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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东窗事发

    李严来到皇宫时已经下午了,按道理臣子无故不得入宫,除非皇帝召见。但是臣子如果有要事需要拜见皇上,需要在宫门申请,由太监汇报,准许后才可以进入。李严本来是进不来的,因为皇上在斋戒,如果真的是有政务上的事情,应该去找东华茂或者上官信这种协理大臣。但是李严请求去见夏见远说要汇报有关夏晟的事情,所以才得以进来。在太监的带领下李严来到了养心殿的偏殿,夏见远现在就在养心殿这边侍候,皇上在斋戒,夏见远和刘如海都需要在外面等候。

    李严的胳膊还在负伤,这个偏殿就是之前给皇帝煎药的地方,李严四处转着,看到了原来煎药的炉子,地上还有药渣。

    “你在那儿看什么呢?”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自然是夏见远。

    “殿下不用侍候吗?我可以再等一会儿。”李严说。

    “没事,我跟刘公公打招呼了,父皇在里面一般不会找我们,就算有事还有刘公公呢。说吧,李严,夏晟怎么了?”

    李严坐到夏见远旁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他低着头眉头拧成一团。夏见远好像并不着急,也不催促。

    “殿下,你知道鬼谷吗?”李严看向夏见远开口。

    “什么谷?”夏见远喝着茶,漫不经心地问。

    李严垂下头,默默问道:“还记得昨天我和四皇子来找殿下吗?”

    “不是说方百万在宫中吗?怎么样,有查出些东西吗?”夏见远继续喝着茶,随意说道。

    “很奇怪,我们当时没有说徐寿是方百万的手下,甚至都没有提过徐寿的名字,殿下怎么知道的?”李严看向夏见远,“我从来没有汇报过抓到徐寿的事情,奏章里没有提过,我还去确认过,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不知道呢?”夏见远放下茶杯说道,“这京城内外这么多禁军,府衙。四弟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不可能不关心,跟下面打了招呼,让他们多盯着点。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李严笑笑说:“殿下关心自然没什么问题,我只是觉得这未免太巧合了,我们刚一抓徐寿,徐寿的妻儿就被杀,宫里的方百万就出逃。好像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在眼里一样,二皇子不觉得吗?”

    “京城里太人多眼杂了,夏连城的禁军负责整个京城的安防,夏常走了,他肯定要负责盯着我们,你们的行踪泄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殿下当真不知道鬼谷吗?”李严又问。

    夏见远扬起头,思索着说:“是不是一个作乱的组织?好像之前看到过这个名字,怎么了,这个组织和你们查的案子有关系吗?”

    “十年前,这个组织曾经被发现在云贵,朝廷下了死命令清剿这个组织。”李严说道,“当时殿下应该刚刚任职上书房行走,应该知道这个事情。”

    夏见远摇摇头:“太久远了,哪能记得住啊。”

    “我发现方百万的背后其实就是这个鬼谷,他明面上是鬼谷的代表,其实应该就是一个代理人,事情败漏,他现在也被鬼谷处决了。”

    “鬼谷不是都被清剿了吗?难道是余孽?”

    李严笑了一下,道:“说起这个清剿的过程也是奇怪,地方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没想到在清剿前一天晚上,逆贼反扑。地方官没有办法只能把村子里的人都杀了,也没有留活口。现在想想这些逆贼怎么知道要被清剿了呢?看案件卷宗的话,当时做的工作很机密,应该不会被发现。而且就算被发现了,不应该偷偷逃跑吗?”

    “这种事情难免发生,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贼人都剿灭了就是好事情。”夏见远说道,“李严,你在想什么呢?怎么扯到这么远的事情?”

    “后来我想明白了,他们不逃跑反而反扑就是吸引官兵的注意力,这样才可以掩护其他的人逃走。”李严眼神直逼夏见远,看着他说道,“说明有人提前告诉了他们,并且这个人还得知道官兵的部署,而且不被人注意。”

    夏见远也看着他,语气依旧轻松,道:“那你查到了吗?”

    “大人,我翻阅了京城的要员进出记录,十年前,就在地方官汇报鬼谷的事情,朝廷下令清剿后。你就去了刑部档案库里查阅了鬼谷的全部资料,并且在第二天就出城了。殿下,你出城的理由写的是出游。”李严盯着夏见远,“你出去了将近两个月,我相信你也跟皇上请假了,问题是,你到底去哪里了呢?殿下,是云贵吗?”

    “你怀疑我?”夏见远嘴角抽动,满脸写着不敢相信,“我为什么要去云贵?你怀疑我救了鬼谷?”

    “殿下,我相信你,我希望我相信你,但是证据的指向让我自己都不寒而栗。”李严说完这一切,瘫坐在椅子上,“我还没有敢告诉四皇子,这一切都是我自己调查的结果。”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李严,这都是无稽之谈!你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需要休息一下了?”夏见远无奈地叹息道。

    李严木木地站起身,说道:“我已经向云贵和沿路的驿站都发了调阅的申请,他们会把十年前的进出人员记录都送到大理寺,是不是到时候就知道了。我今天来找殿下,是作为朋友的身份,问问殿下,殿下当真没做这些事吗?”

