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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梁新初回厂后,什么都没说,但看商岩的目光多了点什么,具体是什么,商岩自己也说不上来。

    商岩也知道,这次能帮助他脱险,纯粹只是打了个时间差。但以后,并不是每次都能有这种机会的。不过,他发现,自此后,梁经理的行事缜密多了。

    去车间时,在门口的下水道旁,他发现了一种太熟悉不过的植物——回心草。这在北岗县,春天一到,漫山遍野随处可见这东西。因为可清肝明目,养心安神,很多村民都会大量采摘拿去卖。这种像苔藓的东西生命力太旺盛了,没想到足迹已经到了江浙。

    可更惊异的事在后面,顺着这丛回心草,他居然发现有一根电话线掩盖在下面。

    顺着线,他一路找了过去,在一块松动的土砖后,他发现了端倪:一条电话线一端,分接到了梁经理的办公室电话线路上,另一端进了下水道!

    被监听了!

    他本想一剪了之,但很快就会被监听方发现。

    不行!首先得提醒梁经理提高警惕。他叫来梁经理,让他看了电话线的去向,然后又悄悄给梁经理耳语了几句,梁经理不住地点头。

    从此,叶队长的手下只要一接起监听电话,就会听到一阵日语传来,“石炭が10トン必要だ(我需要十吨煤)!”

    原来,隔壁是日本人开的煤厂转运处,专门用来掠夺资源的。商岩把电话线转接过去,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叶队长知道,监听已经被发现了。但他还是不死心,他觉得,钢铁厂肯定有问题,顺藤摸瓜,说不定会有大收获。

    商岩打来例行汇报电话时,叶队长略有不满,“你摸回来的信息,基本都是无效的。记住!一定要密切关注他所接触的陌生人!”

    看来叶队长要动怒了。赔了夫人又折兵,肯定心有不甘。也许是时候抖点包袱给他了。

    “队长!有新发现!”

    商岩做出气喘吁吁的样子,在一个包子铺约见了叶队长。

    “时间紧迫,我就简要报告!梁经理今晚九点会去米高美舞厅见一个从广东惠州来的矿石老板。我偷听到几个词,石灰石,铵油炸药,我怀疑他们是想造土炮弹或土地雷!”

    商岩想了想又说,“那个南方老板左手残缺了一个小拇指,很可能是打仗留下的伤,有可能是共党。”

    “石灰石?铵油炸药?”叶队长若有所思地小声念叨了两遍。

    “今晚我就在暗中指认,不露面吧。那个老板见过我,容易引起他们怀疑。”

    叶队长拍拍商岩,“好,如果有所斩获,你就可以升职加薪了!”

    商岩连忙鞠躬,“谢谢叶队长的悉心栽培。”

    这样的歌舞升平,是少数人的狂欢盛宴。对于绝大多数华夏儿女,此时,他们还在黑暗中挣扎、抗争。

    在后门隔着玻璃,商岩说,“对,就是那个人,穿米色西装那个。”

    梁新初是差五分到九点的时候进舞厅的,一个人,也没拎包。可能是坐人力车来的,没看到司机。

    他进门时,和两名舞女熟络地打了个招呼,看来也是这里的熟客了。

    远远地,商岩看到梁经理和那个南方老板没拥抱,甚至都没握手,就走到吧台要了两杯酒坐下交谈。

    其间,梁经理摸出一包烟,那个南方老板摆摆手拒绝了,却拿出了一支雪茄,酒吧伙计连忙划了火柴凑上去,但风吹过,火又熄了。那老板自己摸出打火机点着了,梁经理却把烟揣了回去。

    “去!换烟缸!听听他们说了什么。”叶队长命令身边的一个服务生。

    过了一会儿,那服务生回来了,“米色西装那个先生说他明早要坐火车走,后进来的那个先生挽留他,留不住。”服务生汇报说。

    “想溜?没那么容易!”叶队长有点咬牙切齿。

    两杯解百纳快喝完时,米色西装的老板贴在梁经理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起身去旁边邀请了一个舞女,和他牵手进了舞池。

    叶队长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吧台,“不对,看那个打火机!明明是他的,却被梁新初装起来了!有问题,肯定有问题!”他回头交待几个手下,“待会儿搜查时,记得仔细拆开那个打火机!”

    跳完舞,那人又返回吧台,继续点了酒,和梁经理又喝了起来。

    十一点半了,商岩打了个哈欠。叶队长马上训斥他,“这就呆不住啦?干我们这一行,这点耐心都没有!”

    过了会儿,商岩问叶队长,“不在这里动手吗?”

    “动个屁手!一点把柄都没有,抓起来有什么用!”叶队长在黑暗中也抽起烟来,眼珠子里映出两个红点,像是红眼病,又像是一个恶鬼。

    他冲一个手下努努嘴,“平头,你去摸下打火机的情况。”平头得令,伪装成舞客的样子向梁新初走过去。

    平头假装一边摸着烟,一边向梁新初借火。

    梁新初把火机递给平头,平头假装对打火机爱不释手的样子,“哟!佛蒙特啊?漂亮!”他翻来覆去假装把玩着,并且拆开外壳看了看火石钢轮。

    “能卖给我吗?我太喜欢这个款式了,可惜本地市面上买不到。”

    可能是那人还是比较吝啬,没答应卖给他,平头悻悻然地回来了。

    “看不出什么问题。我拆开了,没看到别的东西。”

    十二点四十左右,梁经理拎起了风衣。叶队长连忙吩咐手下,“分头跟踪。商岩,你跟刘五、黄三,跟着梁新初回家。其他人,跟着我,跟那个老板!都给我把细点!”

    梁经理出了舞厅,没有直接叫车回家,而是在一个混沌摊坐了下来,吃了一小碗夜宵。结账后,又走了一小段,才叫了一辆黄包车上车。

    今年有点倒春寒,这都四月了,还没有一点春天的气息。

    梁新初的小楼早已熄灯,但卧室方向还隐隐有一点亮光,可能是他夫人留的台灯吧。

    “你俩打个盹吧,我盯一会儿。”商岩想,这个点,不会有什么事了。还要陪着这两个家伙受罪,真是的。

    第二天见到叶队长的时候,他眼里的血丝更吓人。

    “妈的!瞎了眼!那个老板你知道是谁吗?广东维持会吕副会长的堂弟!做什么不好?偏要做爆炸物。这不是故意制造误会吗?”

    叶队长还在忿忿不平。

    “你去帮我查查,钢铁厂用石灰石干什么?”叶队长还是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