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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黑夜我留在荒野,身上盖满了星星垃圾、星星尘 特拉克尔《悲哀深处》

    特拉克尔《悲哀深处》

    这天下午,波儿和谢世维开着车在雪后的塔克拉玛干慢慢搜寻着。因了昨晚发生的那一幕,波儿仍气恼着,不愿再坐副驾位了,跑后排坐了,将车门上玻璃摇了下来,两眼一直瞅着车外,正眼都不瞧一下谢。

    谢世维后悔不完羞愧不完,不敢面对波儿,巴不得立时三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这是在沙漠里,他不能丢下她玩消失,只得硬着头皮面对她这个冤家。

    虽是借酒发疯,可他看到了自己身上隐藏的丑陋,人性之丑。有肉不吃是傻瓜,就像个饥渴已久的饿汉,见到那么漂亮个女人躺在自己面前怎么能不动心呢,何况是他心仪已久的美女!问题是如果不喝酒他一定不至于冲动,不至于动了邪念。人性中的善,正常人的理智会让他控制自己,压下邪念。看来都是喝酒坏的事,酒精是魔鬼的帮凶呵!

    唔,离开了人群,人的社会属性就没了,就只剩下动物本能了,就没有道德规范约束了,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切,谢世维呀谢世维,你他妈也太不是人了,太掉底子了!

    一路他都在这样检讨着自己,愧悔难当,几次想好好给波儿解释解释,好好地赔礼道歉,求得她的谅解,可他掀掀嘴皮总羞于启齿。

    可有个事儿他不得不告诉她,那就是他们快没油了。虽是进来前早有准备,在加油站把油箱加满后,又灌了一大油桶油,可在这沙漠里转悠了几天也快烧完了。他瞅瞅眼看就要到底的油表,几次想开口都欲说还休。他有点怵她了。

    他们开着车又这么毫无目的地漫游样转了好一阵,在一处顶上积了些雪的大沙丘前车子终于熄火了。波儿将目光从大漠上收回来,看了他问怎么不走了?走呵!

    谢开开车门跳下来,拍拍手说,走不了了!接下来恐怕你我只有靠双腿了!

    波儿探了头惊问,咋的?为啥走不了了?车坏了?

    谢无奈地摇头苦笑道,下车吧。车倒是好好的,可没油了。

    波儿惊得狠抽了空冷气,开开车门跳下来怒不可遏地戟指了他喝问,谢世维,你又想搞啥阴谋诡计?哼,没油了?哄鬼吧你!知道你没安好心,可我要正告你,你要是胆敢再犯我一根头发丝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谢苦笑摇头,讨饶说别别,你别误会,我哪敢再耍啥阴谋诡计,真是没油了!你不知道,我这车本就特耗油,又是从别人手里淘来的二手车,跑这么多天没出毛病都是大幸了,耗油凶点其实不算奇怪的。

    波儿不再理他,钻驾驶位轰了几下油门,又提了装油的塑料桶摇摇,跳下车绕着车这儿看看那儿看看,似乎相信真没油了,才叹口气气馁地说,那咋办?这下咋办?这下来救援找人的要变成被人救援的了!

    还不至于吧?好在我们车上吃的喝的都充足,御寒的也有,况且估计我们就在离沙漠公路不远处,走走定能上公路的。谢说。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波儿说。道罢,立即钻车上取东西。谢望望已经黑下来的天说,别急,没见天都快黑了,我看今晚还是在车上过吧。马上就徒步,一是不知走多远才能找到那条沙漠公路,二是就算上了公路大晚上的也可能没啥车过,谁来救援我们呢?况且,这地方一到晚上就特冷,与其露宿不如在车上过了今晚再说,你说呢?

    波儿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就说好吧,也只能这样了。道罢,将刚从车上取下来的东西又扔回车上了。

    谢真感谢这一变故,因了这突发状况波儿又肯同他对话了。虽然因为昨晚那事儿,他已经对波儿彻底死心了,再不会巴望着峰回路转奇迹出现了,可他仍希望她能原谅他,宽恕他。

    可他错了,波儿虽肯同他对话那是因为情势所迫,并没有原谅他。之后,波儿就管自取了吃的坐车旁吃,望着天空一点点黑下来,任他说什么都不理睬,仿佛这儿是她一个人的世界,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

    波儿坐那儿嘴里不停地嚼着零食,望着夜色下的大漠思念着她的廷哥哥,想他若是仍独自流浪在这沙漠里,遇到下雪,没吃没喝,又冷又饿如何抗得过去……她越想越担忧,眼前就不禁活现出他像匹孤独的狼,独自在漫漫无边的沙漠里,在雪后的死亡之海里艰难跋涉,苦苦挣扎,命悬一线的样儿,泪水就模糊了她的双眼。

