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二天清晨，董卓摆列仪仗入朝，忽见一道人，青袍白巾，手执长竿，上缚布一丈，两头各书一“口”字。卓问肃曰：“此道人何意？”

    肃曰：“乃心恙之人也。”（心恙：精神不正常）卓遂呼将士驱离。

    卓进朝，群臣各具朝服，迎谒于道。李肃手执宝剑于车侧行。到北掖门，军兵尽挡在门外，只有架车的二十余人同入。董卓遥见王允等各执宝剑立于殿门，惊问肃曰：“持剑是何意？”

    肃不应，推车直入。王允大呼曰：“反贼至此，武士何在？”两旁转出百余人，持戟挺槊刺之。但董卓身着内甲未曾刺到要害，只是伤臂坠车。董卓持剑反击，同时大喊：“吾儿奉先何在？”

    吕布从车后厉声出曰：“有诏讨贼！”一戟直刺咽喉。

    董卓一手捂着喉咙，一手指着吕布，口中呜咽道：“只恨未早杀汝，教…教…你……”

    话未说完，李肃便割下董卓之首，并举在高处。同时吕布左手持戟，右手从怀中取出诏书，大喊：“奉诏讨贼，只杀逆臣董卓，其余不问！”将吏皆呼万岁。

    却说当下吕布大呼曰：“助卓为虐者，乃李儒也！谁可擒之？”李肃应声愿往。忽听朝门外发喊，人报李儒家奴已将李儒绑来献上。王允命于菜市场斩之；又将董卓尸首，扔于大道上。

    董卓已死，守尸军士以火置其脐中为灯，脂肪流于地，俗称点天灯。路过百姓，莫不手掷其头，足踢其尸。茫茫人群中，孙辅波也随人流路过董尸。有人发现董卓尸体上突然飘下一张纸，上书曰：

    霸业成时为帝王，不成且作富家郎。

    谁知天意无私曲，郦坞方成已灭亡。

    纸飘于董卓之腹上，驻守士兵同旁人观之，不出一刻，纸自燃成灰散去。时人皆奇之。

    王允又命吕布同皇甫嵩、李肃领兵五万，至郦坞抄籍董卓家产、人口。至此，吕布应王允之事已毕，吕布暗笑：“下一个，该是王允了。”

    却说张济、樊稠闻董卓已死，吕布将至，便引了飞熊军连夜奔凉州去了，李傕、郭汜当时正于城外军营驻守，闻讯皆欲出逃，然有一人止之，并劝其先回洛阳，再做打算。

    吕布至郦坞，先取貂蝉，再收财宝。皇甫嵩命将坞中所藏良家女子，尽行释放。但凡董卓亲属，不分老幼，悉皆诛戮。又收籍坞中所蓄，黄金数十万，白金数百万，绮罗、珠宝、器皿、粮食，不计其数。

    回报王允。允就着董卓之财大犒军士，设宴于都堂，召集众官，酌酒称庆。

    正饮宴间，忽人报曰：“董卓暴尸于市，忽有一人伏其尸而大哭。”

    允怒曰：“董卓伏诛，士民莫不称贺；此何人，独敢哭耶！”

    遂唤武士：“与吾擒来！”

    须臾擒至。众官见之，无不惊骇：原来那人不是别人，乃侍中蔡邕也。允叱曰：“董卓逆贼，今日伏诛，国之大幸。汝为汉臣，乃不为国庆，反为贼哭，何也？”

    邕伏罪曰：“邕虽不才，亦知大义，岂肯背国而向卓？只因董卓于吾有一知遇之恩，方才为之一哭，自知罪大。愿公见原：倘使继成汉史，纵黥首刖足，亦乃邕之幸也。”

    众官惜邕之才，皆力救之。太傅马日单也偷偷对王允说：“伯喈旷世逸才，若使续成汉史，诚为盛事。且其孝行素著，若突杀之，恐失人心。”

    允曰：“昔孝武不杀司马迁，后使作史，遂致谤书流于后世。方今国运衰微，朝政错乱，不可令佞臣执笔于幼主左右，使吾等蒙其讪议也。”

    日单无言而退，私谓众官曰：“王允其无后乎！善人，国之纪也；制作，国之典也。灭纪废典，岂能久乎？”当下王允不听马日单之言，命将蔡邕下狱中缢死。当时士大夫闻者皆为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