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在《浙西日报》上，商岩看到第四版刊登着唐代诗人王昌龄的一首《浣纱女》：“钱塘江畔是谁家，江上女儿全胜花。吴王在时不得出，今日公然来浣纱。”
商岩记得，这是组织在寻找同志时专用的暗语。果然，在报纸中缝启事栏，他看到了一则寻亲启事：弟广林，兄已迁来御河街坤阳巷22号，请与兄联系。
看到这里，商岩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真想狂呼一声“终于找到你了！”
他发现，自己这几天都不能安静地坐下来。总想找点耗体力的活干，而且握笔时老是微微颤动，写起字龙飞凤舞的。他暗暗告诫自己：稳住！别让人看出异常来！
好不容易捱到周六傍晚，他没顾得上吃饭，匆匆赶往坤阳巷。他先绕着附近假装闲逛了两圈，确信没有尾巴后，才走进了巷子。
22号的门口，悬挂着一块牌子：“浙赣铁路货运代理处”。进了门，有个穿长衫的白胡子老人接待他，“老板是要托运货物吗？”商岩答道，“是的，不过我的货物有特殊的托运要求，想跟负责人聊聊。”
“您跟我来。”老人带他上了楼，泡茶下去了。
一会儿进来一个瘦削的中年人，穿着一件毛线开衫，“老板，那边还有几位也是想走这条运输线路的，我们就一起谈吧。”那人把他带到了另外一间屋，里面已经坐了有四个人。
“既然各位都是走同一条线路，我们就集中来谈谈托运的事吧。”
中年人走到窗边，探出头去四周看了看，又关上窗户，还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做完这些，他才压低嗓门，说，“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在报纸上的启事才找到这里来，相信大家等这一天都很久了。我的代号是猎人。”
“大家看到了，目前我们能找到的同志就这么几位。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的队伍会不断扩充。但前期，我们必须保证现有这只队伍是精干有力的。”
“以我们目前的人员数量，还不够格成立支部，所以，前期，我们就先以党小组的名义进行活动。暂时由我担任组长。”
“猎人”扫视了大家一圈，“大家都和组织失去联系有一段时间了。为了保证队伍的纯洁性，我们还是要对大家这一段时间的活动进行必要的审查。现在请大家把从和组织失去联系到今天的经历都详细地回忆一下，写下来。我们一一进行核实甄别。”
“猎人”做了一个手掌向下按压的动作，“这个过程中，可能会有很多同志觉得委屈，但是，要相信组织会查清所有事实，请大家予以理解配合。”
随后，“猎人”拿来一沓白纸和笔分发给大家。
商岩有点费脑筋的是，自己大部分经历都没有证明人，尤其是现在，自己不是应该被划入“汉奸”之流了吗？会不会被认为是已经背叛了组织？
不过，他想，正如“猎人”所说的，组织都会查清楚的，自己不该有什么顾虑，如实汇报就行了。
过了两天，叶队长来找他了，“你调回来！铁厂这边，我另外派人去跟，看来短时间内出不了成效。”
他递给商岩一张条子，“拿这个，去军械处去领支手枪和子弹。”
这是商岩第一次摸到手枪。以前在童子军参观军营时，曾接触过步枪。这支手枪硬朗的外形，锃亮的枪身，寒气很重。
次日，他就被安排去实战打靶训练。商岩练得很认真，一是要让行动队上下看到他的认真努力，同时，从事地下工作，精准射击也是必修的本领。
转眼到了六月，大家都慢慢把夹袄换成了衬衫，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像着火一样，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
“下午的行动，是一次绝密行动。目前除了在座诸位外，只有司令部的藤野司令官、柴崎准尉、还有我们行动队的秦队长知道。所以，消息必须保证绝对的封锁。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许离开这个会议室，午饭会有人专门送来。中途要上厕所的，必须经过我同意而且必须三人同行。否则，就有泄密嫌疑！”叶队长狠狠地下着命令。
“什么内容？抓谁？”商岩问身边的阿四。
“不知道啊，到了那里就知道了，管他那么多干嘛。”阿四懒洋洋地回答。