    万恶的沙漠万恶的雪!她突地跳起骂,将零食和矿泉水都恶狠狠砸了出去。打你!打死你!你从哪来的?你凭什么这么凶这么霸道?把他还给我!她发疯了样跑来跑去,冲黑乎乎的沙漠大喊大叫。

    谢世维吓着了,先还以为她是冲自己来的,后来听出不对,脑瓜里转了转才知她是在想姚廷了,在替她男友担心着急。浓浓的醋意顿时将他淹没。

    看来死心是一回事儿,要忘掉又是一回事儿。

    可他再不敢招惹她,只得坐车上开了车门远远看着她,守护着她。

    波儿昂奋了会儿焦急了会儿,知道急也没用,渐渐冷静下来。可她不想回到车上,那个可恶的家伙盘踞在车上,她看到他就恶心。一阵寒意袭来,她将披身上的大衣穿上,袖了手在那儿踱来踱去。

    波儿,你安静会儿好不好,老晃来晃去动物都让你吓跑了!姚廷说,口气像大人喝斥孩子。

    露西亚听了笑说没事的,这儿的动物不怎么怕人,何况还隔着条河呢!

    姚廷笑说知道知道,我不是说河对面的动物,是旁边的小动物。小动物也挺好玩的,嘿嘿!

    这天,班森开了辆车带着她和姚廷、露西亚还有菲斯来到马拉河边看举世闻名的动物大迁徙。

    昨晚露西亚和班森跑酒店来喜滋滋冲她和姚廷说,据可靠信息,数以几十万计的角马、斑马正在塞伦盖蒂草原上集结,汇成了好几大群,已慢慢朝马拉河移动。

    她立即拍手跳脚地嚷嚷说,好呵!太好了!我要去看大迁徙!去看角马斑马大军渡河!姚廷欢喜得抱起她转了个圈儿说,好呵!去去去!

    露西亚笑说当然要去,这是我们,不,是非洲给世界各地的朋友们准备的最豪华壮观的保留节目!都安排好了,明早班森会开车来接你们,6点半起床,7点过出发!

    如此这般,他们一行五人一大早就乘车离开了内罗毕,来到了班森认为今年角马和斑马群可能选为渡口的马拉河边。

    他们在河边的灌木丛中隐蔽下来,静静等待那向往已久的渡河盛况。在他们隐蔽的灌木丛旁边,不时有些小动物活动,见到人也不太害怕,探头探脑打量。姚廷爱动物,却不逗,生怕惊跑了。她和露西亚及菲斯却忍不住笑嘻嘻逗弄一下。

    等待时,班森介绍了下近年角马渡河的情况,哪年在哪儿渡过河的,哪年马拉河里又漂了多少角马、斑马的尸体等等。

    她就看了班森问,你说奇怪不奇怪,明明有平坦的地方好渡河,为什么角马偏要选陡峭的河段渡河呢?

    姚廷想都没想就抢着说,也许它们认为陡峭的地方鳄鱼少些吧?

    她立即否定道,自作聪明!几十万上百万头角马斑马渡河得渡多久?无论从哪儿渡河上下游的鳄鱼都会闻风跑来了!

    姚廷冲她竖起个拇指夸道,你的,大大的聪明!她赏了他一脚。

    他们就这么说着话儿在那里耐心等待着。班森说根据角马群移动的方向推算,今年角马选择从这段河岸渡河的可能最大,估计会有上百万头角马和斑马从这儿上岸。

    她用望远镜看了看对岸,没有见到成群的角马和斑马,只有些零星的动物活动。不禁失望地问,都十点过了,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呵?不会今天不来了吧?

    班森说很难说。不过据几位对这个很有研究的动物保护热心人士推算,今天应该是它们渡河的日子。再等等吧,也许中午奇迹就出现了,呵呵!

    来时,她注意到马拉河两岸都零零星星分布着一些等待看角马渡河的游客,大都在车上守着,也有些人散漫在车子周围。在他们隐蔽处旁边,也聚了好些赶来观看盛况的游人,西方人东方人都有。有些游客根本就不隐蔽,站那儿指点江山,说说笑笑,或是拿着望远镜和相机瞭望、拍照。有导游跑来跑去比比划划劝说那些游客隐蔽起来,免得机警的角马不选择从这儿渡河了。

    因早上起得早,又走得匆忙,她和姚廷都没来得及吃早餐。姚廷心疼她,这时就拿了盒蛋糕塞给她说,吃点吧,迁徙要看,东西也要吃的。她拈了两块。姚廷又拿了蛋糕去请露西亚、菲斯和班森吃。露西亚和菲斯也拿出糕点、零食分给大家吃。

    他们正坐那儿吃着东西闲聊呢,忽听旁边有人兴奋地叫喊,来了!哈哈来了!来了!

