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岁饥（二合一）
永兴十五年，平西都护府大旱，赤地千里。岁饥，民相食。——《乾书.永兴五年》
……
天上的太阳毒辣无比，似乎是要把整片大地都晒干，却晒不死半空中乌泱泱的飞蝗。
土黄色的大地龟裂荒芜，几乎看不见半点绿意，只零星可见些许行尸走肉般的灾民在这片似乎已经死去的大地上游荡，四处翻找些地龙（蚯蚓）、草根、观音土、树皮类的果腹。
但更多的灾民已是饿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无，或是走着走着直接倒在地上，或是勉力爬到枯死的连树皮都被扒光的大树下倚着树干休息。
小溪旁，背阴处某颗光秃秃的大树下，灰头土脸看不清长相的少女一边靠着这株树叶都被饥民扒光的大树休息，一边用小鹿般警惕的明眸扫视着四方。
虽然又饿又累，可林曦知道，自己绝不能就这么睡过去。
一旦真的睡着，自己便百分之百会被那些饿绿了眼的灾民下锅当成吃食，美美饱餐一顿。
这等饥荒之下，同类相食早已不足为奇，区别只在是活着将人下锅还是死后再将人的尸体下锅罢了。
最先死去的是娘，在林曦记忆之中一向温柔如水的娘亲，在饥荒来临后却坚决地一粒米也不肯吃，把所有吃食都留给了自己和父亲。
娘饿死之前的话林曦记得清清楚楚——“曦儿，娘亲死了后，尸体莫让人捡了去，你和你父留着能多撑些时日，些许便能撑到官府赈灾发粮。”
也许吧，也许靠食用至亲的尸体确实能多撑些时日。
但林曦和父亲还是忍着悲痛，背着娘轻飘飘又沉甸甸的尸体回了自家那间小茅屋，并多捡了些枯枝堆在屋子里，一把火将娘的尸体烧得干干净净。
入土为安是不可能入土为安的，因为一路上林曦和父亲看到了太多饿疯了的灾民掘地三尺，只为新鲜的乃至是半腐烂的尸体从土里刨出来当成吃食。
见多了那些尸体的凄惨下场，林曦与父亲只得强忍悲痛选择火葬。
紧接着死去的是父亲。
似乎，这个沉默如山的男人，在妻子死去之后，心中便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他找到黑市，将自己当作货物卖了进去，为自己的孩子换得了10斤陈米。
至于没了自己护佑，自己那年方十二的女儿要如何在这片乱世之中幸存下去，他已经无力顾及了。
将所有的粮食留给女儿，已经是他这位无能的父亲与丈夫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本就早慧的林曦在接连失去父母之后，迅速变得更加成熟起来。
在父亲离去后，聪慧的少女强忍着悲痛反锁了家门，还用锅灰抹在脸上穿上父亲的衣服扮成了男生。
但百密一疏，煮粥时的炊烟还是让林曦失去了容身之所。
几天之后，一群饥民被这野村中出现的炊烟吸引，撬开木门冲进了林曦家中。
正在做饭的林曦见势不妙立刻从后门逃了出去，而那些看到粮食后欣喜若狂的饥民也懒得浪费力气去追这个注定要死的脏小子，任由林曦逃了出来。
逃出之后，林曦只能与众多饥民一般，游荡着这边似乎已然死去的干枯大地之上。
林曦本以为自己会被饿死，可让她无比意外的是，哪怕距离从家中逃出已有五日多了，粒米未进的她虽感觉又累又饿，却依然活着，且仍有一定的行动力。
她在逃出家失去了父母留下的存粮后，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
可在一次饿得不行依靠着某颗大树之后，她突然感受到，有某种清凉纯澈的气息似乎从大树之中涌入了她的体内。
这种涌入她体内的气息数量极少极少，却驱散了疲惫与饥饿，让当时已经饿得头晕眼花的她浑身充满了力气。
更让她意外的是，自从吸收了那种神秘气息，她似乎变得力大无穷起来。
好几次有饿昏了头眼冒绿光的饥民盯上了她，要将她这个看上去很好捕获的小孩子打昏下锅。
最多的一次，甚至同时又五六个饥民成年男人看上了她这一身皮肉。
可吸收了那神秘气息之后的她，哪怕只是毫无章法地胡乱挥舞起粉拳，竟也将那些不怀好意的饥民纷纷打飞老远，摔得骨折吐血。
