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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明月好风闲处

    坡仙是惯写悼亡诗的。不管是给王弗的那阕“江城子”还是寄王闰之的这支“南歌子”,都写得那么凄婉隽永,把一片思念写尽写透了,让读诗之人不禁也跟着缠绵哀恸起来。

    东坡于情,是滥是专,恐只有当事人才有权定义。只是今天看来,那藏于字里行间的无尽思念与痛彻心扉,竟一点也不像是假的。换言之,想来苏君对于几任妻子都是动了真情的。问题是,此处的真情与今世所谓的真爱能否划上等号呢?答案想必又是见仁见智了。

    上次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说些想说的话,已是旧年大寒。而今再读,也不过借红楼几声悲歌,敷衍安慰自己,好为那无可救药的偏执找一番说辞罢了。日间偶读吴文英“唐多令·惜别”一首,不觉触动心思,想着该说点什么。复又想起东坡之“感旧”,愈发沉溺于其中的凄凉悱恻,悲从中来,倏忽间,便把先时的从容愉悦抛在脑后,耽于耳边悄然而起的商音了。

    且说商音,仿佛眼前就是蔡邕的焦尾琴,琴上弹奏的正是“胡笳十八拍”,文姬归汉又如何?那一份艰难苦涩、命运作弄的枷锁,又怎么放得下、甩得脱?昔日卿为明妃哀戚,伏于墓前痛哭;今我愿为焦尾之音、为昭姬之命一大哭。

    寸恨谁云短,绵绵岂易裁。半年眉绿未曾开。明月好风闲处,是人猜。坡仙的相思该是甜的,因为相思之思是两个人的,是两心合于一心的共鸣,卿我为一。李之仪不也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吗?卿心我心既是一心,如何用猜,苦又从何来?愁绪绵绵,缘起相思;黛眉紧蹙,亦是想念。半年不短,却不止清风明月相伴。一颗心自有人知,何用人猜,又有几人能猜?

    古人以词遣怀,多循旧例:欲诉苦,先思甜,坡仙亦不能免俗。春雨消残冻,温风到冷灰。尊前一曲为谁哉。留取曲终一拍、待君来。同样是春风,同样是温暖,志南和尚的是欢快,是心旷神怡、心驰神往;可在苏翁,虽消得了残冻、吹得散冷灰,却终究是冰冷无情的东西。菜无心得活,人无心能活吗?对酒当歌,断乎不是洒脱,只因这歌不言志不抒怀,只关乎情。不是楚人接舆晓讽仲尼的凤歌,也没有太白的愤世嫉俗、浪漫洒脱;有的只是一个年近半百、身遭贬黜、客居黄州、思念亡妻的老人而已。留取曲终一拍、待君来:只这么一句,心里要经受怎样的苦痛挣扎才说得出口!明知不可来,明知等不来,偏偏要等,留着最后一拍曲子,等着心底的那个人来和,世间有谁胆敢把这样的等待叫作偏执?!

    只因这最后一句,徐志摩的那首“我等候你”,虽汹涌澎湃、似拥百万之军,却也黯然失色了。想来那莽绿的海涛并那万方的风息,至于鸟雀的啁啾、打动的时钟,也难抵得过这轻轻的曲终一拍吧?

    想说这些话许久了。上元夜读朱淑真“生查子”时起,胸中便郁结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哀伤。不为什么,为心里执着的一个世界和一直相信的东西。一样的先苦后甜,一样的满腹思念,其中的情愫是始终挥散不去的,任凭你沧海桑田!哪怕是唱彻“上邪”,那难为水的仍旧惦念着巫山之云,十二峰过尽又能如何?!她宓妃荐枕认的是你曹子建,神女留席给的是你楚襄王!有了这份执念,才成就了古今无数故事,才有了那些感怀悼亡惜别咏叹的文字。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为何?只因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若问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当道: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古今之人,所共有者,岂止这清风明月?且待月明人倚楼,但盼得,误几回后,终能天际识归舟。

    荒唐之言,愿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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