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离别夜
在人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乐沉翛拭去眼泪，强打精神幽幽走出八珍奇。
了无牵挂游荡一路，不知不觉来到夜市上。
这夜月淡，几片浅黄色的云彩遮挡在月亮前，月亮似被羁绊了脚步，黑夜越发显得漫长。
夜市只剩下一个说书摊子。
十几个人或坐或站，一言不发，全神贯注。
人群中刘擘英声情并茂慨然激扬。
乐沉翛远远探望。
刘擘英说书道：
“黑压压的乌云滚滚而来，一片又一片，一片紧紧挨挤着一片，漫天里没有去的只有来的，越积越厚。”
“那个簇挤呀，即便是老天爷现身也休想移动分毫。”
“乌云之下，大风骤然刮起。”
“看官且听那声音，呼——哗——呜——嚯——”
“哗啦啦……”
“一阵又接着一阵，不绝于耳，四面八方都在传来凄厉的萧作之声。”
“往远处看了，那是遍野的芦苇横飞，满天的秋雁悲啼。”
“往近处看了，人人俱着白衣，众人不分你我，眼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这些人个个是垂首低眉，掩面不敢相看。”
“啪！”醒木拍响，惊动众人。
“只有荆轲傲然迎风，他手扶宝剑，抬头挺胸，身子站得笔直。”
“任由狂风鼓足了衣裳，芦苇打在脸上亦不躲不闪。”
“太子丹跪在地上，把温酒高高举过头顶。”
“用盖过了狂风的响亮声音说道，请英雄饮了此杯！”
“我代燕国百姓祈祝英雄马到功成！”
“荆轲双手离剑，接过温酒向着喉中倾倒，一饮而尽，霎时间满腔豪情。”
“他壮怀激烈，看看众人，忽然间哈哈大笑，把喝空的酒杯高高举起，猛地向岩石上重重摔去。”
“啪的一声响，酒杯了无踪迹，只有呼呼狂风啸声不止。”
“高渐离妙手轻扬，噔噔噔，筑乐直扣人心。”
“猛听得咣的一声。”
“这声响颤颤悠悠，久久不曾停歇。”
“荆轲面朝滔滔江水，高声做歌而和。”
“歌声凄厉悲怆，令人感伤，听者无不动容流泪。”
“忽然回身双手一抬，众人跟随他的手势站立起来。”
“他朗声说道，我生在燕国，自当为大燕百姓不遗余力。”
“此番渡江，必定要成就大丈夫天下美名！”
“招呼高渐离一声，高渐离心领神会。”
“平息静气片刻，猛然手影翻飞，把筑弹得慷慨激昂。”
“高音如箭离弦，连绵不断。”
“众人扼腕长啸，怒发冲冠。”
“荆轲虎目圆睁雄心万丈。”
“飞跨上马，向众人抱拳呼喝。”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骏马连声嘶叫。”
“荆轲的随从亦在众人面前呼吼鼓气，叱咤连连，齐齐越上坐骑。”
“一似离弦的响箭，迅速消失在深沉的雾霭之中。”
刘擘英说罢止歇须臾，对听客抬手抱拳敬谢。
众人回过神来交口称赞。
刘擘英说道：
“今夜已晚，大家请回。”
人们逐渐散却，露出在当中正坐的美世尊。
美世尊笑嘻嘻上前道：
“先生，刚刚你说的这一段令人回味无穷，可以三月不知肉味！”
刘擘英连称过奖，开始收拾东西。
“这个刺客列传，可是真有荆轲刺秦的故事？”
刘擘英笑道：
“有！不过刺客列传全是杜撰的上古故事，不是真的。”
美世尊摸摸后脑，茫茫然说道：
“刺客列传真是一部奇书！”
刘擘英淡然道：
“当然！”
“杜撰出那么多人，那么多诸侯国，那么多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故事，刺客列传当然是奇书。”
“它的故事没有原本，全赖大众口耳相传。”
“大家这样深深地喜欢一部书，几个著书的人做得到？”
美世尊无意探究，他要的是修人心养人性，要余事莫问。
一切要活在当下——在这个越见深沉的夜晚。
刘擘英包袱搭在肩上，快步走向乐沉脩，拱手问道：
“多日不见，乐老弟近来可好？”
乐沉翛满腹凄凉，无奈摇手苦笑：
“唉！我这是一言难尽！”
“明日我便要离开扬美城，眼下闲来无事，想和刘先生告个别。”
八珍奇此番换了厨帮，刘擘英多少猜得出一二，默然点头道：
“人生总有这样那样的变迁！”
问道：
“乐老弟下一步打算去哪里？”
乐沉翛黯然道：
“我只是一个炒菜的伙头，当下只能先离开扬美城。”
“出了扬美城再盘算在哪落脚的事情吧！”
“我是苦命之人，只能随遇而安。”
美世尊上前关切道：
“乐兄真的只能一走了之了么？”
乐沉翛苦笑：
“乐某除了炒得几个小菜，生平再无长处。”
