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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睡里睡外

    贾母房里的丫鬟不比那些寒门薄宦家的千金姑娘差,这是凤姐说过的原话。

    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背景下,只论相貌的话,凤姐说的一点都不为过。

    以金钏儿和晴雯的相貌,找不了当官的、找不了富商,还找不了寒门才子吗!

    她们为什么选择到荣国府里当丫鬟呢?

    那还不是为了当姨娘。

    嫁给寒门才子,苦熬几年,丈夫当了官,跟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固然是好,但才子千千万,最后能当官的有几人。

    别到了最后,丈夫当了官,另攀高枝,抛妻弃子,那就血本无归了。

    到荣国府当丫鬟,不仅衣食无忧,每个月有月例拿,不用干粗重的活儿,运气好,看少爷们看上。

    当上姨娘,身边有人伺候,一辈子无忧了。

    当金钏儿和晴雯得知她们要派给琏二爷时,她们的内心深处是喜悦的。

    琏二爷多俊啊,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琏二爷长得还好看的。

    待人极好,不打骂丫鬟、小厮,还不吝啬赏赐,就一点不好,香的臭的,毫不忌讳。

    不过,这是琏二奶奶该头疼的,轮不到她们丫鬟去操心。

    这种好心情只维持了半日不到。

    给琏二爷当丫鬟,最担心的就是怎么讨好琏二奶奶了,府里面有哪个不知琏二奶奶的厉害。

    本来是很愉快的,琏二奶奶也不像听到的那么厉害,但是琏二爷一来,彻底变味了,走时,琏二奶奶脸上那阴晴不定的脸色,想想就渗得慌。

    平白无故就得罪琏二奶奶。

    以后的日子,有她们受的。

    更糟心的是,琏二爷竟让她们睡在外屋的炕上。

    以往和丫鬟们睡在一间房,是有些挤,而今,不挤是不挤了,但她们睡觉的屋,却常有‘旁人’在侧,这算哪门子事啊。

    坏心情,到了晚饭,又变好了。

    能跟琏二爷在一个桌吃晚饭。

    这是金钏儿和晴雯吃的最香的一顿饭。

    王夫人吃素,金钏儿伺候王夫人吃完,就轮到她吃,剩的菜自是好的,但素菜能跟荤菜比吗。

    晴雯在贾母那里,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但贾母那里人多嘴杂,轮到她吃的时候,剩不出什么好菜了。

    再是,老太太年纪大了,牙口不行,菜肴烹煮过烂。

    才出炉的热口汤菜肉,起初,金钏儿和晴雯不太敢动筷子,等贾琏吃差不多了,她们才痛快吃。

    要是顿顿如此,什么睡觉的地儿,那能叫事儿。

    吃饱喝足,晴雯去给用功研读兵书的贾琏端水果,赏了她一大串葡萄,晴雯分了一半给金钏儿。

    琏二爷这儿,是很好没错,就是少了小丫鬟,晴雯闲暇之时的爱好就是消遣小丫鬟。

    没了小丫鬟消遣,身边只有一个金钏儿,怎么都要跟她处好关系,要不然,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她还不得寂寞死。

