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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你曾是爱人,我枯竭灵魂的依托 爱伦.坡《致一位在天国的人》

    爱伦.坡《致一位在天国的人》

    他就那么懒懒地躺在那儿,躺在他曾经幻想着能挖出水来的坑儿旁边,死了样久久不动。小羚羊像个乖孩子,像他忠实的朋友,守候在他身旁。

    要不还是往回走吧,现在回头还不算晚,沙漠边村子能找到吃的喝的,再去附近的城镇找人来把车修好……这念头像破土而出的禾苗悠地冒出来,挺拔而茁壮。可他闭着眼摆了摆脑袋立即将之掐死了。你这老小子,怎么总这样?见过冲浪者吗?见过蹦极吗?还有那攀登珠峰的勇士们,人家……同人家比你这点儿挫折算什么呵?

    风越刮越大,乌儿乌儿地叫啸着,刮得飞沙走石昏天黑地的,将沙子狠劲打他脸上身上,要将人刮走样,要将人活埋了样!他这才动了动,也没站起来,而是取下帽子扣脸上,再用一条胳膊压帽子上,且顺手将他的小可怜搂在怀里了。

    刮吧刮吧!将整个塔克拉玛干翻个底朝天了不得!他恶狠狠想。

    这天傍晚的风还真大,狂风吹得旁边的芦苇、骆驼刺和沙米草全都伏在了地上,甚至连根卷起,抛上天空。连傲然挺立的胡杨也在风中颤抖着挣扎着,本已稀少的树叶,不多会儿全都让风刮光了,剩下光光的树枝顽强地怒指苍天。

    他仍躺那儿,耳听风沙打在芦苇灌木上沙沙的响声,不思也不想。懒得动,懒得起来,躺着还更能抵挡狂风是吧?可过了阵儿,沙子竟然真将他小半个身子埋了,头上、脸上、胸口上全是沙子,他还是没有站起来。

    波儿同谢世维开着车在沙漠里徐徐行进,谢开车,波儿则不时从开着的车窗探了头四处张望。

    暮色下的沙漠千姿百态,仍有阳光照耀的地方金碧辉煌,背阳处却阴影昏暗,就有了层次,像成熟的麦田,像丘陵起伏的南方。这让她很开心,虽是心有牵挂,却仍拿了相机乱拍。

    可是起风了,转眼越刮越大。谢说要不找个大沙丘背风处歇会儿吧,波儿大声喊叫道,歇什么歇,走呵!接着走!还怕风把你的车卷起来抛到撒哈拉呀?

    真是个急三脚!谢嘟哝道,开着车在风沙里继续穿行。

    可这天傍晚的风真是邪门,一般刮一阵儿就小下来了,可这晚的风刮了好一阵不仅没小下来,反而更大了更野了,搅得漫天黄沙,天昏地暗。

    车到一大沙丘下,谢就把车停了,说急也没用,歇会儿吧,我可是饿了渴了!波儿翻他一眼道,就知道吃吃喝喝,庸俗!这样大的风沙,他在哪儿呢?他没了车咋避风沙呢?

    谢取了小包蛋糕和一瓶水递给她,说是呵,没了车,在这大沙漠里那小子只好风浴沙浴了,哈哈!

    幸灾乐祸!你咋这样人?波儿举了矿泉水喝水,不满地白了谢一眼。

    玩笑呢,何必生气吗,嘿嘿!我说波儿,你就放心吧,说不定你我在这里饱餐风沙,那家伙正坐哪个咖啡馆听着音乐品咖啡呢!

    胡说,不可能!他肯定是朝沙漠里钻而不是半途而废缩回去了!见异思迁,遇到点挫折就撤退那是你谢先生的一贯做派。

    谢就尴尬了,嘿嘿笑。

    波儿这样说虽是尖刻了点,却也是事出有因。之前,谢不是起劲地追求过波儿吗,一开始波儿置之不理,觉得谢才不出众,貌不惊人,又世故了点,还缺点儿男子汉气概。可谢穷追不舍,请吃请玩呵,请看电影喝咖啡呵。还不时给她的儿子买这买那,正面攻不上去侧面攻。日子一久,波儿就让他愚公移山的精神感动了,已有点心动了,心想这人虽是平庸了点儿,但死心踏地的倒也难得,对孩子也很好,也许这就是天意呢?不然就这样了吧,凑合着好好过日子也算个归宿呵……

