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恶意讨响，等同谋反
“那是昭宁十八年，也就是八年之前。”彭宪起身后开始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戚大帅当了平西军兵马大元帅后，任命老夫当了典军中郎将，负责巡查五卫二十五营整肃军纪，同时赐了我大元帅的令旗和先斩后奏之权。”
“那阵子我罢免了不少尸位素餐的中层军官，也杀了不少恶贯满盈的混蛋。”
“自那以后，直到两年前，我都拿到了理论上的每月二两银子军饷。”姬八接话道：“而且戚帅掌兵之后，我们这些当兵的这才开始每日练习战阵拼杀之法，有了点兵样。
“训练之余，我等虽然仍要干农活，但种出来的粮食、养大的鸡鸭猪羊，全都是给我们自己当额外的伙食。”
“所以，你真的不是当了逃兵，从宣威营逃了出来？当年第一次见到你小子，你个小无赖就嚷嚷着不当兵了要走。”彭宪虎目瞪着姬八问道。
“我说多少遍了，我没当逃兵，我不是逃兵！”一直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姬八突然发怒，吓了所有人一条。
生完气，姬八颓然地往地上一倒，喃喃自语道：“二狗子、小石头、大叔、老竹竿……全死了，他们全都死啦！”
“宣威营这最后的三百多个兵，这三百多个从雁落河之战的死人堆中活下来的兵，除了我都死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彭宪难以置信地道：“打完雁落河之战后，戚帅明明已经上奏朝廷，将损失惨重的宣威营等十三个营都调回了后方休养！”
“嘿嘿，休养，好一个休养。”姬八冷笑道。
“我们宣威营被调回了后方之后，几个都头和都虞侯孙老大便问驻地所在县的县令，朝廷已经欠发两年的军饷，什么时候能发。”
“尤其是那些已经为国捐躯的兄弟，好多人老家现在都遇到了饥荒，家里父母妻子孩子都快没米下锅吃不上饭了。”
“不说额外发一笔抚恤金，起码拖欠的军饷得发给人家吧？”
“县令表面上好说话，笑着说很快就会将欠的军饷发给大家。”
“第二天，这县令便带着本地衙役县兵押送了不少银钱进了军营，还带了丰盛的酒肉说要犒赏大家。”
“我们不疑有他，喝下了他带来的酒，吃了他带来的肉。”
“可没过多久，所有弟兄便都晕了过去。”
“原来，那县令命人在酒肉里面下了蒙汗药，弟兄们没有防备，吃下酒肉后全都中了招。”
“我当时已经将老和尚留给我的功夫练到了深处，成了所谓的先天，于是虽然晕晕乎乎的，却并没有彻底昏过去。”
“半昏半醒之间，我听到一个绣衣使者对那县令说‘这些骄兵悍将本就只认戚飞不认圣上，此刻既然恶意讨响，便是等同谋反，你便是下令杀光了他们也是有功无罪’。”
“听到这，我意识到大事不好，吓出一身冷汗后强提内力驱散了部分药力醒了过来，想要直接劫持那县令，逼迫其他人不敢伤害昏倒的弟兄们。”
“只是，还未等到我靠近，那同样是先天的绣衣使者便出手挡住了我。”
“我功力本来高了那绣衣使者不少，如果是全盛之时甚至有把握在二十招以内斩杀他。”
“奈何当时我中了蒙汗药十分力气本就去了五成，驱散药力又耗费了不少内力，于是居然不是那绣衣使者的对手。”
“就这样，我眼睁睁看着昏倒后毫无反抗之力的弟兄们，就这样被一群衙役和县兵当成待宰的牛羊一般杀光了。”
“你说可笑不可笑，一群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百战精锐，最后死在了一群乌合之众手上。”
“要是没有中蒙汗药昏倒，别说三百多个弟兄，哪怕只是三十个弟兄都能结阵杀光这群乌合之众。”
“可结果却是，他们都死了，死在了这群平时根本不放在心上的乌合之众手上！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听到这，就连陆离都沉默了。
他万万没想到，世上竟还有这样利用对朝廷和官员的信任来屠杀自家军队的奇葩事情。
保家卫国的军队没有倒在敌人的刀下，反而倒在了后方那些被他们所保护的人的阴谋诡计之下，这是何等的讽刺！
“你等何其无辜！？”彭宪闭上了眼睛，虎目落下大滴大滴的泪珠：“是戚帅对不起你们。”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直接反了！”
陆离深深叹了口气，淡淡道：“当别人怀疑你谋反时，你最好真的谋反了。”
众人无言，纷纷觉得陆离说的在理。
之后，自彭宪和王贵口中得知了更多关于戚飞的事迹之后，陆离倒是有些明白为何会发生此等荒谬之事了。
八年多以前，西方蛮族入侵大乾，大乾先是一路损兵折将，丢失了大片土地，甚至被蛮人打到了京城未央城下。
前线大乾国十五万精锐大军大败近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京城未央，未央城中一片人心惶惶，所有人都认为京城守不住了。
