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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平地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这雷声,让校园里的同学们都浑身一震。

    现在可都快到十二月了啊,早已入秋,眼看冬天都要来了。“秋后打雷,遍地是贼。”商岩想起伯母常在嘴边念叨的一句话。

    确实很反常。

    商岩停下脚步,看了看天。此时风起云涌,翻卷的云层,像巨浪般汹涌澎湃。眼看一场大雨就要到来。

    “约好了,明天下午四点半,我们去拜访潘延鸿,潘校长。”同社团的杨淑敏从教室侧面走了过来。杨淑敏就是告诉他道南中学换校长的那个女同学,也是他们社团里负责宣传的干事。

    “好,社长也去吗?”

    “他当然去,社团的事情他肯定出面。”杨淑敏说话语速极快,符合她的性格,麻利,不拖拉。

    “谈哪些事?准备了吗?”

    “我们分头都准备个腹稿吧。”

    走出几步,杨淑敏又回头,“你跟彭友良说的那个比赛,我觉得挺好的,很可行。”她做了一个握拳的手势,“我支持!”

    或许真可以听听潘校长的意见,毕竟道南中学还有几百名学生,加上他们所在的家庭和亲戚朋友,真还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商岩觉得还是应该准备一份书面计划,这样显得比较正式,毕竟这个活动最大的评判指标就是看能影响多少人。何况,有了计划书,周末回去和父亲谈时也好得多。

    刚回到寝室,整个世界就开始笼罩在黑暗中。漆黑的天空,漆黑的校园,漆黑的河水,暴雨不分丝缕,像整块幕布沉重地覆盖下来。雨水泼在脸上,使人喘不出气。

    站在窗前,商岩反而心情很好。他喜欢暴雨,有种被洗涤一新的感觉。如果这沉闷的世界,每天都有一场暴雨来冲刷一次,该是多好。

    第二天下午,商岩他们一行三人如约来到了道南中学,见到了新任校长潘延鸿。

    潘校长身穿黑色中山装,中等身材但略嫌瘦削,皮肤是黝黑的,眉毛清晰却不浓密,眼睛深邃忧郁,鼻子和嘴稍大,眼角已布满皱纹,似乎显得很深沉。

    见了这三位来自县立中学的同学来访,潘校长一点都没架子,反而很热情。老远就迎上来握手,还给他们沏了清茶,茶叶就是本地最常喝的大树茶。

    能做校长,一定是博学多闻的。潘校长谈到当前局势时,一脸凝重。他谈到了中国历史上历次外族入侵,谈到了世界范围内的各场非正义战争,慷慨激昂,并辅以很多铿锵有力的手势。

    杨淑敏快人快语,抢着说,“委员长也讲了,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所以,我们青年学生,作为这个社会的中流砥柱,更应该尽力做出有益于这个社会、这个时代的事!”

    潘校长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哦,你们倒是说说看,作为青年学生,你们想怎么做?”

    商岩不假思索,“唤醒民众,这是第一要务。四万万同胞同仇敌忾,就没有打不赢的仗!”商岩说得很坚定。

    “有什么具体计划吗?”

    既然已经说到这个点上了,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商岩一股脑儿把自己酝酿了好多天的歌曲创作比赛计划全讲了出来。

    潘校长认真地听着,偶尔还侧身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听了一会儿,他盖上笔帽,问:“你们觉得整个活动最关键的点在哪里?”

    “首要的是影响力,说穿了就是参与的人有多少。”商岩略一思索,又补充道,“还有就是钱,既然是比赛,肯定要有奖品,执行也要花钱。但我们穷学生,很难筹到钱。”商岩有点为难,但很快又下决心地说,“我们会尽力想办法!”

    他没有说出打算说服父亲去做工作的想法,心里还是有点没底。

    潘校长盖上笔记本,说,“参与者多少,取决于我们的宣传范围和宣传力度。这一点上,我可以帮助你们,或者说,也是尽一个爱国者的绵薄之力。”他转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在《民国日报》当编辑。我可以向他争取1/4个版面。不要钱!作为活动的公益宣传。我想这个事在政府这边也是讲得通的。”

    潘校长右手食指和中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似乎在盘算什么。“如果能够支持我们一周,影响力就够大了。”

    “潘校长,我草拟了一份投稿启事,你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没有?”商岩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份自己昨晚写的启事,递给潘校长。

    潘校长认真看起来,还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支铅笔,在纸上圈圈点点。

    看完后,他把稿子还给商岩,“基本没大问题,我勾了几个地方,你斟酌一下用词,不要给人抓住把柄。”

    商岩瞟了一下,在每个画圈的地方,潘校长都批了几个可供替换的备用词。

    真细心!商岩在心底赞叹着。

    “有一本书,你们读过没有?”潘校长用征询的眼光盯着他们,问道。“《哲学的贫穷》,很有现实意义,建议你们都读读。”

    “谁写的?”社长陶胤祥迫不及待地问。

    “马克思。你们都知道吧?”潘校长微笑着问他们。

    他们都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说话。

    潘校长扫视他们一圈,笑了,“不要一提到马克思就像洪水猛兽。我们先不谈主义。这本书中所论述的用改良的方式还是暴烈的革命,来解决一些社会难题,还是值得我们去深究的。”

    说着,潘校长推开藤椅站了起来,“我五点半还要开个教师会,就不留你们了。”顿了一下,他又说,“你们的活动的事,明早我就会打电话到《民国日报》,放心,我估计问题不大。”

    潘校长与他们一一握手道别,还充满希望地说,“你们去做好其他事情的准备吧,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潘校长快走到门口时,商岩鼓起勇气叫住他,“潘校长,你是那边的人吗?”商岩指了一下延安方向。

    潘校长明显楞了一下,随即很爽朗地笑了:“你希望我是呢还是不是?”

    潘延鸿甚至略偏了一下头,表情带着几分狡黠,随后又举起手来挥了挥,算是正式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