什么都不知道，即使知道内容，商岩也不知道该通知谁。那就只能等咯。不过，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多半是抓共产党吧，因为平时他们抓军统、中统，一般没那么大的阵仗，保密措施也不至于做得这样。
下午两点半，叶队长看了下怀表，一声令下，“检查枪弹！出发！”
他们是坐一辆卡车出发的，在车上，叶队长才宣布了任务，“今天要抓的，是一对夫妇。他家已经查实，是共党的秘密交通站，以商业往来作掩护。”
“这里的地形比较复杂。”叶队长摸出一张图来展示给大家，“后面有后门，出去后小巷四通八达。所以，到了那里之后，阿四、平头，你们俩就赶快封住后门，尽量抓活的，遇到抵抗再开枪。刘大眼，你和陈政封住楼顶出口；其他人，跟我从正面开门进去！”
在离巷口还有三四百米左右的地方，卡车停住了。一众人蜂拥而上。而那对夫妻浑然不觉。
还没等他们冲上楼，楼梯上下来一个小男孩，九岁十岁的样子，还拿着一只纸飞机，一边走一边呜呜地叫着，做出飞机俯冲又拉高的样子。
“这是他们的崽，抓回去也是个麻烦货。让他走！”叶队长小声命令。
叶队长抬眼看了看楼顶天台，刘大眼给他做了个OK的手势。
刀疤脸一脚猛踹，门应声而开，一群人猛地冲了进去。但是，里间瞬间被关上了。
“砸！狠狠砸！”叶队长恼羞成怒地吼道。
但当刀疤脸继续踹开第二道门大家冲进去时，却只看到一个躺在血泊中的女的，面上表情极其从容。
商岩是紧随叶队长就冲进去的，一刹那间，他发现衣柜门还有一点缝隙。里面有人！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还没等他喊出来，衣柜门开了，一支黑洞洞的枪口伸了出来。
“闪开！”商岩喊了一声，猛地推了叶队长一下，就觉得左手上手臂一麻，然后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接着，他又听到密密麻麻响起了一连串枪响，然后一具尸体跟着衣柜门慢慢倒了下来。
在尸体的左手，赫然还握住一枚手雷，保险栓已拉开，只是还没来得及扯引线。
“给我清点现场！仔细搜！”叶队长探了探商岩的鼻息，又翻了下眼睑，“兄弟，没事吧？来两个人，把我兄弟送到最近的医院！”叶队长把手枪插回枪套。
商岩记得，这是组织在寻找同志时专用的暗语。果然，在报纸中缝启事栏，他看到了一则寻亲启事：弟广林，兄已迁来御河街坤阳巷22号，请与兄联系。
看到这里，商岩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真想狂呼一声“终于找到你了！”
他发现，自己这几天都不能安静地坐下来。总想找点耗体力的活干，而且握笔时老是微微颤动，写起字龙飞凤舞的。他暗暗告诫自己：稳住！别让人看出异常来！
好不容易捱到周六傍晚，他没顾得上吃饭，匆匆赶往坤阳巷。他先绕着附近假装闲逛了两圈，确信没有尾巴后，才走进了巷子。
22号的门口，悬挂着一块牌子：“浙赣铁路货运代理处”。进了门，有个穿长衫的白胡子老人接待他，“老板是要托运货物吗？”商岩答道，“是的，不过我的货物有特殊的托运要求，想跟负责人聊聊。”
“您跟我来。”老人带他上了楼，泡茶下去了。
一会儿进来一个瘦削的中年人，穿着一件毛线开衫，“老板，那边还有几位也是想走这条运输线路的，我们就一起谈吧。”那人把他带到了另外一间屋，里面已经坐了有四个人。
“既然各位都是走同一条线路，我们就集中来谈谈托运的事吧。”
中年人走到窗边，探出头去四周看了看，又关上窗户，还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做完这些，他才压低嗓门，说，“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在报纸上的启事才找到这里来，相信大家等这一天都很久了。我的代号是猎人。”
“大家看到了，目前我们能找到的同志就这么几位。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的队伍会不断扩充。但前期，我们必须保证现有这只队伍是精干有力的。”
“以我们目前的人员数量，还不够格成立支部，所以，前期，我们就先以党小组的名义进行活动。暂时由我担任组长。”
“猎人”扫视了大家一圈，“大家都和组织失去联系有一段时间了。为了保证队伍的纯洁性，我们还是要对大家这一段时间的活动进行必要的审查。现在请大家把从和组织失去联系到今天的经历都详细地回忆一下，写下来。我们一一进行核实甄别。”