    否则,以晴雯的性子怎么可能主动示好金钏儿。

    她没想到的是,姊妹之情仅仅只维持了几个时辰不到。

    贾琏沐浴,昭儿来问她们谁进去伺候。

    晴雯这个丫头,心气不是一般的高,她愿意把身子给贾琏,前提是,贾琏给她一个名分,没有名分,别说给身子了,就是亲密的接触,她也不太愿意。

    她爱憎分明,一旦她认定了,到死,心里也只容得下那个人。

    “摇头摆尾的,活生像一条哈巴狗儿。”晴雯朝里屋伺候贾琏沐浴的金钏儿啐骂道,她看不惯金钏儿献媚。

    贾琏十分享受地躺在放满热水的大木桶,有俏丫鬟擦背才是侯门公府嫡长孙该过的日子。

    住在外书房,贾琏受累,金钏儿和晴雯跟着受苦,但无论怎么受苦受累,也比回去住要好。

    回去住,以凤姐的为人处事,贾琏相信会有一段甜蜜的日子。

    甜蜜期长短取决于金钏儿和晴雯会不会讨好凤姐。

    不是谁都像平儿这般会做人的。

    王夫人喜怒出于心臆,凤姐擅于心计,原文里,金钏儿能犯了王夫人的忌讳,可见不是什么聪明伶俐之人,触犯凤姐,迟早的事儿。

    晴雯,她在王夫人跟前都不知收敛,能有什么好下场。

    狼改不了吃肉,狗改不了吃屎,凤姐能迷惑住金钏儿和晴雯,迷惑不了贾琏。

    让凤姐不吃醋,让凤姐不搞事,贾琏自认没有‘前辈们’的本事,能够彻底征服凤姐。

    那样的凤姐也不是曹公的凤姐了。

    后院不安宁,哪有心思在外跟人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贾母和王夫人的份上,凤姐或许不会把事情做绝。

    万一贾琏没能忍住诱惑,不小心让金钏儿或晴雯有了身孕,原文里,尤二姐就是这么被害的。

    凤姐或许能容许贾琏在外胡来,但她绝不容许贾琏长子旁落她家。

    既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分开住,眼不见心不烦。

    为什么不跟金钏儿和晴雯说这些呢?

    为什么要说!

    搞清楚,谁是主子,谁是丫鬟。

    学贾宝玉,担待她们得了意,笑哈哈的给晴雯撕扇子,贾琏可没有贾宝玉这种情操。

    最后,贾琏看上贾母后院的那五间上房,国公府的嫡长孙(即将上任的正五品千户官)‘被迫’挤在外书房。

    传到外头去,脸上无光的又不止贾琏一人,跟原身不一样,他就不是吃亏受委屈的主儿。

    “二爷,把身子转过来。”

    金钏儿羞答答地帮贾琏反复擦拭背面的水渍,鼓足了气,开口说道。

    “我自个儿来,再叫你伺候下去,晚上可就睡不着了。”

    贾琏接过沐巾,一面擦拭身子,一面说道。

    “仔细再长两年,指定让你暖床。”

    金钏儿没敢往下接话,只是站在身后,等贾琏擦干身子,伺候他穿上衣裳。

    “趁水还热着,你和晴雯一起洗洗。”

    说罢,贾琏到外屋去喊晴雯。

    晴雯一听能洗热水澡,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丫鬟们素日里只能洗冷水澡,天冷时,能烧一桶热水擦身子,就不错了,泡在满是热水的桶里,在以往,想都不敢想。

    “等会儿,你睡在外侧。”

    正给晴雯擦背的金钏儿听到这句话,摔下沐巾,不干了,“你小我一岁,理应你睡在外侧。”

    “我是老太太房里的,你是二太太房里的,一点儿规矩都不懂,仔细哪天被撵出府去。”

    睡里睡外,讲究一个地位的问题,夫妻同房时,丈夫睡里,妻子睡外,方便夜里起来伺候丈夫起夜、喝水。

    行夫妻之礼,丈夫先上床,妻子后上床,丈夫在上,妻子在下,妻子不能从丈夫身上跨过。

    晴雯想的是,她睡在里,起夜可以从金钏儿身上跨过,这样一来,自个儿就高她一等。

    “我进府比你早,年纪比你大,我睡里。”

    “依你的意,二太太比老太太尊贵了。”

    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不休,谁也不肯让谁,动静越吵越大,坐在外屋的贾琏都听见了。

    “一点儿小事有什么好吵的,轮着来就是了。”

    霎时,没了争吵的动静,晴雯和金钏儿互瞪着对方,低语着。

    “今儿,我睡里,明儿换你。”

    “今儿,我睡里,明儿换你。”

    又开始新的一轮争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