是她的手机,外观颜色甚至透明手机壳上贴纸都和记忆中的一样,满屏的裂纹也验证了这一点,但又有那么一点不一样,这台手机没有那种若有似无的泔水味,她丢手机时就觉得那个气味怪怪的。

    她顿时反应过来,所以是两台一模一样的手机吗?所以是自己拿错了!所以当时对方真的有在用心的给自己修手机!

    她大脑一下子混乱了,这怎么可能啊?手机型号一样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贴纸都能一样呢?那只是一个和自己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除了命中注定的际遇,貌似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释了,可看起来真的很扯淡,一个陌生人没理由的伸手帮了你一把,然后你猛然间发现他某些方面的喜好可能和你一模一样。

    “你喜欢TFBOYS?”杨苏雪问,她的手机贴纸就是这个偶像组合的图片。

    “啊?”骆洲挠挠脑袋,眼神疑惑,“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你手机壳上的贴纸是他们”杨苏雪淡淡解释。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壳上什么贴纸!”骆洲震惊。

    杨苏雪推开铁门,继续悠然而去,“不好意思,我把你手机扔垃圾桶里了……”

    骆洲愣在原地片刻,不一会儿又立马追上去,“我说什么找不到了呢!你什么时候顺走的?欸……说了让你别着急走,我带你来的,我得送你回去呀,不然你中途出点啥事儿,责任可都在我呀……拐卖还是绑架呢?你说哪种犯罪方式符合我的气质?不,不,不!我应该是见义勇为的英俊的路人!然后你感激我,然后你爱上我,然后你的富豪爸爸不同意,然后我带着你漂洋过海的私奔……哎,我们这没海,那就翻山越岭吧……你听过一首叫《私奔》的歌吗,把青春献给身后这座……欸,多么凄惨的棒打鸳鸯又至死不渝的凄美爱情故事呀!”

    杨苏雪心情极其低落,实在没什么心情开玩笑,她自顾自的沿着来路走去,全然不顾身后少年的喋喋不休。橘黄色的灯光洒满柏油路,转过一个路口,一连串的书本纸张和清一色纯白文具零落在路边,映出冷白色的微光,晃眼一看像是被雨水打落的一枝枝花骨朵。

    心里有些后悔,她顿觉以后不能再看那么多伤春悲秋的青春爱情小说,心情郁闷就郁闷,瞎带入什么伤感女主角?瞎丢什么东西?现在还不得一样又一样的捡起来。什么命中注定?什么听天由命?什么不再强求?过几天就得中考了,怎么脑子里塞满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极力的平复着心情,将那些散落满地的文具一个又一个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到包里,如果真的有什么命运之类的,那么此时她只能明确的知道,她的命中注定就是好好考完那一场试,至于其他的,本就和自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也就无所谓什么强不强求。

    不一会儿,她的书包又重新变得鼓鼓囊囊,目光一遍又一遍扫过路面,她还在寻找着什么,可眼前除了斑驳的树影就只有平坦的柏油路孤独的躺在那里。

    “你在找这个?”骆洲的声音从一边传来,说话间把一个漆着天蓝色的木制八音盒递给她。

    她打量着那个八音盒,并没有任何失而复得的喜悦,反而感觉特别失落,因为那原本应该是一个造型非常精美漂亮的礼物,此刻却见肉眼可见的残缺,甚至还沾着很多粘稠的液体,正一滴接一滴的连成丝线打在她的裙摆和鞋尖上。

    “那盒子摔烂喽,我就直接撕开了,没想到这个东西那么不耐砸呀……”骆洲努努嘴,“来的时候我就看到它摔到水沟里了”

    她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那个摔坏的八音盒,心情落寞到了极点,她又有一点相信命中注定这回事儿了,所以自己本来就不该准备这个毕业礼物?即使没有实际的行为,只是一个心思也不该存在吗?果然呢,普通朋友或者说普通同学送什么毕业礼物呢?人家又不缺。

    见她久没反应,骆洲又说:“没关系,破财消灾嘛,咱们可以一起去找那个无良商家,诶,好像跟他没啥关系哈,不,谁让他家的产品质量这么次的!哈哈哈哈”

    骆洲习惯了碎嘴说烂话,可在他的一阵输出后,面前的小姑娘却依然头也没抬,哪怕就是连一个敷衍的神情都没有,忽然他就不想这样瞎扯了。

    “没事儿嘛,如果这东西很重要,哥们儿想办法给你修好!”他总是那么自来熟。

    杨苏雪摇摇头,终于有了回应:“不用,我可以自己去修。”

    骆洲大大咧咧的拍了拍杨苏雪的肩膀,杨苏雪立马拘束的朝旁退了几步。

    “你也会修?而且就你那手握个笔都费劲吧”骆洲迅速的将杨苏雪手中捧着的八音盒抢了过去,不以为意的耸着肩膀:“交给我就行,毕竟咱俩也是共患过难的,有过命的交情!还不用花钱找人了,我先试一试,再不行我那朋友精通什么的都有……好好养着吧,同学,但愿过两天考试的时候,你那小手可以拿筷子了哈”

    杨苏雪看了看骆洲,又看了看那个八音盒,她满脸的怀疑,却没有一点抗拒,算是默许了这件事情,两人无言许久后,她猛然惊觉的问:“你怎么知道我过两天要考试?你知道我是初三的?咱们不是第一次见吗?”