一个个体型比她大上许多的饥民，却擦着她那小小的拳头便倒，脆弱得如同婴儿一般。
虽然不知道那神秘气息到底是何等神物，但林曦却能感受到这种气息带来的好处。
从那以后，林曦便循着本能，寻找着各类树木，想吸收更多的神秘气息。
但可惜的是，并非每颗树之中都有那种神秘气息。
且每当她吸收完那种神秘气息后，被吸取神秘气息的树木都会枯死。
但幸运的是，在时隔两天之后，她好不容易又找到了一株有着那种神秘气息的大树。
随着熟悉的神秘气息涌入体内，林曦感到饥饿与疲惫被驱散了许多，整个人舒服得眼睛都半眯了起来。
“爹，娘，女儿一定会替你们好好活下去的！”她默默发誓道。
“你……是修士？”一个好听的少年男声传来。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少女如同炸了毛的猫儿一般四处张望，寻找着声音的主人，却没看到半点人影。
“鬼！？这个声音，似乎是直接出现在我脑海之中的。”少女顿时想起母亲身前哄她睡觉时讲的那些个恐怖民间故事。
“是了，这次饿死了这么多的人，真有鬼似乎也很正常……”少女害怕地想道。
“我叫陆离，万法门内门弟子，这位道友，你是和自家长辈失散了吗？”看她被吓得瑟瑟发抖，陆离哭笑不得地解开玄龟敛息术，御剑落在了地上对着林曦微微一笑道。
看着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如玉少年，林曦怔了一怔。
自从父母离世之后，她就再也不曾看到有人向自己露出这样温暖的笑容了。
“我叫林曦，对不起，我有些听不太懂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见陆离不像是坏人，少女犹豫片刻后还是回复道。
“大哥哥，你是仙人吗？居然能飞！”少女的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
陆离一惊，他此前正飞在从山阴县到平西军驻地的路上，正感伤于那地上一个个面黄肌瘦的饥民，忽地却感受到了灵气波动。
循着灵气波动，他这才找到了靠在树下的林曦。
出于礼貌，他并未用神识扫描，而是只用眼睛打量着看不清面貌的少女。
“仙人？算不上，在下也只是个练气修士罢了。”陆离笑了笑道。
“也就是说，道友你不曾有师门以及引你入道修行的长辈？”陆离关切地继续问道：“那冒昧问下，道友可方便告知在下你修行的是何功法？”
“若是无人教导指点，单凭自身摸索修行功法，则很有可能会在行气之时遇到危险。”陆离十分好心地提醒道。
看着林曦身上大了许多显得无比宽松的旧衣服，再结合之前她将自己称作“仙人”，陆离猜测，眼前这位练气一层的修士，很有可能是个遇到奇遇捡到某篇功法的散修。
这类人并不少见，修士的功法，至少那些寻常功法，说到底也不是什么珍稀之物。
许多修士在道途无望之后，都会选择回到凡间当个凡人眼中的仙人。
这些修士在寿终死后，大多将自身修行的功法留下以待凡间那些有灵根资质的有缘人。
但能够有灵根资质，且刚好灵根属性符合功法主修灵气得以入门的，却比较少见了。
“更少见的是，她这年龄看起来却是不大，能自行修行入门，灵根资质肯定不差。”陆离寻思道。
“仙人大哥哥，很抱歉，我完全不懂你说的修行和功法是什么东西哦。”林曦的声音很轻很轻，且似乎是由于许久未曾开口说话的缘故，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那日饿极了，正靠着一棵大树闭目等死，只待早日去地下与父母团聚，却不曾想，有种清清凉凉十分舒服得气息从那颗大树之中涌入已经饿昏了的我的体内。”
“吸收了那种神秘气息之后，我身上便突然就有了用不完的力气，甚至能轻松打飞好几个大人呢。”
陆离听完，既惊讶于少女所说的，亦有些感动于小姑娘对自己的信任。