“如今八珍齐有了能人，我要是再不远走他乡，留下来的每一天都会是扬美城的笑话。”
刘擘英宽慰道：
“乐老弟干的厨师这一行，要寻生路不是难事。离开扬美城说不定更能得心应手，以后大展宏图也未可知。”
美世尊随口附和道：
“刘先生说的是。换个地方，活得更加滋润。我就是外地来的，各地都游历游历，不是坏事情。”
乐沉翛惨然一笑说道：
“我在扬美城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是时候离开了。”
“我在扬美城也没什么经历。”
“因为一个御厨传人的噱头，这里会有几个人认得我。”
“相比之下，我认得的人就太少了。”
“不过没关系，其实都是过眼烟云。”
面对刘擘英：
“只有……只有您刘先生……”
“刘先生说书日臻化境，听刘先生说书，可以让人忘记一整天的辛苦愁怨，全情地投入到故事之中。”
“想到刘先生，我就不舍，就感觉难以离去。”
“以后的每一个晚上都只能在心上牵挂了。”
“唉！”
刘擘英鼻子发酸，拱手道：
“惭愧，惭愧！说起来我们三个都不是扬美城本地人，但是浪子心声不一而同，都是离别情伤。”
“乐老弟这次远去，再次相见遥遥无期。”
“这何尝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萍聚萍散缘随风！”
三个早就相互认得的人，只因这夜乐沉翛辞别，蓦地生出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在街边你一句我一句诉说起了离家在外的感受。
夜愈深沉，路上偶有一两个人匆匆走过。
三人彼此不嫌话多，聊着聊着终于走到街角，挥手告别。
更深露重，美世尊再不用回到檀香客栈，他和了戒刘雅在扬美城的寓所，已经搬到了子宗元的祖屋里。
时隔近年，子家的祖屋变了模样。
曾经污水横流的栅栏后院，一度改作菜地，现在陡然建起了崭新的宅子，方方正正，干净整齐。
院门仍旧挨着池塘边上的羊肠小路，并无妨碍前面遒有藏经营。
院墙竹林阻隔了对岸市集的喧嚣，怡然清静。
新宅落成不久，子宗元感觉自己和枚芳年事渐高，买了一个婢女回来照顾起居，又请了一个在附近居住的婶娘做饭买菜，顺带着帮助打理家务。
婶娘早进晚出，婢女居于宅内。
子家变得不再拮据的缘由，要从了戒说起。
了无牵挂游荡一路，不知不觉来到夜市上。
这夜月淡，几片浅黄色的云彩遮挡在月亮前，月亮似被羁绊了脚步，黑夜越发显得漫长。
夜市只剩下一个说书摊子。
十几个人或坐或站，一言不发，全神贯注。
人群中刘擘英声情并茂慨然激扬。
乐沉翛远远探望。
刘擘英说书道：
“黑压压的乌云滚滚而来，一片又一片，一片紧紧挨挤着一片，漫天里没有去的只有来的，越积越厚。”
“那个簇挤呀，即便是老天爷现身也休想移动分毫。”
“乌云之下，大风骤然刮起。”
“看官且听那声音，呼——哗——呜——嚯——”
“哗啦啦……”
“一阵又接着一阵，不绝于耳，四面八方都在传来凄厉的萧作之声。”
“往远处看了，那是遍野的芦苇横飞，满天的秋雁悲啼。”
“往近处看了，人人俱着白衣，众人不分你我，眼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这些人个个是垂首低眉，掩面不敢相看。”
“啪！”醒木拍响，惊动众人。
“只有荆轲傲然迎风，他手扶宝剑，抬头挺胸，身子站得笔直。”
“任由狂风鼓足了衣裳，芦苇打在脸上亦不躲不闪。”
“太子丹跪在地上，把温酒高高举过头顶。”
“用盖过了狂风的响亮声音说道，请英雄饮了此杯！”
“我代燕国百姓祈祝英雄马到功成！”
“荆轲双手离剑，接过温酒向着喉中倾倒，一饮而尽，霎时间满腔豪情。”
“他壮怀激烈，看看众人，忽然间哈哈大笑，把喝空的酒杯高高举起，猛地向岩石上重重摔去。”
“啪的一声响，酒杯了无踪迹，只有呼呼狂风啸声不止。”
“高渐离妙手轻扬，噔噔噔，筑乐直扣人心。”
“猛听得咣的一声。”
“这声响颤颤悠悠，久久不曾停歇。”
“荆轲面朝滔滔江水，高声做歌而和。”
“歌声凄厉悲怆，令人感伤，听者无不动容流泪。”
“忽然回身双手一抬，众人跟随他的手势站立起来。”
“他朗声说道，我生在燕国，自当为大燕百姓不遗余力。”
“此番渡江，必定要成就大丈夫天下美名！”
“招呼高渐离一声，高渐离心领神会。”
“平息静气片刻，猛然手影翻飞，把筑弹得慷慨激昂。”
“高音如箭离弦，连绵不断。”
“众人扼腕长啸，怒发冲冠。”
“荆轲虎目圆睁雄心万丈。”