    他们连忙跳起来看,只见马拉河对岸草原上果真出现了几小群角马,斑马也夹杂其间。她兴奋得欢呼了声,赶忙举起望远镜。班森却比划着给大家交待注意事项,说一旦角马真从这儿渡河,千万要避开其锋头,更不可上前去拍照,角马、斑马群势不可挡,让其卷进去了定死无疑!若是角马群从近旁冲过,得立即回到车上。还有,角马、斑马大迁徙总有很多食肉兽跟随,狮子、猎豹、狼群,都是些十分危险的家伙,所以还是车上最为安全云云。

    她举着望远镜看了会儿,见对岸那两三群角马并没直接往河边来,而是在那儿慢慢溜达着,或站或埋头啃草,半天才朝河边移了百十米。就掉头问露西亚,它们这是怎么了?不像是要渡河呵?怎么只有几小群?露西亚说这个你得问班森,问问他们家角马斑马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有近百万头角马在塞伦盖蒂集结吗,怎么只有这么点儿?

    班森就嘿嘿笑,用望远镜观察了会儿,指了河那边角马群说,看到了吗?都看到了吧?那两三小群角马里都有头领头的角马,就是站那儿昂起头一动不动那头!那是头领,相当于小队长。这几小群角马是来探路的,它们只是侦察一下情况,所以并不急着渡河。

    就都举着望远镜找领头的角马,找到了就欢叫说真还有个小队长呵!看来角马的组织性强着呢!

    班森说是呵,角马一定还有个总头领,或是有个领导班子。探路的小队角马回去汇报了情况,总头领或是领导班子才带着大队人马过来,而且那总头领或是几位领导班子成员亲眼目睹了现场情况,才最后决定今天渡不渡河,是不是在这儿渡河呢!

    姚廷就咂舌说,嗬哟哟,这还是兽吗?简直是神了!精明哟!

    正说呢,菲斯忽指了远方尖叫,看!看看看!来了!大部队来了!就都举起望远镜看,只见对岸远远的天边果真出现了黑压压的正移动着的动物群!黑压压的动物群像一字长蛇阵,像潮水慢慢卷过来,扑过来!岸边杂草灌木丛里、守车上的游客都忍不住欢呼雀跃。

    怎么不动了?它们怎么停下来了?露西亚首先发现角马的大部队突然停止不前了,惊问。

    班森说,它们是在等探路小队回去报告情况吧。

    还真让班森说对了。只见那几小群角马开始回走,一小群狼远远地尾随着。菲斯又有了新发现,指了对岸惊叫,看到了没?那儿,那几棵金合欢树上藏着几头豹子!唔,一、二、三……天,有四头豹子呢!哇,那边还有几头狮子!

    探路的几小队角马回到大部队那边后,半天也没见有何动静。姚廷就问,班森,咋回事儿呢?咋没动静?它们是不是今天不渡河了?班森说很难说呵,角马机警得很!

    姚廷还在置疑呢,忽见马拉河对岸远处那黑压压的角马、班马群突然决堤样奔了过来!继而只见尘烟腾起,无数的角马、斑马排山倒海的怒潮般扑过来,压过来!万蹄擂动,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大军,不可阻挡!虽是隔着条河,仍感觉得到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万马奔腾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隆隆的蹄声夹杂着嘶鸣声、喷鼻声,像一支从天而降的大军,角马的大部队终于出现在了马拉河对岸!黑压压阵兵十余里!

    他们都忘了欢呼,紧张地逼细了呼吸,生怕惊动对岸的角马群,一齐举着望远镜看。只见那角马群在离河岸里许处就一齐站下了,小会儿,从大队角马里走出两三小群角马,慢慢往河边走来。那两三小群角马到了河岸前,徘徊了会儿,其中一头高大健壮的角马忽当先跃下了高高的河岸,在峭壁上一处被雨水冲刷得坍塌的土坎上稍一落脚,又跃下去,掉落进了马拉河,溅起片美丽的水花!

    几头角马紧跟着跃下了河岸。又是几头角马跳了下去。三小群角马都纷纷跳下河岸,跳进了马拉河!然角马的大部队仍站在那儿,静静地列队站着,仿佛在等待头领一声令下。

    班森说这是角马的开路先锋,大部队要等它们的酋长下了命令才开始渡河。

    姚廷就感慨地说,纪律真是无处不在呵!看来动物和人一样,也是有领导管着有规矩约束着的哟!

    她听了边举着望远镜看边笑说,发啥议论?别吵别吵,好好看吧!

    班森忽说,开始了!看看看,大部队马上要开始渡河了!

    果然,只见兵阵河岸的角马大军忽从中间奔出一大群,像箭头,像利剑,飞快地朝河边奔来!