“猎人”做了一个手掌向下按压的动作，“这个过程中，可能会有很多同志觉得委屈，但是，要相信组织会查清所有事实，请大家予以理解配合。”
随后，“猎人”拿来一沓白纸和笔分发给大家。
商岩有点费脑筋的是，自己大部分经历都没有证明人，尤其是现在，自己不是应该被划入“汉奸”之流了吗？会不会被认为是已经背叛了组织？
不过，他想，正如“猎人”所说的，组织都会查清楚的，自己不该有什么顾虑，如实汇报就行了。
过了两天，叶队长来找他了，“你调回来！铁厂这边，我另外派人去跟，看来短时间内出不了成效。”
他递给商岩一张条子，“拿这个，去军械处去领支手枪和子弹。”
这是商岩第一次摸到手枪。以前在童子军参观军营时，曾接触过步枪。这支手枪硬朗的外形，锃亮的枪身，寒气很重。
次日，他就被安排去实战打靶训练。商岩练得很认真，一是要让行动队上下看到他的认真努力，同时，从事地下工作，精准射击也是必修的本领。
转眼到了六月，大家都慢慢把夹袄换成了衬衫，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像着火一样，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
“下午的行动，是一次绝密行动。目前除了在座诸位外，只有司令部的藤野司令官、柴崎准尉、还有我们行动队的秦队长知道。所以，消息必须保证绝对的封锁。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许离开这个会议室，午饭会有人专门送来。中途要上厕所的，必须经过我同意而且必须三人同行。否则，就有泄密嫌疑！”叶队长狠狠地下着命令。
“什么内容？抓谁？”商岩问身边的阿四。
“不知道啊，到了那里就知道了，管他那么多干嘛。”阿四懒洋洋地回答。
什么都不知道，即使知道内容，商岩也不知道该通知谁。那就只能等咯。不过，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多半是抓共产党吧，因为平时他们抓军统、中统，一般没那么大的阵仗，保密措施也不至于做得这样。
下午两点半，叶队长看了下怀表，一声令下，“检查枪弹！出发！”
他们是坐一辆卡车出发的，在车上，叶队长才宣布了任务，“今天要抓的，是一对夫妇。他家已经查实，是共党的秘密交通站，以商业往来作掩护。”
“这里的地形比较复杂。”叶队长摸出一张图来展示给大家，“后面有后门，出去后小巷四通八达。所以，到了那里之后，阿四、平头，你们俩就赶快封住后门，尽量抓活的，遇到抵抗再开枪。刘大眼，你和陈政封住楼顶出口；其他人，跟我从正面开门进去！”
在离巷口还有三四百米左右的地方，卡车停住了。一众人蜂拥而上。而那对夫妻浑然不觉。
还没等他们冲上楼，楼梯上下来一个小男孩，九岁十岁的样子，还拿着一只纸飞机，一边走一边呜呜地叫着，做出飞机俯冲又拉高的样子。
“这是他们的崽，抓回去也是个麻烦货。让他走！”叶队长小声命令。
叶队长抬眼看了看楼顶天台，刘大眼给他做了个OK的手势。
刀疤脸一脚猛踹，门应声而开，一群人猛地冲了进去。但是，里间瞬间被关上了。
“砸！狠狠砸！”叶队长恼羞成怒地吼道。
但当刀疤脸继续踹开第二道门大家冲进去时，却只看到一个躺在血泊中的女的，面上表情极其从容。
商岩是紧随叶队长就冲进去的，一刹那间，他发现衣柜门还有一点缝隙。里面有人！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还没等他喊出来，衣柜门开了，一支黑洞洞的枪口伸了出来。
“闪开！”商岩喊了一声，猛地推了叶队长一下，就觉得左手上手臂一麻，然后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接着，他又听到密密麻麻响起了一连串枪响，然后一具尸体跟着衣柜门慢慢倒了下来。
在尸体的左手，赫然还握住一枚手雷，保险栓已拉开，只是还没来得及扯引线。
“给我清点现场！仔细搜！”叶队长探了探商岩的鼻息，又翻了下眼睑，“兄弟，没事吧？来两个人，把我兄弟送到最近的医院！”叶队长把手枪插回枪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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