危如累卵之时，本为一普通大将的戚飞挺身而出，向已经准备出逃的大乾皇帝主动请缨主持守城，之后一边重新整编城中的残兵败将，一边拿出国库中的金银招募民众当中的豪杰勇士入伍，最终在凑出了一支两万余人的队伍。
戚飞带着这两万多人并未选择守城——未央城的城墙太长了，区区两万多人，是根本无法防守总长百余里地的城墙的。
一路追杀大乾残兵的蛮人军队到了未央城下后，戚飞敏锐地察觉到，敌人虽然是骑兵，但从离京城七八十里外的剑门关追杀到未央城下，哪怕是因为大胜而士气高昂，血肉之躯的蛮人和他们的战马此刻已然疲惫不堪，极大地影响了敌人的战力。
于是，趁着蛮人军队立足未稳不成阵型之际，戚飞率领军队主动出城迎战，杀得人困马乏的蛮人军队大败。
之后，逆转乾坤立下大功的戚飞被喜出望外的大乾皇帝加封为平西军兵马大元帅，全权主持与蛮人的战事，不仅拥有募兵、统兵之权，而且各类军机大事甚至可以不必奏请朝廷自行决断。
之后八年多时间里，戚飞以之前保卫京城的二万多人为骨干，将各地方军的老弱裁撤之后所剩下的青壮重新编入平西军，边打边练兵，打得蛮人节节败退。
只是，随着不久之前雁落河之战，平西军伤亡近半惨胜将蛮人驱逐回了西方十万大山，功劳太高的戚飞自然而然地引起了大乾皇帝的猜忌。
又或者说，这猜忌早就有了，只是之前蛮人还在，还需要戚飞，所以大乾皇帝引而不发。
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此时的蛮人已经被戚飞打得大大伤了元气，百年之内都无力再东进入侵大乾，于是在百姓心中威望巨大手下还掌握着平西军这支百战精锐的戚飞，就成了大乾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以说，此刻戚飞除非直接起兵反了，否则功高盖主的他无论如何都是要死的，他不死大乾皇帝睡觉都睡不安稳。
陆离于是便明白为何姬八所在的宣威军会因为“恶意讨薪”而被冠以谋反兵变的名义屠杀了。
原因很简单，只要杀光这些精锐，朝廷不但不用再付欠了两年的那笔天文数字一般的军饷，还可以剪除戚飞这位戚大帅的羽翼减小戚飞的威胁，对大乾皇帝来说简直是一箭双雕，赢麻了。
至于这些精锐牺牲无数所立下的赫赫战功，皇帝不在乎，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同样不在乎。
因为在他们看来，有没有功劳，戚飞说了不算，这些大头兵自己说了就更不算了。
而且这些精锐竟然只听戚飞的号令而非朝廷的号令，这便更是已经有了取死之道。
“那阵子我罢免了不少尸位素餐的中层军官，也杀了不少恶贯满盈的混蛋。”
“自那以后，直到两年前，我都拿到了理论上的每月二两银子军饷。”姬八接话道：“而且戚帅掌兵之后，我们这些当兵的这才开始每日练习战阵拼杀之法，有了点兵样。
“训练之余，我等虽然仍要干农活，但种出来的粮食、养大的鸡鸭猪羊，全都是给我们自己当额外的伙食。”
“所以，你真的不是当了逃兵，从宣威营逃了出来？当年第一次见到你小子，你个小无赖就嚷嚷着不当兵了要走。”彭宪虎目瞪着姬八问道。
“我说多少遍了，我没当逃兵，我不是逃兵！”一直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姬八突然发怒，吓了所有人一条。
生完气，姬八颓然地往地上一倒，喃喃自语道：“二狗子、小石头、大叔、老竹竿……全死了，他们全都死啦！”
“宣威营这最后的三百多个兵，这三百多个从雁落河之战的死人堆中活下来的兵，除了我都死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彭宪难以置信地道：“打完雁落河之战后，戚帅明明已经上奏朝廷，将损失惨重的宣威营等十三个营都调回了后方休养！”
“嘿嘿，休养，好一个休养。”姬八冷笑道。
“我们宣威营被调回了后方之后，几个都头和都虞侯孙老大便问驻地所在县的县令，朝廷已经欠发两年的军饷，什么时候能发。”
“尤其是那些已经为国捐躯的兄弟，好多人老家现在都遇到了饥荒，家里父母妻子孩子都快没米下锅吃不上饭了。”
“不说额外发一笔抚恤金，起码拖欠的军饷得发给人家吧？”
“县令表面上好说话，笑着说很快就会将欠的军饷发给大家。”
“第二天，这县令便带着本地衙役县兵押送了不少银钱进了军营，还带了丰盛的酒肉说要犒赏大家。”
“我们不疑有他，喝下了他带来的酒，吃了他带来的肉。”
“可没过多久，所有弟兄便都晕了过去。”
“原来，那县令命人在酒肉里面下了蒙汗药，弟兄们没有防备，吃下酒肉后全都中了招。”
“我当时已经将老和尚留给我的功夫练到了深处，成了所谓的先天，于是虽然晕晕乎乎的，却并没有彻底昏过去。”
“半昏半醒之间，我听到一个绣衣使者对那县令说‘这些骄兵悍将本就只认戚飞不认圣上，此刻既然恶意讨响，便是等同谋反，你便是下令杀光了他们也是有功无罪’。”