    哪想那谢久攻不下已失去耐心,恰朋友给他介绍了个美女,在成都打工的,年轻漂亮,谢就公而然之与之交往起来。常常往成都跑,常常挽了手在成都的大街小巷航行过来航行过去。谢本想刺激刺激波儿,以为波儿知道了会后悔,会立马跑他跟前痛哭流涕地直说原谅我吧,还是同我好吧,亲爱的,我爱你!哪想一天波儿在街上迎面碰上二人,竟然笑嘻嘻上前冲他说谢哥,恭喜恭喜,真正是神仙眷属呵,不介绍下呀?这位是……

    谢只得将新女友介绍给波儿认识了。

    之后再遇到谢,波儿就将脑袋一扬目光一抬,装作没看见直直走了过去。谢才知自己的欲擒故纵之计是大大的失策了。同那打工妹分手后,又重整旗鼓来追波儿,偏巧姚廷就在这时出现了!

    二人坐车里吃了点东西,风渐渐小些了,谢就下车去方便。波儿也下车活动了下胳膊腿,然后冲沙丘后方便的谢喊,走呵,风小了,走阵儿再说吧!谢答说等会儿等会儿!波儿二话不说跳上驾驶位开起车子就跑,谢笑骂着追来,说死女子,你也太黑心了吧,要把你患难老公丢沙漠里呀?

    去你的!跟沙丘当老公吧!波儿开着车笑骂。

    波儿不会开车,谢追了会就追上了,拉开车门,狼狈不堪地钻进了车里笑说,晓得我不在你法眼之内,可夜晚你我只能作一对临时夫妻了,想把我赶下车我可不干哟,难道你要下车睡沙漠里?

    梦嘛你,想都别想!你睡驾驶室,我在后排,井水不犯河水!

    谢说还是我来吧,你那水平莫把车开坏了。波儿不让,笑说怕啥,这大沙漠是最好的练车场,开不翻撞不坏,你心疼个啥?嘻嘻!

    谢苦笑,只得由她。

    波儿哪里知道,就在他们停车休息处旁边五六个沙丘之后,她苦苦寻觅的姚廷正死蛇样摊小片绿地的沙地上。

    心灰意冷的姚廷也没有听到汽车的马达声,因为风沙实在太大了,因为他昏沉沉的,他的神经和意识都几乎麻木了,什么也听不见。

    太过分了,上帝呀上帝,你怎么能这样呢?海市蜃楼就算开玩笑吧,可让人转来转去又转回来了,也太不近情理了吧?

    天已经完全黑定了,风也渐渐小了。他才抖着身上的沙子坐起来,又站起来抖了好一阵沙子,边抖沙子边用脚碰碰小羚羊说,吃饱了吧?小可怜,你倒有草好吃,人还不如你们羊,人总不能也吃草吧,唉!

    他刚死蛇样躺着时,风一小小羚羊就悄没声跑去啃草了。

    谁说人不能吃草呢?古时候天灾人祸时不是靠吃草根树皮吗?此念一动他就站起来,想看看这儿的草根能吃不。可这儿的灌木和杂草大都早就枯死了,想是季候性绿地,几场雨下来它们就抓紧蓬勃生长,没了雨水也就很快枯死了,只有柽柳、梭梭和骆驼刺及一些沙米草之类仍顽强的活着。他摇到丛杂草前,抓着棵半枯的沙米草试着一拔,稍一用力就连根拔起了,扯了小截草根塞嘴里嚼了嚼,味道怪怪的,且毫无水分。就呸呸吐了,往低洼处走出。他在低洼处找还绿着的骆驼刺和沙米草,然后蹲下来拔草根,抖抖沙子丢给他的小可怜。他又挖了把骆驼刺和紫筒草的草根,挑了根肥大点看起来水分多点儿的草根塞进嘴里嚼起来,心想吃不惯也得吃,说不得到时候真只有吃草根了,虽是味道怪怪的,到底可以勉强充饥呵。

    忽然,他定格样停止了咀嚼,望着夜色四合的远方凝神屏息静听,可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芦苇和枯黄的灌木丛在微风里发出的沙沙声,没有虫鸣也没有兽叫。他凝神听了会儿,垂头丧气地嘟哝,怪了,明明听到像有汽车马达声呀,明明听见那边像有汽车开过的呀……准定又是老天跟我开玩笑……