“没有修行任何功法就入道修成练气，我过往却是从未听说过有此类事情。”陆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但这肯定代表你的资质不俗，你将这些直接告诉我这个陌生人，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林曦摇了摇头坚决地道：“不会哦，仙人大哥哥你笑得那么好看，妈妈说，长得好看的肯定不会是坏人。”
但纠结了一会儿后，她又哀求道：“但如果仙人大哥哥你真的是坏人，那能不能不要杀掉或者吃掉曦儿，曦儿很好养活的，就算不给饭吃也不会被饿死。”
“曦儿还会洗衣做饭，还会算账，还会……”她紧张地掰着指头道。
陆离沉默了，不用问，他便已经从少女的话语中大概明晰了她之前的凄惨遭遇。
一个本应天真无邪享受父母宠溺的小女孩，忽然便失去了疼爱自己的父母，不得不在饥荒之中一个人独自求生。
若不是因为体质特殊，甚至等不到遇见自己她便已经像无数个无名之辈一般饿死在某个角落了。
这让他在感到心疼的同时，亦为少女对自己的信任而深深地触动。
直觉告诉陆离，没有依靠任何功法，仅凭从某颗树中吸收的木灵气便成了练气修士的少女，大概率拥有某种珍稀灵体。
“仙人大哥哥，你能让曦儿当你的侍女吗？妈妈讲的故事里，像你这样的仙人身边，最少也得有四个侍女呢！”见陆离不说话，林曦紧张地请求道。
陆离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之后，认真点了点头道：“那你就先跟着我吧，三个月后待我回了自家宗门，我便让我父亲收你做弟子，这样以后你就是我的师妹了。”
陆离也不纠结，既然这身世可怜的少女已经无家可归，且很明显修行资质不俗，那他不如将这很有可能是个修行天才的少女拐回去做师妹。
林曦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无比明亮：“真的吗！？那我以后也能成为仙人吗？”
“仙人啊……要成为真正的仙人可是很难很难的，不过呢，以你的不凡，当个寿三百的筑基修士应该不成问题，对凡人来说这与仙人也没区别了。”陆离哈哈一笑道。
“好耶！”林曦欢呼起来。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本已一片灰暗的世界似乎重新有了光。
“对了，你是不是很久没吃饭了？还是先吃饭吧！”陆离忽然想起来这件事，赶忙将储物袋中的食物取了出来。
见到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大堆各色食物，饿了许久的林曦无比惊喜。
“谢谢陆离哥哥！”少女紧紧抱住陆离，眼眶通红，声音哽咽。
“好了好了，别怕，以后谁再敢欺负你，我就替你狠狠地教训他！”陆离轻轻拍着少女几乎没有一点肉的后背安慰她道。
之后，陆离便看着这少女像小松鼠一般，十分可爱地抱着一块肘子吃了起来。
哪怕饿狠了，她的吃相依然十分斯文——就是她抱着的肘子有些违和。
忽然，两人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
陆离抬头，却在看到四周景象之后怔住了。
许许多多皮包骨头的饥民不知何时被食物的香味吸引了过来，此刻他们正贪婪地望着那一堆食物。
几个饥民没忍住，拿着手中的木棒冲了上来，似乎是打算直接抢夺食物。
陆离本欲发出剑气斩杀他们，可望着他们眼中那对于生的渴望，却终究不忍直接杀掉这几人。
于是，他叹息一声，并未下杀手，仅仅只是挥了挥手，用神识将那几人按到在地上不得动弹。
见到陆离挥手间便镇压了那几个饥民，其余蠢蠢欲动的人中大多数都被震住了。
但也有少数人，见陆离没有下杀手，却反而嘲笑起这无用的善心，挥舞着手中柴刀菜刀狞笑着冲了过来。
与先前只为求生无意伤人的几个饥民不同，这些人心中的恶意在陆离的神识之中根本无处隐藏。
这次，陆离没了手下留情的意思。
他本想直接用剑气将其分尸，但看到正啃肘子啃得正香的少女，不愿见血扰了少女的食欲，最终选择给他们一个更体面的死法。
于是，陆离冷哼一声，直接震断了这数位恶徒的心脉，让他们冲着冲着便忽然倒地不起。