    他们和旁边观看的游客都激动起来、嘈杂起来。只见那黑色的箭头越裹越大,两旁的角马迅速加入进去,很快成了决堤之势,隆隆的蹄声就又响了起来!角马大军的渡河开始了!他们终于目睹了这举世闻名、激动人心的生死大渡河!

    可惜出于安全考虑,他们不能下到河谷里,抵近细看角马和斑马与鳄鱼的生死搏斗。

    直到今天波儿只要想起马拉河边那一幕仍会激动不已。那百万动物狂奔而至的画面,那万蹄擂动尘烟腾起的场景,那不畏狮虎鳄鱼和奔腾的河水,为生存为了生命的繁衍传承的大迁徙,是多么的悲壮多么的雄奇壮观呵!

    这是姚廷进入沙漠的第五天,弃车徒步的第四天了。这个夜晚对他来说分外难熬,还是早上吃了几块饼干,从中午到晚上他什么也不吃,一口水也没喝。加上前几天也没有正经吃过啥东西,体力愈发的不济了,身上也愈发的冷。是雪后的原因还是肚子里没东西的原因呢?

    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病了,身上阵阵发冷发热。他用手摸摸额头,知道自己是发烧了!是感冒了吧?这鬼地方,白天晚上温差大,加上饥饿和干渴,又没有帐篷每晚都只能露宿在沙地上,不生病才怪!

    他身上套着睡袋躺那儿,将小羚羊紧拥在怀里。相互取暖,相依为命,他的小可怜如今成了他唯一能生死相托的患难之交。

    可他睡不着,不只是难受,不只是病痛的折磨,心里更难受更凄楚。断粮缺水的绝境让他更加怀念那美好的过往,更加想念亲人。

    是的,过去的一切此刻回想起来都是那么美好,苦也好难也好,成功也好失败也好,爱也好恨也好,统统都是生活的恩赐,统统都是美好的。

    他最最想念的是女儿了。尽管女儿大了,已经上大学了,完全能独立生活能好好照顾自己了,可在他眼里女儿永远是孩子,总有那么多的牵挂那么多的不放心。女儿在外省读书,头一年暑假寒假还鸟儿样飞回来,第二年开始就不行了,说是要利用假期打工,挣她的零花钱。如此这般,他忙他的,女儿忙女儿的,隔三岔五通通电话,或是发个短信啥的,知道她好好的忙着,快乐的生活着就行了。现在却不行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同女儿通过电话了,不知女儿在忙什么,是不是好好地呆在大学里,那个追她的男孩还在穷追猛打吗?

    他也想念波儿及周林海、杨东和谢世维。波儿如花的脸庞,乖巧的样儿就活现在眼前。却又想起红红,忍不住拿波儿同红红比,波儿漂亮红红也漂亮,波儿刁蛮红红也刁蛮。不同的是波儿是那种清秀可人的漂亮,而红红是端庄美;不同的是波儿的刁蛮略显理智,而红红刁蛮起来那是根本不讲理的!想起波儿他心里是甜甜的,而想起红红他只能叹气摇头。

    想起几个石友,他就猜测他们一定在为自己担心。这么多天没有联系了,他们肯定会担心的。几个石友的面影就活现在他眼前,老周的深沉,杨东的狂放,谢世维的内敛与阴柔,都是那么可亲可爱。谢虽是阴一下阳一下的,人其实也不坏。至于他对波儿的觊觎或曰纠缠,那也是可以理解的,虽是脸皮厚了点,可他并没过分嘛。谁让自己横刀夺爱呢?

    忽又觉得红红的离去一定另有原因,定是有什么她不愿意告诉他的隐情。就觉得红红还是挺好的,她的刁蛮也好,不接受自己女儿也好,翻脸比翻书还快也好都是可以理解的。就觉得红红是那么的楚楚可怜。那个热爱生活却又身患绝症的女人的面影和丰腴的身躯、清脆的笑声便又活现在他眼前。

    那是四月,他拉着个旅行箱在红红的小县城下了班车。已近傍晚,天上正下着小雨。他下了车慌忙打开雨伞,拉着拉杆箱窜到路边人行道上,才掏出手机给红红打电话,说他到了。

    一路红红都同他保持着联系,过一阵就打一个电话问他到哪了。到了红红的小县城在什么地方下车,下车处离她住的小区只有一两百米等等也早就告诉过他了。

    红红听说他到了,就说那你顺路口往下走,我马上来!听她语带喜气,他心里煞是熨帖。

    他拉着拉杆箱边打量这陌生的城市,边顺街口往下走。雨虽不大,可定是下了些时候了,积水顺着倾斜的街道往下奔流,好在人行道上没有流水,却也水洼处处。他得小心绕过遍布的水洼,免得湿了鞋子。

    手机响起来,他一听是红红焦急的声音:你走哪儿去了,咋没看到你?