    草根虽然难吃,且没有什么水分,总算可以填填肚子。想到吃,肚子立即咕咕叫起来,饿得慌,因几顿没有正经吃过东西吧?他决定加次餐,不是有草根了吗,就奢侈一次吧,面包加草根。一天之内连遭两次重击,不安慰下自己他怕撑不下去了。

    还有两个面包,留一个明天当早餐,另一个就算加餐了,人一半羊一半。那小块馕留着明天当午餐,还有两小包饼干,他舍不得吃,想留到最艰难的时候。有两包饼干他和小可怜就算还有口粮,几口吃了,就没有了指望,没有了念想了,是吧?

    可是水远比他计划的消耗得快。因为实在太干渴,因为丧气生气怄气,他完全忘了自己的规定,在发现转了一整天竟然又回到了这儿时,他一口气猛喝了好多水。

    他拿了个面包,一撕两半,先将给小羚羊那一半滴上水泡了小会儿,让小羚羊吃。然后他才大口吃起自己那半个面包来。半个面包实在不经吃,几口就没了。可肚子仍饿得慌,他就试着吃起草根来。吃了小把草根,实在难以下咽,他就将草根扔给了小羚羊,笑说奖赏你了!

    他仰起脑袋喝了口水,就拧上了瓶盖,举起那瓶水摇了摇,看了看,见只剩下小半瓶了,苦笑。

    他坐那儿抽了支烟,才懒洋洋站起来,捏着短刀,在朦胧的星辉月光下走进芦苇丛灌木丛,慢慢转悠着寻找。心想万一能碰到只野兔什么的就好了!可他转悠了半天除了惊飞了几只什么雀儿,什么野物都没碰到。他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到放背包处,懊恼地一屁股坐下来。

    小羚羊往他身上靠了靠,他就拍拍小羚羊说,睡吧,小可怜,睡着了就不饿不渴了。唔,你当然不会饿,今晚你是美美地吃了顿大餐了的呀,呵呵!行了,睡吧,明早出发前我多替你割些草,再挖些草根儿带上,唉,睡了!

    他念叨着站起来,从背包里取出睡袋,再将背包里东西倒出来,捞了几把干草塞进背包当枕头,就钻进睡袋枕着背包躺下了。小羚羊也靠着他蜷伏在地上了。有胡杨、柽柳、沙拐枣和芦苇护卫着,显然比躺光光的沙地上更惬意,他就想今晚也许能好好睡一觉了。

    唉,人的一生真是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太多的变数,而一些偶然事件,或是看起来是偶然的因素,往往改变人的命运,甚至改变人的一生。就像那海市蜃楼,本是个偶然,它的出现是个偶然,而能看到它也是偶然,可这偶然却让他迷糊了,走迷了,走了一整天又转回到了这儿。

    这就像是他短暂的仕途。

    他努力工作努力表现总算升职成了个副科级,之后又下厂当上了工会主席,按说应该是步入仕途了,哪想不到两年却让人打回了原形,灰灰溜溜调离原公司,再次成了一介布衣……

    事实告诉他,官儿不是那么好当的,他那耿直又书生气的性格不适合当官儿。他不会八面玲珑,不会吹牛拍马,不能圆滑地处理、应付同级与上下级关系而游刃有余,又没有靠山没有强有力的背景,一个风吹草动就能把他掀下台。没有风吹草动制造点儿风吹草动也能要他尴尬谢幕。

    那是他当上编辑部主任一年多后吧,忽一日公司党委副书记找他谈话,说是让他下厂锻炼锻炼,问他觉得如何。他想都没想就说好呵,可生产经营我不懂哟,我下去能干个什么呢?副书记说去当个工会主席怎么样?他说好呵,文字工作干久了早烦了,行,我下厂,没问题!如此这般,他就下到总公司下面一工厂当起了工会主席。

    他去上任那厂子,有三四个车间,五百多职工,以机电工程、电机修理、电器盘箱制做等等为主业。一上任他就抓紧适应新岗位、新环境,还找了一大堆相关资料、文件学习。

    一天上午,他正坐自己办公室看文件,厂总支书记老马在门口招手笑说主席,过来过来,我两个好好聊聊。

    他在马书记办公桌头坐下来,马就笑说,听说你也曾经在大公司那啥厂干过?他说是呀,在那儿干了好几年,刚进去只是个小工人呢!马说,我也是那厂子出来的,前几年在厂里当办公主任,咋不认识你呢?