……
天上的太阳毒辣无比，似乎是要把整片大地都晒干，却晒不死半空中乌泱泱的飞蝗。
土黄色的大地龟裂荒芜，几乎看不见半点绿意，只零星可见些许行尸走肉般的灾民在这片似乎已经死去的大地上游荡，四处翻找些地龙（蚯蚓）、草根、观音土、树皮类的果腹。
但更多的灾民已是饿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无，或是走着走着直接倒在地上，或是勉力爬到枯死的连树皮都被扒光的大树下倚着树干休息。
小溪旁，背阴处某颗光秃秃的大树下，灰头土脸看不清长相的少女一边靠着这株树叶都被饥民扒光的大树休息，一边用小鹿般警惕的明眸扫视着四方。
虽然又饿又累，可林曦知道，自己绝不能就这么睡过去。
一旦真的睡着，自己便百分之百会被那些饿绿了眼的灾民下锅当成吃食，美美饱餐一顿。
这等饥荒之下，同类相食早已不足为奇，区别只在是活着将人下锅还是死后再将人的尸体下锅罢了。
最先死去的是娘，在林曦记忆之中一向温柔如水的娘亲，在饥荒来临后却坚决地一粒米也不肯吃，把所有吃食都留给了自己和父亲。
娘饿死之前的话林曦记得清清楚楚——“曦儿，娘亲死了后，尸体莫让人捡了去，你和你父留着能多撑些时日，些许便能撑到官府赈灾发粮。”
也许吧，也许靠食用至亲的尸体确实能多撑些时日。
但林曦和父亲还是忍着悲痛，背着娘轻飘飘又沉甸甸的尸体回了自家那间小茅屋，并多捡了些枯枝堆在屋子里，一把火将娘的尸体烧得干干净净。
入土为安是不可能入土为安的，因为一路上林曦和父亲看到了太多饿疯了的灾民掘地三尺，只为新鲜的乃至是半腐烂的尸体从土里刨出来当成吃食。
见多了那些尸体的凄惨下场，林曦与父亲只得强忍悲痛选择火葬。
紧接着死去的是父亲。
似乎，这个沉默如山的男人，在妻子死去之后，心中便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他找到黑市，将自己当作货物卖了进去，为自己的孩子换得了10斤陈米。
至于没了自己护佑，自己那年方十二的女儿要如何在这片乱世之中幸存下去，他已经无力顾及了。
将所有的粮食留给女儿，已经是他这位无能的父亲与丈夫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本就早慧的林曦在接连失去父母之后，迅速变得更加成熟起来。
在父亲离去后，聪慧的少女强忍着悲痛反锁了家门，还用锅灰抹在脸上穿上父亲的衣服扮成了男生。
但百密一疏，煮粥时的炊烟还是让林曦失去了容身之所。
几天之后，一群饥民被这野村中出现的炊烟吸引，撬开木门冲进了林曦家中。
正在做饭的林曦见势不妙立刻从后门逃了出去，而那些看到粮食后欣喜若狂的饥民也懒得浪费力气去追这个注定要死的脏小子，任由林曦逃了出来。
逃出之后，林曦只能与众多饥民一般，游荡着这边似乎已然死去的干枯大地之上。
林曦本以为自己会被饿死，可让她无比意外的是，哪怕距离从家中逃出已有五日多了，粒米未进的她虽感觉又累又饿，却依然活着，且仍有一定的行动力。
她在逃出家失去了父母留下的存粮后，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
可在一次饿得不行依靠着某颗大树之后，她突然感受到，有某种清凉纯澈的气息似乎从大树之中涌入了她的体内。
这种涌入她体内的气息数量极少极少，却驱散了疲惫与饥饿，让当时已经饿得头晕眼花的她浑身充满了力气。
更让她意外的是，自从吸收了那种神秘气息，她似乎变得力大无穷起来。
好几次有饿昏了头眼冒绿光的饥民盯上了她，要将她这个看上去很好捕获的小孩子打昏下锅。
最多的一次，甚至同时又五六个饥民成年男人看上了她这一身皮肉。
可吸收了那神秘气息之后的她，哪怕只是毫无章法地胡乱挥舞起粉拳，竟也将那些不怀好意的饥民纷纷打飞老远，摔得骨折吐血。
一个个体型比她大上许多的饥民，却擦着她那小小的拳头便倒，脆弱得如同婴儿一般。
虽然不知道那神秘气息到底是何等神物，但林曦却能感受到这种气息带来的好处。