    他看见街边一大门上挂着红红告诉他的她们小区业委会的牌子,以为就是这儿了,正要跨进门去呢。听红红一问才知进入小区的大门不在这儿,转身走下台阶一看,见红红在下头数十米处的街口朝他招手呢!

    他赶忙窜了过去,只见她照旧穿着条红色长裙,肩披一黑底白花薄衫,脚上却是一双布拖,早已让泥水湿得水淋淋的。

    二人目光一碰,立即都笑起来。寒暄着往小区里走,进了电梯,他看看红红嗔怪地说咋不换鞋,雨伞也不打。红红脑瓜一偏白他一眼说,不是急着下楼吗。他一阵感动,就想抱了她吻。红红嘘了声,指指电梯上方小声说有监控,注意点儿!

    他只得按捺着。可阔别的思念像蓄水池早已暴满,一进门他们就搂抱在一起了。

    亲热过后,他才好好打量起红红的新居来。一室一厅,厨房虽小了点儿,可厕所却奇大,不知设计师脑袋卡了还是出于新人类的什么奇思妙想。红红早就告诉过他,离异后她不想住在原来的老房子,自己买了个小户型,已经装修好了。老房子到处都是他的痕迹。红红说。看来红红是对的,新房新生活,表明了她同过去告别的决心,一切都重新开始。

    他这儿看看,那儿转转,见房虽不大,装修也是从简,倒也舒适温馨。特别是红红在客厅、阳台和飘窗上都养了些花花草草,并在墙上挂了两三个大小不等的半球形壁挂鱼缸,水草莹莹,小鱼游动,很有生趣。最让他满意的是,客厅有一伸出的过道宽小巷,小巷通往飘窗,窗下安了张单人小床,小床前有台电脑。他是电脑控,写东西玩游戏发邮件离不得电脑,有了台电脑他就像找到了归倚。

    因为下雨,当晚他们没有出门。次日早上红红多早就去上班了,他睡到九点过才起床。洗涮后见小餐桌上压着张纸条,上书:馒头在锅里温着,牛奶自取。没有抬头,没有落款。他看了一笑,去锅里取了馒头,再到门后地上的纸箱里取了牛奶,坐下开了电视吃起来。

    他刚吃过早餐不多大会儿,红红就提着两大袋子菜呀水果呀啥的回来了。门开处红红鲜润的脸庞探进来那瞬间,他忽有了种久违的家室温馨感。就像他们是早就一起生活了千百年的夫妻,妻子只是去菜场归来一样。

    红红说学校照顾她,每天只给她安排了两节课,上午一节,下午一节,下午她可以陪着他参观参观他们小县城。

    红红的小县城他还是首次造访,就笑问他们这儿有些啥可以隆重推出的。红红如数家珍样说了几个,嘻地一笑说动手呵,是你下厨还是我来?好玩的去处多了,远的这两天是去不了,城里的吗下午去了就知道了呀!

    红红的厨艺虽不专业,却远比他强,可他也想表现表现,就说好好好,下午先去古街。我来吧,你歇会儿。说着,跨进厨房忙活起来。

    饭后稍事休息,红红就带着他去逛古街和两处古寺,然后去了旧城区。因他认为新城区就是楼房加楼房,还是旧城区有沧桑感和历史文化积淀,更有味儿。

    逛来逛去,他觉得这儿的古街虽是打造得相当不错,可同很多地方的所谓古街一样有个通病,就是人工痕迹太重。一看就近年重建或新建的,找不到那种历史的沧桑感和厚重感。新旧两城区呢,总的说来也还不错,虽不大,倒也热闹繁华。中国人多,只要是个城镇,总有几处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繁华去处。

    之后两天,红红又抽空带着他去转了几个她认为可以隆重推出的地方。湿地呵,音乐广场呵,公园呵。让他映像最深的还是要数那条藏在县城边的小街。那是条被人遗忘的老街,基本保持原貌,一律是高低错落的黑瓦房,弯弯曲曲,破破旧旧,二三里许长。有老人戴着老光镜坐风雨剥蚀的木门边做针线,有小店门开着却空无一人,有鸡儿狗儿在门前或街上悠闲的漫步觅食。一切都是那么宁静而祥和,像一条小船,安贫乐道地、静静地泊在躁动的时代和流动的时光之外……