    听说是一个厂子出来的,他立即有了种亲切感,笑说,是吗?唔……厂里一两千人,那时我就是个小工人,后来是小干事,只知道埋头干活,你上位时恐怕我已经调这边公司宣传部了!马说,你在那厂当宣传干事我倒是听说过,文娱活跃分子嘛,只是那时我被派驻几里外的一个生产点,很少在厂里,所以没有见过,呵呵!

    二人就这么聊着,老厂子里的谁谁你认识吧?哪年哪月老厂出了件啥事儿知道吧等等。越聊越近,越聊越热乎。马书记给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呵呵哈哈的,没有啥架子,算比较好打交道的了。

    他到任后的第三天晚上,厂长、书记为他接风,厂领导班子的几个副厂长都来了,加上厂办主任和两三个美女科室、车间领导,坐了一大桌。坐着说了会儿话,菜基本上齐了,厂长老文和马书记交换了个眼色一齐端着酒杯站起来,马说厂长,说两句吧。文说还是书记来才名正言顺,工会是你那边的,呵呵!马就举举酒杯说,来来来,闲话休提,书归正传,一起来热烈欢迎姚主席到我们厂上任,希望姚主席给我们厂带来好经验,好财运,让我厂成总公司的利润大户!

    他连忙端了酒杯站起来说谢谢!谢谢厂长书记!谢谢各位领导!新来乍到,啥都不懂,还望各位多多指教,多多支持!

    文厂长笑说,啥指教不指教哟,合作愉快!来,干了!

    就都举杯干了。

    席间说说笑笑,敬来敬去,气氛融洽而热烈。本来好好的事儿,谁知喝到都有了点酒意时却出事儿了。

    那马书记是个酒罐罐,见了酒什么都忘了,喝着喝着就喝高了。厂里有个女副厂长,“五.七连”时代靠实干提拔起来的,没多少文化,有时说话就直些。席间人多,都在捉对儿聊着,他也没留意那女副厂长哪句话刺着马书记了,忽见马桌子上猛拍一掌站起来指了那女副厂长吼,你他妈说啥呢?我就是霸道咋的?老子就霸道了你能咋的?

    一桌子人顿时鸦雀无声。

    女副厂长勾了脑袋嗫嚅道,没啥意思呀,是说你有威望呀,我能咋的,谁能把你咋的,就知道欺负我这女人……

    马怒目青脸地暴喝,欺负你?是呀,老子就是欺负你了你敢咋样?狗屁不是,大字识不得一箩筐,欺负你了你能把我咋样?

    女副厂长猛地站起来,高声反击,是呀,我是没文化,可厂里工程多半是我拿回来的,你呢?你天天坐办公室喝茶抽烟,做出了啥贡献?我是没文化,我就是个家庭妇女,你呢?你就是耍嘴皮的!就是个土匪!

    竟敢当众说他书记大人是耍嘴皮子的,是土匪,这下马可是真毛了,跳起丈高,扔掉外套挽起衣袖朝那女副厂长扑上去,狂吼你妈的,老子跟你拼了,老子不当这破书记了跟你拼了!

    文厂长和另外两个副厂长赶紧将马抱了,拦了。说的说劝的劝,他见那女副厂长哭起来,也上去相劝。又吵吵了阵儿,两三个美女科室、车间领导就将那女副厂长哄劝着扶出去了。文厂长就来打圆场,笑呵呵说,坐,都坐呀,接着喝酒吃菜!主席呀,你别见外哟,书记就这脾气,喝了酒就有点管不住自己,没啥事儿,牙齿和舌头的摩擦,呵呵!

    虽是文厂长等人不停地打圆场,他心里还是不是个味儿。什么事儿嘛,两个厂领导之间竟然当众吵起来,还无赖样挽袖子挥胳膊地要拼命,实在让他大跌眼镜!