“听到这，我意识到大事不好，吓出一身冷汗后强提内力驱散了部分药力醒了过来，想要直接劫持那县令，逼迫其他人不敢伤害昏倒的弟兄们。”
“只是，还未等到我靠近，那同样是先天的绣衣使者便出手挡住了我。”
“我功力本来高了那绣衣使者不少，如果是全盛之时甚至有把握在二十招以内斩杀他。”
“奈何当时我中了蒙汗药十分力气本就去了五成，驱散药力又耗费了不少内力，于是居然不是那绣衣使者的对手。”
“就这样，我眼睁睁看着昏倒后毫无反抗之力的弟兄们，就这样被一群衙役和县兵当成待宰的牛羊一般杀光了。”
“你说可笑不可笑，一群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百战精锐，最后死在了一群乌合之众手上。”
“要是没有中蒙汗药昏倒，别说三百多个弟兄，哪怕只是三十个弟兄都能结阵杀光这群乌合之众。”
“可结果却是，他们都死了，死在了这群平时根本不放在心上的乌合之众手上！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听到这，就连陆离都沉默了。
他万万没想到，世上竟还有这样利用对朝廷和官员的信任来屠杀自家军队的奇葩事情。
保家卫国的军队没有倒在敌人的刀下，反而倒在了后方那些被他们所保护的人的阴谋诡计之下，这是何等的讽刺！
“你等何其无辜！？”彭宪闭上了眼睛，虎目落下大滴大滴的泪珠：“是戚帅对不起你们。”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直接反了！”
陆离深深叹了口气，淡淡道：“当别人怀疑你谋反时，你最好真的谋反了。”
众人无言，纷纷觉得陆离说的在理。
之后，自彭宪和王贵口中得知了更多关于戚飞的事迹之后，陆离倒是有些明白为何会发生此等荒谬之事了。
八年多以前，西方蛮族入侵大乾，大乾先是一路损兵折将，丢失了大片土地，甚至被蛮人打到了京城未央城下。
前线大乾国十五万精锐大军大败近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京城未央，未央城中一片人心惶惶，所有人都认为京城守不住了。
危如累卵之时，本为一普通大将的戚飞挺身而出，向已经准备出逃的大乾皇帝主动请缨主持守城，之后一边重新整编城中的残兵败将，一边拿出国库中的金银招募民众当中的豪杰勇士入伍，最终在凑出了一支两万余人的队伍。
戚飞带着这两万多人并未选择守城——未央城的城墙太长了，区区两万多人，是根本无法防守总长百余里地的城墙的。
一路追杀大乾残兵的蛮人军队到了未央城下后，戚飞敏锐地察觉到，敌人虽然是骑兵，但从离京城七八十里外的剑门关追杀到未央城下，哪怕是因为大胜而士气高昂，血肉之躯的蛮人和他们的战马此刻已然疲惫不堪，极大地影响了敌人的战力。
于是，趁着蛮人军队立足未稳不成阵型之际，戚飞率领军队主动出城迎战，杀得人困马乏的蛮人军队大败。
之后，逆转乾坤立下大功的戚飞被喜出望外的大乾皇帝加封为平西军兵马大元帅，全权主持与蛮人的战事，不仅拥有募兵、统兵之权，而且各类军机大事甚至可以不必奏请朝廷自行决断。
之后八年多时间里，戚飞以之前保卫京城的二万多人为骨干，将各地方军的老弱裁撤之后所剩下的青壮重新编入平西军，边打边练兵，打得蛮人节节败退。
只是，随着不久之前雁落河之战，平西军伤亡近半惨胜将蛮人驱逐回了西方十万大山，功劳太高的戚飞自然而然地引起了大乾皇帝的猜忌。
又或者说，这猜忌早就有了，只是之前蛮人还在，还需要戚飞，所以大乾皇帝引而不发。
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此时的蛮人已经被戚飞打得大大伤了元气，百年之内都无力再东进入侵大乾，于是在百姓心中威望巨大手下还掌握着平西军这支百战精锐的戚飞，就成了大乾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以说，此刻戚飞除非直接起兵反了，否则功高盖主的他无论如何都是要死的，他不死大乾皇帝睡觉都睡不安稳。
陆离于是便明白为何姬八所在的宣威军会因为“恶意讨薪”而被冠以谋反兵变的名义屠杀了。
原因很简单，只要杀光这些精锐，朝廷不但不用再付欠了两年的那笔天文数字一般的军饷，还可以剪除戚飞这位戚大帅的羽翼减小戚飞的威胁，对大乾皇帝来说简直是一箭双雕，赢麻了。
至于这些精锐牺牲无数所立下的赫赫战功，皇帝不在乎，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同样不在乎。
因为在他们看来，有没有功劳，戚飞说了不算，这些大头兵自己说了就更不算了。
而且这些精锐竟然只听戚飞的号令而非朝廷的号令，这便更是已经有了取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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