从那以后，林曦便循着本能，寻找着各类树木，想吸收更多的神秘气息。
但可惜的是，并非每颗树之中都有那种神秘气息。
且每当她吸收完那种神秘气息后，被吸取神秘气息的树木都会枯死。
但幸运的是，在时隔两天之后，她好不容易又找到了一株有着那种神秘气息的大树。
随着熟悉的神秘气息涌入体内，林曦感到饥饿与疲惫被驱散了许多，整个人舒服得眼睛都半眯了起来。
“爹，娘，女儿一定会替你们好好活下去的！”她默默发誓道。
“你……是修士？”一个好听的少年男声传来。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少女如同炸了毛的猫儿一般四处张望，寻找着声音的主人，却没看到半点人影。
“鬼！？这个声音，似乎是直接出现在我脑海之中的。”少女顿时想起母亲身前哄她睡觉时讲的那些个恐怖民间故事。
“是了，这次饿死了这么多的人，真有鬼似乎也很正常……”少女害怕地想道。
“我叫陆离，万法门内门弟子，这位道友，你是和自家长辈失散了吗？”看她被吓得瑟瑟发抖，陆离哭笑不得地解开玄龟敛息术，御剑落在了地上对着林曦微微一笑道。
看着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如玉少年，林曦怔了一怔。
自从父母离世之后，她就再也不曾看到有人向自己露出这样温暖的笑容了。
“我叫林曦，对不起，我有些听不太懂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见陆离不像是坏人，少女犹豫片刻后还是回复道。
“大哥哥，你是仙人吗？居然能飞！”少女的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
陆离一惊，他此前正飞在从山阴县到平西军驻地的路上，正感伤于那地上一个个面黄肌瘦的饥民，忽地却感受到了灵气波动。
循着灵气波动，他这才找到了靠在树下的林曦。
出于礼貌，他并未用神识扫描，而是只用眼睛打量着看不清面貌的少女。
“仙人？算不上，在下也只是个练气修士罢了。”陆离笑了笑道。
“也就是说，道友你不曾有师门以及引你入道修行的长辈？”陆离关切地继续问道：“那冒昧问下，道友可方便告知在下你修行的是何功法？”
“若是无人教导指点，单凭自身摸索修行功法，则很有可能会在行气之时遇到危险。”陆离十分好心地提醒道。
看着林曦身上大了许多显得无比宽松的旧衣服，再结合之前她将自己称作“仙人”，陆离猜测，眼前这位练气一层的修士，很有可能是个遇到奇遇捡到某篇功法的散修。
这类人并不少见，修士的功法，至少那些寻常功法，说到底也不是什么珍稀之物。
许多修士在道途无望之后，都会选择回到凡间当个凡人眼中的仙人。
这些修士在寿终死后，大多将自身修行的功法留下以待凡间那些有灵根资质的有缘人。
但能够有灵根资质，且刚好灵根属性符合功法主修灵气得以入门的，却比较少见了。
“更少见的是，她这年龄看起来却是不大，能自行修行入门，灵根资质肯定不差。”陆离寻思道。
“仙人大哥哥，很抱歉，我完全不懂你说的修行和功法是什么东西哦。”林曦的声音很轻很轻，且似乎是由于许久未曾开口说话的缘故，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那日饿极了，正靠着一棵大树闭目等死，只待早日去地下与父母团聚，却不曾想，有种清清凉凉十分舒服得气息从那颗大树之中涌入已经饿昏了的我的体内。”
“吸收了那种神秘气息之后，我身上便突然就有了用不完的力气，甚至能轻松打飞好几个大人呢。”
陆离听完，既惊讶于少女所说的，亦有些感动于小姑娘对自己的信任。
“没有修行任何功法就入道修成练气，我过往却是从未听说过有此类事情。”陆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但这肯定代表你的资质不俗，你将这些直接告诉我这个陌生人，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林曦摇了摇头坚决地道：“不会哦，仙人大哥哥你笑得那么好看，妈妈说，长得好看的肯定不会是坏人。”