    之后不久,大公司举办工会主席培训班,他是新上任的工会主席,自然在培训之列,就准备准备参加培训去了。

    一阵冷风吹来,他不由在睡袋里缩了缩。入夜已经很久了,这鬼地方一到晚上就冷,且越来越冷,到黎明时分更是像冬天样奇冷。

    糟糕,该给小可怜扒拉几把草盖上呀!咋把这事儿忘了?他想。打算起来扒拉几把干草,却又不想动。睡袋里暖暖的,而温暖这时就是幸福,就是个深深的泥潭,陷里头就出不来。

    他从睡袋里抽出只手,去摸了摸他的小可怜,发现它小小的身子触手冰凉,他就心疼了,心想还是起来给小可怜弄点干草吧。忽觉得肚子隐隐地疼,又有点儿气胀,一打嗝就有股强烈的怪味从腹腔里冲出来。想是吃了几口草根弄的,也没太在意,却从睡袋里钻了出来,起身去周围扒拉干草。

    他在周围划拉了几把干草,给他的小可怜盖上。哪想这一活动他就觉得肚子愈发不舒服了,竟就干呕起来!

    糟糕,莫不是中毒了?不会吧?这些草根应该不会有毒的呵!可能只是不适合人吃吧?他心慌意乱的想。干呕却变成了真的呕吐,就蹲旁边呕吐起来,吐得翻肠倒肚,吐得倒海翻江!吐出来的黑水里夹杂着一条条一根根没有消化的草根,带着股异味儿。那散发着异味的酸水让他恶心,而没有消化的草根让他想起某种寄生虫,就呕吐得更厉害了。

    结果把他傍晚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胃里再也没什么好吐的了,才好歹停住。可这一折腾人就分外的虚,精疲力竭的,肚子却又饿得慌。可他忍着,没多少吃的了,吃光了就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他坐了会儿,感觉好冷,就站起来去取睡袋,双脚却软得没有了力气样,身子也虚弱地晃了晃。他就心惊了,心说别呵!千万别呵!在这儿真要病倒了就完了!没事没事,不就是吃了点草根引起的不适吗?不会就真病了的!他不停地宽慰自己,不停地替自己打气。

    可他弯腰拿起睡袋时,脑袋却一阵昏眩。这下真让他心惊肉跳了!该不会是真的中毒了吧?或者是一连两天没有正经吃过啥东西饿的?不行!不能病倒!无论如何不能倒下!

    他一屁股坐下来,前想后想地细细分析了下,估计各种原因都有点,天天这么走呵走,体力消耗大,又没有正经吃过啥东西,连水都不敢大口喝;傍晚吃那些草根,因天已经黑了,也没仔细分辨,又没洗干净,就忙慌慌往嘴里塞。不要紧不要紧的,吐出来了就不要紧了!吃点东西吧,吃点东西压一压就没事了,就有力气了!他想。

    他就去把背包里倒出来的东西里摸索着找那两包饼干,摸到饼干,开了一包大口吃起来。吃了几块饼干,喝了两口水,他拍拍手心想,好了,这下总不会乏力腿软了,不会病倒在这儿了!

    谁说没有吃的就没有念想没有指望了?明天自有明天福,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馕和饼干有芦根草根是吧!对呀,先前咋没有想起?芦根多好,芦根没毒还抗呕吐,有利于分泌唾液,且水分肯定比草根多呵!对对对,明天早上起来就去挖芦根,挖他妈一大包,再替小可怜拔些草根,背起闯大沙漠,有一大背包芦根和草根还怕什么呢?哈哈哈!

    这么一想,他立时有了柳暗花明之感,就钻进睡袋枕着塞满干草的背包睡下了。

    可因了想起挖芦苇根当口粮,又让他想起了一群同学少年跑小岛上芦苇丛中找鸟蛋的事儿,想起了那个芦花满天的傍晚,同了春妮坐水边石上的事儿……

    漫天的芦花不知咋忽然变成了遍地金灿灿的油菜花,好大一片油菜花呵,从他们面前铺了开去,左右望不到边,前也望不到头,开到云朵里了样,连着天了样。

    真美!真漂亮呵!嘻嘻!她笑着张开双臂高声欢叫,像要展翅飞翔的鸟儿。

    他将一个油菜花做成的花冠戴她头上说,这样就更漂亮了,就成了这儿的花仙子了,嘿嘿!