    夏见远无可奈何地笑着,摇头道:“无稽之谈,”

    “好。”李严说完就要走了。

    “我送你吧,这深宫之中,别走岔道了。”夏见远起身相送。

    夏宫里面道路错综复杂,如果不是生活在里面的人很容易迷路。一般大臣进出都会有太监引路,今天夏见远亲自送着李严。

    两人在皇宫小道里走着,路上都无话,李严不知道说些什么,夏见远也不知道。转了两圈后,夏见远忽然一拍脑袋说:“糟糕,父皇还托我给他取经书,这样李严,你在此等候,我去找个太监带你出去。”

    “那,那好吧。”李严看着突然慌乱起来的夏见远有些不知所措。

    “等着啊,等着啊,别乱走!”夏见远一边说着一边走远了。

    李严看了看四周,他们来到一处小道,四周都是高墙,也没有可以坐的地方。李严在此缓缓踱步,思考着夏见远刚刚的表现,实在是捉摸不透。

    忽然,前方一个队伍缓缓走了过来,李严有些慌张不知道站在哪里。他队伍越来越近了,李严只能往后跑,最后走出了小道,窜进了一个宫殿后面。李严抬头发现,这里就是养心殿的后面。原来夏见远只是带他兜了圈子,这是故意整他吗,李严觉得可笑。

    他现在在宫殿下面的草地里,他翻身一跃进入了宫殿下方的台阶。李严一步步往上走,他知道养心殿是皇帝的寝宫,皇上现在就在这里斋戒。要是被人发现他在这里可就说不去了,他想再走回刚刚的偏殿里去,假装没走。

    就在此时,李严看到一个小门,里面走进一些太监,他们手里都捧着类似草药的东西。李严想到刚刚的偏殿里就有草药,于是也走进这个小门。

    一踏入此处,李严就发现了不对,这里不是刚刚的偏殿,李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异样,这里与他方才所到之处截然不同,似乎是另一个世界。幽深的香料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檀香的幽香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他脚下的地面冰凉如雪,寒意侵袭他的身体。这里应该是皇帝斋戒的地方,但却处处透露着诡异。李严心中猜测着,然后小心翼翼地向前迈着步子。

    面前是巨大的屏风,屏风后面有许多人。当他透过屏风的缝隙往里张望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屏风的另一侧,皇帝夏稷的身体躺在一块冰块上,他的面容苍白如纸,尸斑布满他的皮肤,宛如冰冷的雕像。四周散放着浓烈的香料和檀香,试图掩盖那不可名状的死亡气息。李严的心跳加速,他立刻明白,夏稷已经不在人世。而此刻,他自己正处在最危险的地方。

    猛然间,一股寒意从脚底顺着后背直接冲上李严的脑袋,身后传来了声音。几个太监如幽灵般出现在他身后,惊讶地看着他的面容。他们的尖叫声在这神秘的地方回荡,如同死亡的预兆。太监们大声呼喊:“有人闯进来了!快来人!”

    李严不顾一切地推开了屏风,希望阻拦那些追逐他的太监。人们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给李严一个逃脱的机会。他飞快地冲向大殿的出口,就在他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刻,一声刺耳的枪响划破寂静。剧痛如电流般传遍他的身体,他无力地倒在地上,鲜血渗透了他的衣袍。

    众人围了上来,李严的意识逐渐模糊,他朦胧地看到了刘如海和夏见远的面孔,他们的嘴唇动了起来,似乎在说着什么,然而,李严已无法听到声音,他的意识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北疆,十二月的寒风凛冽,飘雪似刀,刺骨的寒意几乎能将人的心脏冻结。夏常矗立在长城上,蓦然回首,蓬勃的草原在冰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脆弱,遥望天边,牧民的队伍在白茫茫的世界里犹如孤舟漂泊。疾风呼啸,仿佛在诉说着北方的苦难。夏常的手中握着一本书,他的面容与寒风相互交织,任凭风雪打在脸上。

    “草原的辛酸,真是令人感慨。怪不得他们视南方为财宝,世代想要南下,却始终被这寒冷的土地所束缚。曾几何时,草原人曾有过南下入主中原的时候,然而他们的骄勇很快就被江南的暖风吹散,离乡的狼逐渐丧失了当初的锐气,不过几个年头,就变成了只会吃喝玩乐,牙齿和利爪也失去了昔日的锐利。“夏常喃喃自语,他的眼神似乎能穿透寒风,透过历史的尘埃,看到了这片土地的辛酸与坚韧。

    白叔华身着白袍,站在他的身后,说道:“草原之苦,也是汉人之苦。我们也世代饱受草原人的袭扰和侵犯,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此时,一名士兵突然跃上长城,手捧着一封书信,递给夏常身后的白叔华。白叔华身着白袍拆开书信读了起来,这是夏连城的密信。

    “兄台近来安好?遵循兄台之命,我始终监视京城之动静。夏晟近来依然专心调查太子之案,虽已拘捕数人,惜未获实质进展。然有一事需特告兄台,父皇之健康稍有起色,故请速行斋戒祷告,惟今未见其身影,政务皆由弟二皇子、丞相及阁臣代行。据所知,二皇子未能插足朝政,主持者多为重臣。然内外是否有奇谋,尚在不明,如有异变,即刻遣鸽传书通知兄台,兄台可放心。”

    “殿下,我觉得有蹊跷啊。”白叔华读完后,对夏常说道,“东华大人也有与我们通书信,没有提父皇斋戒祈福和大臣代理朝政的事情啊。”

    “你是说,东华茂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夏常挑眉问道。

    白叔华皱起眉头思索着说:“京城估计会有变动,我们得准备起来了。”

    夏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寒冷地北方让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深深皱起眉头,寒风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俯视着那片冰封的大地,心头似乎有一股紧迫感逐渐蔓延。

    “这天下要不太平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