但纠结了一会儿后，她又哀求道：“但如果仙人大哥哥你真的是坏人，那能不能不要杀掉或者吃掉曦儿，曦儿很好养活的，就算不给饭吃也不会被饿死。”
“曦儿还会洗衣做饭，还会算账，还会……”她紧张地掰着指头道。
陆离沉默了，不用问，他便已经从少女的话语中大概明晰了她之前的凄惨遭遇。
一个本应天真无邪享受父母宠溺的小女孩，忽然便失去了疼爱自己的父母，不得不在饥荒之中一个人独自求生。
若不是因为体质特殊，甚至等不到遇见自己她便已经像无数个无名之辈一般饿死在某个角落了。
这让他在感到心疼的同时，亦为少女对自己的信任而深深地触动。
直觉告诉陆离，没有依靠任何功法，仅凭从某颗树中吸收的木灵气便成了练气修士的少女，大概率拥有某种珍稀灵体。
“仙人大哥哥，你能让曦儿当你的侍女吗？妈妈讲的故事里，像你这样的仙人身边，最少也得有四个侍女呢！”见陆离不说话，林曦紧张地请求道。
陆离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之后，认真点了点头道：“那你就先跟着我吧，三个月后待我回了自家宗门，我便让我父亲收你做弟子，这样以后你就是我的师妹了。”
陆离也不纠结，既然这身世可怜的少女已经无家可归，且很明显修行资质不俗，那他不如将这很有可能是个修行天才的少女拐回去做师妹。
林曦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无比明亮：“真的吗！？那我以后也能成为仙人吗？”
“仙人啊……要成为真正的仙人可是很难很难的，不过呢，以你的不凡，当个寿三百的筑基修士应该不成问题，对凡人来说这与仙人也没区别了。”陆离哈哈一笑道。
“好耶！”林曦欢呼起来。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本已一片灰暗的世界似乎重新有了光。
“对了，你是不是很久没吃饭了？还是先吃饭吧！”陆离忽然想起来这件事，赶忙将储物袋中的食物取了出来。
见到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大堆各色食物，饿了许久的林曦无比惊喜。
“谢谢陆离哥哥！”少女紧紧抱住陆离，眼眶通红，声音哽咽。
“好了好了，别怕，以后谁再敢欺负你，我就替你狠狠地教训他！”陆离轻轻拍着少女几乎没有一点肉的后背安慰她道。
之后，陆离便看着这少女像小松鼠一般，十分可爱地抱着一块肘子吃了起来。
哪怕饿狠了，她的吃相依然十分斯文——就是她抱着的肘子有些违和。
忽然，两人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
陆离抬头，却在看到四周景象之后怔住了。
许许多多皮包骨头的饥民不知何时被食物的香味吸引了过来，此刻他们正贪婪地望着那一堆食物。
几个饥民没忍住，拿着手中的木棒冲了上来，似乎是打算直接抢夺食物。
陆离本欲发出剑气斩杀他们，可望着他们眼中那对于生的渴望，却终究不忍直接杀掉这几人。
于是，他叹息一声，并未下杀手，仅仅只是挥了挥手，用神识将那几人按到在地上不得动弹。
见到陆离挥手间便镇压了那几个饥民，其余蠢蠢欲动的人中大多数都被震住了。
但也有少数人，见陆离没有下杀手，却反而嘲笑起这无用的善心，挥舞着手中柴刀菜刀狞笑着冲了过来。
与先前只为求生无意伤人的几个饥民不同，这些人心中的恶意在陆离的神识之中根本无处隐藏。
这次，陆离没了手下留情的意思。
他本想直接用剑气将其分尸，但看到正啃肘子啃得正香的少女，不愿见血扰了少女的食欲，最终选择给他们一个更体面的死法。
于是，陆离冷哼一声，直接震断了这数位恶徒的心脉，让他们冲着冲着便忽然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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