    红红向她的闺密和几个过从较密的朋友隆重推出了他,介绍说这是姚哥,攀枝花太阳城来的太阳使者,记者,作家。对他同她的关系及他的其他身份一律省略了。

    之后,他们就像真正的夫妻样过起了小日子,卿卿我我,甜甜蜜蜜,形影不离。

    “五.一”到来前,他同她商量说,我有一表姐就在离这儿不远的一县城里,来电话让我过去玩,一起去吧。她点头说到了这里应该去看看,好,一起去,听说那儿的荷花很美的。

    如此这般,他们就一起去了表姐所在那县城。

    表姐见了他的女友红红,笑着点头说行呵,你总算找到了个满意的。表姐夫笑说,是呀,老师嘛,有文化有气质,漂亮大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很不错的。

    他在表姐的县城有个姓韩的同学,还有两三个少年时过去玩结识的朋友。到了那县城,他立即如鱼得水,天天和朋友们裹一处。喝茶喝酒,四处瞎逛,自然也都带着红红。可惜他那韩姓同学去了成都,没见到。

    一天下午,他和朋友们约了在县城的湖边喝茶,一个姓谢的朋友问红红对这儿的映像如何,没你们县城漂亮吧?红红说不错不错,很漂亮的。这儿的文庙和这湖都很好很美,嘻嘻!谢就说,可惜湖里的荷花还没开,等荷花开了再来吧!红红说一定一定,我就喜欢荷花,出污泥而不染!另一胡姓朋友就说还没去过你们县城,你们那儿有啥好玩的地方呢?红红就如数家珍地吹了番,然后说欢迎你们来玩,我们那儿好玩的好吃的可多了,咯咯!

    红红要上课,假期一过就匆匆回去了。表姐挽留他多耍几天,他也想见见韩同学,便留下了。

    韩早年下海经商,如今是一民企的老总。韩一回来,就宴请他和谢等几个朋友。谢就向韩吹嘘说他带了个女朋友来,漂亮端庄。韩就说漂亮女人海了,端庄美的不多。咋不一起来,快快快,打电话让她过来呀!他笑说漂亮啥哟,不得罪观众罢了嘿嘿!她已经回去了!谢说谁叫你不早点回来,昨天才走的。韩说要见还不容易,姚廷,你还要去她那儿吧?过去提前说一声,我开车送你过去,我们都去,去看看你的美娇妻,看看那儿的风光!

    他立即打电话给红红请示,说我同学说要看看你,过两天开车送我过去,谢和胡你见过的,也要一起过去哟。红红说,热情接待,吃住全包!

    这就说定了。两天后,他们一行一大早就开车去了红红的县城。

    跨进红红的蝸居,只见不大的客厅里坐了三四个美女,餐桌上摆满水果和零食,几个茶杯里早已泡好了茶,热气腾腾的。原来红红早已安排好了,将她的闺密和女友叫了来陪客。

    寒暄后,就一起去吃午饭。饭后,红红就说离县城不远有一景区,很不错的,一起去玩玩吧。道罢,红红就打电话同那景区的熟人联系,又打电话叫来了几个美女。于是红男绿女一大群,分坐几辆车轰隆隆杀向景区。

    那是一处山林景区,高高的山崖呈土红色,有亭台楼阁,有道观庙宇。他们各处转了转看了看,坐着喝了阵茶。歇了会儿脚,红红就说行了,走吧,还有更值得看的你们还没看到哟,咯咯!同学朋友就都看了他,他也不知还有什么“更值得看”的。红红闺密就笑说,这山上有片原始森林,是封闭的,严禁入内。已经联系好了,拿到了大门钥匙,嘻嘻!

    听说有如此秘景,就都立马站了起来。红红把手一挥说走呵,进山!

    一行沿着条大路进山,红红的闺密和女友蜜蜂样一路哼哼唱唱,花蝴蝶样路边林间翩跹来去,采花、采野菜。他和同学、朋友也加入了美女们的采花采野菜的行列。在茂密幽深的森林里走了数里许,众人都有点累了,也采了不少野菜。红红说还有段路就到了管理处,那儿的朋友把茶都泡起了,到那儿再休息吧。可韩同学心脏不好,特怕爬山,已经走不动了。众人只得抱了野菜回摇。

    当晚,红红在古街一酒店正式设宴款待他的同学、朋友,除了一起去景区的又叫来几个男女陪酒,还特请了酒店的陪酒小妹来助兴。几个穿着民族服装的小妹端着酒杯给客人敬酒,齐唱“高兴你要喝,不高兴你要喝,管你高兴不高兴你要喝”,把气氛搞得隆重而热烈。

    晚餐后,红红又让去唱歌。韩、谢、胡都说累了,算了,歌唱不动了,改茶吧!