“飞跨上马，向众人抱拳呼喝。”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骏马连声嘶叫。”
“荆轲的随从亦在众人面前呼吼鼓气，叱咤连连，齐齐越上坐骑。”
“一似离弦的响箭，迅速消失在深沉的雾霭之中。”
刘擘英说罢止歇须臾，对听客抬手抱拳敬谢。
众人回过神来交口称赞。
刘擘英说道：
“今夜已晚，大家请回。”
人们逐渐散却，露出在当中正坐的美世尊。
美世尊笑嘻嘻上前道：
“先生，刚刚你说的这一段令人回味无穷，可以三月不知肉味！”
刘擘英连称过奖，开始收拾东西。
“这个刺客列传，可是真有荆轲刺秦的故事？”
刘擘英笑道：
“有！不过刺客列传全是杜撰的上古故事，不是真的。”
美世尊摸摸后脑，茫茫然说道：
“刺客列传真是一部奇书！”
刘擘英淡然道：
“当然！”
“杜撰出那么多人，那么多诸侯国，那么多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故事，刺客列传当然是奇书。”
“它的故事没有原本，全赖大众口耳相传。”
“大家这样深深地喜欢一部书，几个著书的人做得到？”
美世尊无意探究，他要的是修人心养人性，要余事莫问。
一切要活在当下——在这个越见深沉的夜晚。
刘擘英包袱搭在肩上，快步走向乐沉脩，拱手问道：
“多日不见，乐老弟近来可好？”
乐沉翛满腹凄凉，无奈摇手苦笑：
“唉！我这是一言难尽！”
“明日我便要离开扬美城，眼下闲来无事，想和刘先生告个别。”
八珍奇此番换了厨帮，刘擘英多少猜得出一二，默然点头道：
“人生总有这样那样的变迁！”
问道：
“乐老弟下一步打算去哪里？”
乐沉翛黯然道：
“我只是一个炒菜的伙头，当下只能先离开扬美城。”
“出了扬美城再盘算在哪落脚的事情吧！”
“我是苦命之人，只能随遇而安。”
美世尊上前关切道：
“乐兄真的只能一走了之了么？”
乐沉翛苦笑：
“乐某除了炒得几个小菜，生平再无长处。”
“如今八珍齐有了能人，我要是再不远走他乡，留下来的每一天都会是扬美城的笑话。”
刘擘英宽慰道：
“乐老弟干的厨师这一行，要寻生路不是难事。离开扬美城说不定更能得心应手，以后大展宏图也未可知。”
美世尊随口附和道：
“刘先生说的是。换个地方，活得更加滋润。我就是外地来的，各地都游历游历，不是坏事情。”
乐沉翛惨然一笑说道：
“我在扬美城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是时候离开了。”
“我在扬美城也没什么经历。”
“因为一个御厨传人的噱头，这里会有几个人认得我。”
“相比之下，我认得的人就太少了。”
“不过没关系，其实都是过眼烟云。”
面对刘擘英：
“只有……只有您刘先生……”
“刘先生说书日臻化境，听刘先生说书，可以让人忘记一整天的辛苦愁怨，全情地投入到故事之中。”
“想到刘先生，我就不舍，就感觉难以离去。”
“以后的每一个晚上都只能在心上牵挂了。”
“唉！”
刘擘英鼻子发酸，拱手道：
“惭愧，惭愧！说起来我们三个都不是扬美城本地人，但是浪子心声不一而同，都是离别情伤。”
“乐老弟这次远去，再次相见遥遥无期。”
“这何尝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萍聚萍散缘随风！”
三个早就相互认得的人，只因这夜乐沉翛辞别，蓦地生出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在街边你一句我一句诉说起了离家在外的感受。
夜愈深沉，路上偶有一两个人匆匆走过。
三人彼此不嫌话多，聊着聊着终于走到街角，挥手告别。
更深露重，美世尊再不用回到檀香客栈，他和了戒刘雅在扬美城的寓所，已经搬到了子宗元的祖屋里。
时隔近年，子家的祖屋变了模样。
曾经污水横流的栅栏后院，一度改作菜地，现在陡然建起了崭新的宅子，方方正正，干净整齐。
院门仍旧挨着池塘边上的羊肠小路，并无妨碍前面遒有藏经营。
院墙竹林阻隔了对岸市集的喧嚣，怡然清静。
新宅落成不久，子宗元感觉自己和枚芳年事渐高，买了一个婢女回来照顾起居，又请了一个在附近居住的婶娘做饭买菜，顺带着帮助打理家务。
婶娘早进晚出，婢女居于宅内。
子家变得不再拮据的缘由，要从了戒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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