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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第十二日之四

    我平躺着,把比较完好的左手臂垫在头下,感觉这样枕着似乎更利于醒着思考,其实也没有什么睡意,只是不想陷在过软的枕头里而莫名睡着,说是思考,但其实脑子里的思路有些混乱。

    也不想看书,《变形记》合着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柜子是木制的,刷着白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擦拭的很干净,棱角处的磨损露出暗沉的纹理。柜子分为两层,上层是一个抽屉,下层的柜门上有锁,钥匙就插在里面,可以放一些私人的物品,我看过好几次了,里面空空如也。

    我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很久,直到连秋月端着晚饭进来,才觉得手臂酸胀麻痹。

    连秋月吐吐舌头说今天有些迟了,我侧过脑袋看看头顶上的挂钟,是比平常晚一些。她今天没有等我吃完饭就道别下班了,虽然看上去和平常一样笑嘻嘻的,但脸上颇有倦容,说话的兴致也不太高。

    我起身目送她出门,顺便活动了一会左手臂,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胃口,什么也不想吃,就又重新躺了下去。

    今天出现的络腮胡子男人很是奇怪,看他的神情和听听他说话明明是认识我,可他却说不知道我是谁,而他来找我的原因居然是他想知道如何离开这里。一个活蹦乱跳壮硕的大男人问我这样一个躺在病床上一身是伤的失忆病人怎么离开,简直就是笑话,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他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又该怎么离开这里。

    不过,我认为他应该知道我的很多事情,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来找我,我迫切想要和他好好聊聊。他走的时候没有说他住哪里,不过既然他说他无法离开这里,那就说明很大可能他就在青石镇这一带活动,等我身体好了出去找找,肯定可以找到他。也许我恢复记忆就得靠他了,只是想想和他的对话的过程,和这个人沟通起来似乎很有障碍啊。

    被这个络腮胡子一说,我越发觉得现在身处的境况好像是有些不太对劲。

    先说我不管经历了什么事故吧,也没见哪个机关部门和我核实一下的,虽说我失忆了,但毕竟是事故当事人,怎么连个程序也没走一下,就把我丢到脑后不闻不问的。

    再说我身体受了不轻的伤,市中心医院抢救完了,虽然现在看起来不像有什么后遗症的样子(除了失忆),但就这样把我扔到一个偏远的镇医院,再就不管不顾了,同样似乎也说不过去。

    这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么一想,这个镇医院的胖院长应该也会知道我的一些情况,如连秋月所说,我是市中心医院送来后,跟他商谈了很久才收留下来的,他们不可能不交流我这个病人的有关情况吧。而且看他今天上午在病房的时候敷衍的安慰,更加坐实了我的想法,但是想从这种精于世故的老油条嘴里探知什么秘密,恐怕是很有难度的。

    医院里那个皮笑肉不笑的魏医生和近来总是板着脸的杨医生,接触的不多,我也不确定他们对我的情况了解多少,但想来应该不会比胖院长知道的更多。

    那个严肃的中年护士长,还有那个误会了我的胆小的叫什么来着的护士,同样信息量不大。

    我不由得心下叹气。

    说起来还是娇俏的小护士连秋月好相处,亲切可爱、没有城府,我失忆醒来以后的绝大多数信息都是从连秋月嘴里传递给我的,虽然也同时话痨地给我灌输了有关胡子爷爷、胖爷爷、穗华婶婶、奶牛八月等等很多莫名其妙的消息,但若没有她,我现在岂不是更是毫无乐趣地生活在一片黑暗当中。

    这么一想,连秋月应该是我现阶段唯一可亲和可信的人了。

    等等,我转念想到,说起信任度,今天这个络腮胡子男人好像和我素不相识,他莫名其妙的说了几句没头没尾的话,我为什么就要相信并接收他的说法,进而疑神疑鬼,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怎么会有人布这么大一个局来对付我。

    那个络腮胡子男人该不会是来诓我的吧,我暗自揣摩。至于原因,也许他就是个神经病,也许是因为无聊取乐,也许……也许单纯就是为了吃掉我的苹果。

    墙角那处阴影看上去好像和以前大是不同,枝幔丛中分明是一张带着高帽的小丑脸,正一脸讥诮的看着我。

    晚间的时候,我起身随便扒拉了几口饭,还是没什么胃口。

    大约十点钟的时候,我听到走廊隐约传来脚步声,于是闭上眼睛假寐。

    应该是那个表情漠然的护士长,我听到她走近我的病床,端起餐盘,然后小声地嘟囔着什么走开了,然后是拉灯声,关门声。

    我睁开眼,房间内一片黑暗,只有隐约的光从门缝处透了出来。

    我坐起身,眼睛适应了一会屋内羸弱的光线,然后搬着带着护具的右腿放落地面,再放下左腿,扶着病床,左脚使劲慢慢站起来——这样的动作,我这几天已经做过不只一次,只要掌控好身体平衡,右脚别太受力就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今天我想尝试着挪动一下。

    我躬着腰,两手扶住凳子,靠凳子的支撑一点点朝前挪动,终于挪到了窗户边。

    拉开窗帘,窗户关着,透过玻璃窗外是更深的黑暗。

    我推了推窗户,木制的窗户一动不动,我用左手摸索了一下,拨开了别着的插销,再一推,窗户吱扭一声应手而开,冷冽的夜风裹夹着花香扑面而来。

    我向外望去,只见院子正中树立着一盏高高的白色路灯,天上看不见丝毫月光和星光,只在右侧的远处有依稀零星的灯光。

    院子里孤零零的路灯非但没有驱散黑暗,反而映衬的夜色更加浓稠。正对着窗口,是一大团高大浓密阴郁的树影,应该就是连秋月说的桂花树吧,当然,可能还附含着另外的那棵丁香树,在路灯下勾勒出简单粗狂的线条,一起随着夜风婆娑涌动。

    除此以外,放眼看去,是无边无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