    就在古街一茶座坐了喝茶闲聊,红红趁众人坐了吹牛去把韩等人的房间开好了。

    红红的大方得体让他很是满意,觉得给了他很大的面子。

    可是送走他的同学、朋友后不久,他和红红间却出现了裂痕。

    红红有三大爱好,打麻将、跳舞、纠集群男女出游。红红有若干圈子,同学圈、闺密圈、街坊圈、同事圈、结拜姊妹圈、麻友舞友圈。红红精力充沛,十处打锣九处在,只要一个电话她就跑得像风样。可他多年不打麻将了,舞也跳得不好。红红又要低调,不愿啥地方都带上他,怕刺激她前夫。这么一来稍假时日矛盾就出来了。

    他在红红的县城没有熟人没有朋友,红红出去打麻将常常一去就是半天,参加她那些圈子的聚会呵饭局呵,一去就是一整天,他就只好常常独守空房。说去转街吧,小县城就那么大点儿,两天就转遍了。想写点东西吧,电脑打开心又静不下来。红红在小区内一个姐们家打麻将他也去陪过,坐旁边看她血战三英,可一来他们这儿的麻将打法他不懂,二来也知打麻将的人讨厌有人老坐旁边当眼睛客,去了两次就没去了。如此一来,呆了没几天,他就觉得无聊寂寞了。

    为了安抚他,红红也常说要少打麻将少独自出去玩,可只要有人打电话来约,她又总是跑得飞快。他体恤她是病人,总笑说快乐就好,只要你觉得快乐就去玩吧。嘴上这样说,心里未免怏怏不乐。

    红红还是尽量约束自己了,他没去时她基本每晚都是要去跳舞的,有时二人晚上通话或是QQ上聊起,她常说才舞舞去了回来。可自从他到了她那儿她基本没去跳舞了,傍晚常陪了他去散步,湿地或是音乐广场转转,有时也打打羽毛球。

    红红的小区在新城区,小区下头不远有条小河,小河边是新辟的湿地公园。一晚二人正在湿地散步,红红的一个街坊姐妹打电话来问她在干啥,红红说在湿地散步呢,过来呀,一起转转。

    过了不多大会儿那叫二妹的美女就来了,两眼一眯笑着给他打了个招呼,就挽了红红慢慢走,边走边嘀嘀咕咕说些女人们的私房话。

    这二妹他见过,是去景区爬森林公园那次红红叫来做陪的几大美女之一。听红红说过,二妹是她早年的街坊,几大结拜姊妹之一,属核心组成员。

    他们在湿地转了会儿,天渐渐黑下来。忽听远处音乐声起,他正张望呢,红红说那边烈士陵园前的坝子里有个露天舞场,过去看看吧。

    到了那露天舞场,只见有一二十对男女在坝子里跳舞,半圆形的阶梯上还坐了好多人。他们在阶梯上坐了会儿,红红就技痒了,同二妹下场子跳起来。之后,他也同红红跳了两曲。红红笑他跳舞像扭秧歌,又不会穿花。说你要同我跳得找个老师好好学学。他振振有词说就找你呀,你是我老婆,你不教我谁教我?她说谁是你老婆,爬哟,咯咯咯!

    二人说笑着回到阶梯上坐了,屁股刚落地音乐又起。忽窜来一男人,手冲红红一指,红红立即笑嘻嘻跳起跟那男人下了舞池。他本想去请二妹跳一曲,可想到红红刚才的打击,怕自己跳得不好惹人笑话,就坐那儿看红红跳。

    可他看了阵儿越看心里越是不爽,什么关系?走上来手一指红红就笑嘻嘻跟他去了,老熟人还是老舞伴哟?既是老熟人老舞伴为什么不介绍介绍?还有,那男人的做派让他反感,那哪是请女士跳舞哟,像该他的,像他是她什么人样!

    他虽心里不爽,可还是忍了。他是文明人,知道跳个舞不算什么。就找了话同二妹聊,说对不起了,本来出于礼貌应该请你跳两曲的,可我舞跳得不好,就不好出丑了,不好意思哟嘿嘿!二妹直说没什么。他又说这曲完了我们就该回去了,明天多早我们就得去重庆,她要去肿瘤医院复查。

    正说呢,一曲完了,红红朝他们坐处走过来,他就拿了红红的手包迎上去,走两步没忘回头给二妹告别了声。哪想就在他回头给二妹告别时,音乐声又起,刚同红红跳完那男人又追上来冲红红招招手,红红竟又转身回去同那人跳了起来!

    什么情况?指一下她就笑嘻嘻跟人家去了,招招手她又回去同他跳了起来!自己的男朋友在这儿坐起,跑去同别人跳了一曲又一曲,太无视我的存在太不考虑我的感受了!醋意加气愤顿时汹涌扑来,他脑袋一热也不管什么礼貌不礼貌了,走进舞池用她的手包在她身上拍了下说,走得了,明早多早就要起床哟!

    他道罢,大步穿过舞池朝舞场边走去。一会儿,红红笑嘻嘻跟了过来。他按捺着不满和满肚子醋意说,都快十点了,明早上七点的车六点过就得起床,回吧!