    骆洲无奈的扶着脑门,“我刚才帮你捡书来着!不能看一眼?还是你当我不存在呀?你当我是空气啊,居然去泡一条鱼……这个电影你看过没有?喜欢看电影吗?有空一起呀”

    其实杨苏雪想问的并不是这件事,只是随意找了个开头,但也算是个试探吧,她其实并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的际遇。

    “为什么他们怕你?”她貌似已经习惯了骆洲思维跳脱的说话方式,所以没理那些然冒出来的瞎话,而是直接提出来这个最让自己疑惑的问题,在她的视角里,当时骆洲把她拉走时根本没人敢拦,这只能说明那些人是认识骆洲的,而且也不敢随便跟骆洲发生冲突。

    “呃……”骆洲欲言又止,“要么还是聊聊看电影的事吧”

    “你可以不告诉我,但麻烦把八音盒还给我”杨苏雪面若冰霜,眼眸里宛若飘起一场遮天蔽日的雪,她直视着骆洲,“我总得先大体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我可不敢随便交朋友”

    骆洲惊愕,大大的叹了口气:“行吧,我还挺想跟你交朋友的……你真的没听说过我的名字?我骆洲欸!三中一霸你不知道?他们怎么敢随便冒犯我和我罩的人呐,这个逻辑是不是很合理?”

    “你也是三中的?我们同一届吗?我没见过你”杨苏雪质疑。

    “要不说你们尖子班的同学孤陋寡闻呐,十二班知道吧,三个月前的校门口的那场暴风雨群架,你都没听说过?那事儿闹的我已经大半个学期没到学校了!唉,真心酸呐,那么多人就逮住了我们哥几个,就是说这个做人呀不能太招摇!”

    关于骆洲口中的那场校门口群架,杨苏雪貌似有那么一点印象,当时那些人还被拉到操场前的大讲台上当众批评过,那是周一大课间升旗仪式完了之后的事吧,她当时站在队伍末尾,隔着很远很远根本看不清讲台上那几个人的样貌,而且她也从来不怎么关心这些事情,她从来就不是什么爱看热闹的人。

    她记得那个不太寻常的课间是因为当时程梁兴致勃勃的塞给了她一只蓝牙耳机,两个人藏匿在浩浩荡荡的人群末端,共同聆听着程梁新发现的一首音乐,那天的阳光很暖,微风吹得人很舒服,耳机里的歌声婉转悠扬,她沉溺在那一个小世界里,根本无心顾及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噢,行吧,十二班和我们班不在一栋楼,我没见过你很合理,可能见过也说不定,只是我从不关心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她说。

    “什么叫行吧?”骆洲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呢,我都在准备措辞了”

    杨苏雪转过身,迎着清冷的月光与铺满橘黄色的柏油路翩然走去。

    “不是很重要,我也没有那么关心,只是不想对一个新朋友一无所知而已,八音盒什么时候能修好?”她的声音轻的像是飘在风里。

    骆洲紧跟在她身后,一脸的无奈,“等下留个联系方式,我送去给你……所以现在是坦诚相待的阶段,对不对?那到我问了哟,我也不想对一个新朋友一无所知,他们为什么找你麻烦?”

    杨苏雪心上没来由的一紧,她细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看来,不觉得自己招惹过那个所谓的婷姐,而那个婷姐当时说了一大堆关于程梁的内容,所以一切都很明了啦,但有关这些事她真的无力在提。

    “我也不清楚,像你这样的人不是经常打架吗?这些事情需要一个明确的原因吗?”

    骆洲了然,于是又说:“那聊聊加联系方式的事儿!微信还是留电话?”

    杨苏雪回过头来怔怔的望着他:“咱俩的手机都坏了!我的只能勉强接电话……”

    “我打给你就好了!”

    “你的手机被我扔垃圾桶里了!”

    “你不会连电话卡都没拔吧?”

    “你根本不会修手机吧?”

    树影在月光下摇曳,橘黄色的柏油路上两个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他们彼此注视着无声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