    人生若都如初相识多好呵!交往一多,事儿就出来了,缺点优点姑且不说,摩擦误会和不可避免的世俗观念就渗透进来了。就有了情感碰撞和纠结,就有了情欲。而爱情的排他性让你有了独占的欲望,都想控制对方,不容任何人染指。一点蛛丝马迹,一点风吹草动,往往都能被对方认为是“阶级斗争新动向”,于是就生气了,吵吵了,翻脸比翻书还快了!“为伊消得人憔悴”就是这么来的。

    刚认识红红那年春节,他们一起去了米易看灯会。去米易是他临时想起的主意,没有预订房间,心想偌大个县城找个住处应该不难,哪知到了米易才知全城宾馆酒店都一律爆满!他和红红找了一家又一家酒店、宾馆,门口全都毫无例外地摆着“客满”的牌子,连小旅馆也一律客满。二人脚都走疼了也没找到个落脚之处,他怕红红不开心,就笑说都怪我,没有早点预订房间,哪里知道这儿的灯会也这样火爆嘛!没事儿,不行看了灯会就打车回攀枝花嘿嘿!

    回去?不干,要回你回,我可要好好玩玩!来都来了怎么能走马观花看一眼就回去?红红说。

    总不能露宿街头吧?这才半下午都找不到住处了,晚上更难找。难道你我相拥了坐河边吹一晚上的风?呵呵!

    笑笑笑,亏你还笑得出来!还不是你,想来看灯会咋不早告诉我呀,早说我就在网上把房间订好了!红红边走边摆弄她的手机,百忙中掉头白了他一眼说。

    顺着大街又走了会儿,他忽说,咳,要不我们去城郊看看?城里爆满了,离县城远点儿的宾馆旅馆说不定还能找到住处!

    就往城外走。因要沿途搜索,也不能打车。

    好不容易在城边看到一旅馆,他就笑嘻嘻说我先进去侦察一下,说着沿着石级跳梭梭跑上去。进去一问,真还有一房间。他就喜滋滋窜大门口招呼红红上来,说一起看看房间吧。

    可红红上来扫了两眼这旅馆陈设布置脸色就阴了下来,上了楼,跨进房间一看,红红就不只是脸色不好了,眉头都皱紧了。可他觉得能找到个房间已经很不容易了,笑说,就这里怎样?将就将就吧,反正只一晚上,嘿嘿!

    这么脏!脏乱差占全了!你看你看,这墙壁这窗子,恐怕一二十年没有粉刷维修过了,床也这样破旧,点品味都没有!将就?怎么将就?我可不是能将就的人!红红冷着脸说,说罢掉头就走。

    他只得跟着出了那家小旅馆。心想这女人定是没有吃过啥苦的,这时候了还讲究品味啥的。想是这么想,可他不愿让她不开心,就说那我联系个车吧,我有个熟人是开出租车的。

    红红说,不用了,找个家庭旅馆吧。我已经搜到了两三家在网上招徕客人的家庭旅馆,看,这家就不错,在县城中心……

    红红说着,将手机举他眼前晃了晃,他伸脖子看,还没看清她已将手机拿回去了,笑说我马上打电话过去问问,要是合适就这家了!

    这是他第一次领略红红的处变不惊和干练。后来他才知道红红不仅外头干练,家务也是把好手,厨房里动作麻利,又快又好。

    红红电话里喂喂唔唔了一通,收了线掉头笑说,搞定!房主马上开摩托过来接我们,嘻嘻!

    二人就站街口等。一会儿,红红的手机响了,她接了大声说,在呀!我们就在这街口,我穿红色长大衣,就站在广告牌下头……对对对……哦,好好好,我们就站这儿等你!

    红红刚收了线,就见一辆摩托飞快地开他们面前停了,骑士取下头盔冲他们打了个招呼,嘻嘻笑。他才知房主原来是美女。

    红红就上去问了房间还整洁吧,离这儿有多远之类。房主说我那房子可是干净了,我们小区环境又好,又比较安静,包二位满意!红红说看了才知道,走吧!说着,上了美女房主的摩托,一溜烟去了。他连忙打了辆摩托跟上去。

    到了城中心一小区,进屋一看,干净整洁,且已有一对老年夫妇租住;再看看给他们安排的房间,红红当场拍板:就这儿了!

    落实了住处,心里总算踏实了,二人就放下简单的行李,给房主打个招呼出门看灯会去了。

    是夜,他和红红玩到十点过才意犹未尽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