    红红无语。他又讷讷道,老舞伴了呀?怎么也不介绍介绍……

    红红脸上的笑意突的没了,尖声说,啥老舞伴?太掉底子了!太扫我面子了!你当着这么多人怎么能这样?

    扫你什么面子了?我也没有拉你出舞场,就是拍了一下说了一声呀?不是说好明天早上去重庆的吗,都几点了……

    不用你管!告诉你,我宁肯跳舞也不要你!

    这话就严重了,且也太伤人。他是自尊心特强的人,气得颤抖,稍一楞怔立即将她手包摔地上扬长而去。这是红红第一次见他发脾气,许是惊着了,拾起手包什么也没说朝另一条回去的道路走去。

    可他在这人地两生的地方能去哪儿呢?天都这么晚了,他也不可能收拾收拾立即上车打道回攀枝花吧?走了会儿他的气也消了不少,就想还是回红红那儿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何况明天还要陪她去重庆复查。唉,女人就是麻烦呵……

    刚到的次日中午,红红就给了他一把家门钥匙,笑说我可是从来没有把钥匙给过别人的,给你把钥匙你想到哪逛逛也进出方便些,嘻嘻!

    这下派上用场了,他摸摸口袋里的钥匙,大步朝红红的小区走去。

    他进门小会儿,红红也回来了,从眼睑下方翻他一眼,绷着脸换了拖鞋去洗漱,然后冲进卧室躺下了。

    他叹口气,也去洗了洗在她旁边躺下了。红红也没赶他去小床,只是翻了个身拿背朝了他。他想也许是自己太小气太过敏了,静静地躺了会儿,就柔声哄劝起来,耐着性子哄劝了半天,软磨硬泡的,甜言蜜语的,好歹总算言归于好了。

    陪着红红走进重庆的肿瘤医院,他才第一次对癌症有了深切的认识。之前他虽知人们谈癌色变,知道红红是癌症患者,可并没太当回事儿,因为他内心强大,也因为认识模糊和对飞速发展的科学技术的相信。进了肿瘤医院,见到医院里成群的患者,妇科癌主治医生们门前过道上坐着等候诊治的若干妇女,他真的震撼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得了癌症?这么看来这癌症岂不是人民公敌了?

    是呵,癌症这个坏东西如今似乎大行其道,杀人害命如入无人之境!母亲是癌症,红红是癌症,那个善良得用自己鲜血喂蚊子的周大个也是死于癌症的。他忘不了几年前原厂里一工友通知他去参加周大个葬礼的情景,忘不了当他看见那么高大个壮汉让癌症折磨得瘦成一把骨头,僵硬的躺在那儿的样子。

    这狗日的癌症是个什么玩艺儿呢?它是现代病还是富贵病?大秦大汉有癌症吗?大宋大明也没有听说过什么癌症呵!古时候生活简朴医学科学也落后,可癌症没有找上人类。如今温饱解决了,吃得好耍得好了癌症呵爱滋呵啥奇而怪之的病都找上来了!看来癌症是人吃出来的病,是进化了的现代人的现代生活病。可人类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为什么就不能将其绳之以药?

    头一天陪着红红进肿瘤医院,他只有震惊,为癌症的猖獗、生命的脆弱和人类的无助震惊。第二次走进医院,他坐二楼过道长椅上等红红,看到那些让癌症折磨着的妇女,年轻的和不年轻的,城里的或朴实的乡下女人,一个个病蔫蔫的,或瘦骨嶙峋,或面如菜色。他才有点怵了,有点紧张了。医院里特有的药味儿,混合了因人多散发出来的人体味儿,形成一种浓浓的特殊的恐怖味儿。仿佛空气里也散发着癌症病毒,让他浑身皮子都紧。才理解了红红的前夫从她查出癌症后一次也没有陪着她来过医院,他这一贯自视内心强大的都紧张,红红那前夫乃严重的抑郁症患者,怎敢迈进这儿?

    之后红红去医院他就坐医院门外小花园抽烟。倒不是惧了怕了,他烟瘾不小,要在二楼妇科癌门诊那过道上一坐半天不抽烟,他会哈欠连天眼泪都憋出来的。

    此时他躺在雪后的大沙漠里,又冷又饿,可偏偏烟瘾又上来了。他打了几个哈欠点上支烟,看看手里最后的半包香烟,心想这几支抽完了连烟也没得抽了,就真正粮草断绝了!没有吃的没有喝的,连烟也没有还叫啥日子?可塔克拉玛干要强行让他戒烟,一杯茶一支烟,坐自己的卡间里嗒嗒敲字儿的幸福生活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环境改变人,真是不错。这儿只有沙子,看不到边的沙子,取之不尽的沙子,谁能把沙子当饭吃当烟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