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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绝嗣(中)

    玄君放下茶盏,目光看向远方,慢慢开始讲述:

    “天之在我者德,地之在我者气,德流气薄而有生。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者谓之魂,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

    天命之性,谓之元神。气质之性,谓之识神。

    元神是魂魄的基础,魂魄也是由神统属,而神又分元神和识神。天地一点灵光,元从太虚中来,乃我之元神。内念不萌,外想不入,独我自主,谓之元神。

    元神居眉心方寸,而识神则居胸腑下心,魄附识而用,识依魄而生,而魂是藏神之处。

    元神和三魂密切相关,识神和七魄依附存在,但凡人的元神却不常觉醒。”

    玄君看赵榛一脸迷茫,又进一步解释道:

    “魂为精神,是人体意念的集合。

    天魂属天,地魂属地,原本是和天地相通相和的,不常与命魂在一处。命魂属人,为个人的精魂,偶尔三魂归体便可通晓天地,顿悟世理。

    所谓修道便是令三魂合一,达到天、地、人合一的状态,如此元神才会觉醒,那便可通晓世间大道,宇宙真理。

    但这是一个永无止境之旅,自从天地创生以来,不管是先天之神,还是后天的精魂,都仅能止步于境界九天之内而已。九维诸天之外,尚有十维梵天,十一维玄天,却是从未有人到达。

    或许创世之神身归混沌后,便超脱于九天禁锢,以至于到达梵天、玄天,但这些都是世人不可知的。”

    他看赵榛似乎是领悟了,便接着说道:

    “魄则为物质的精髓,是魂可以依托并影响外物的载体和递质。

    如果没有魄,魂就是一缕飘忽不定的灵识,虚无至理。它是一个本体,也是真如,或者说只是一个动念,不会对万事万物有任何影响。它既是宇宙,宇宙既是它,可以看做它本身就是一个包含了一切可能的宇宙。

    只有当魂魄相遇相和,才产生真正的灵体,灵体进入肉体或是其他一些灵媒,就化为了生灵。可以是人,可以是动物,也可以为妖为魔。鬼便是没有进入肉体或灵媒的魂魄。因此,魄便是魂物质化的中介。”

    他拉过赵榛的手腕,探了探他的真元,又说道:

    “我此刻可以实实在在的探测到你的七魄依附于七个脉轮之上,但却只能通过意念感受到你的命魂存在,那便是你的真如动念。魂不可观测,但魄却是区别于物质的一种能量波动,可以感知得到。

    那日,你元神激荡,引得七星连珠,召唤出应龙,想是当时天魂、地魂归体所致,达到了三魂合体。那一瞬间,成就了天、地、人合一的状态,便唤醒了你的元神。”

    他又探了下赵榛的脉息,继续说道:

    “你的灵元为先天精气所化,但你的肉身却为凡人之体,我虽给你用过地元夺天丹和西王圣母的不死之药,但丹药只能作用于表面,改变不了根本。

    凡人经过修真可以逐步修成仙体,但若想成神从古至今尚无先例。神躯皆为先天造化,乃是天地造物产生的精华所聚而生,并非后天可成。

    那日在幽都,你的命魂吸附了七枚灵魄,便结合为经天纬地的强大灵识。原本一般凡人之躯是绝对不能负荷的,必将爆体而亡。而你却能顺利还阳,我想应该是你的肉身具备无限的潜能。

    虽然人皇血脉流传至今,不断混入了人的血脉,早已失去了神性,但终究残留下一缕先天的灵犀,而没有泯然众生吧。”

    他眼望着远方,不由得叹了口气,回忆道:

    “人皇一世为万物真宰,孕化日月星空,四时伦常,风行雨施,他便是万物,万物便是他。

    人皇二世降临人间,半神半人,为天地共主,留下九条龙脉,孕育六界生灵。

    人皇三世再次降世为人,教化众生,但事业未竟却意外殒身。

    此后,绝地天通,人神不再杂处,六界逐渐分崩离析,那九条龙脉与凡人不断融合,逐渐失去了神性。”

    ……

    赵榛看他出神,也不去打断他,不禁想到了自己的梦境。

    那些画面难道竟是人皇每世降临人间的真实情景吗?

    到底在暗示什么?

    他还是很难相信,另一个人的记忆怎么会如此真实的植入自己的意识中。

    他也不知道人皇的神力降于己身,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者是要他做些什么?

    这时玄君渐渐回过神来,继续讲道:

    “我坚信人皇并未殒灭,因此三千年来不断寻找他的魂魄。七魄归于你身,而那三魂却无论如何也招不回来,他的元神更不知栖寄何处。”

    他微微凝滞,便继续说道:

    “这登葆灵台与太山和昆仑神域一般,从天地创生之时便已存在,尚在众神创生之前,其神秘之处远不止认知的这些。

    就连当年的巫祖巫咸都未能尽悉登葆灵台的所有秘辛,也不知此台何时便有了,更不知为何人建造。自从巫灵纷纷殒落,很多秘密更是随着他们早已湮没。

    你对巫术一道领悟力已是极高,那日你险些命丧于登葆灵台,鲜血浸染祝台。这祝台显然并非无觉无识的死物,而是天地造化的灵枢秘径,不仅像昆仑虚的九井一般能够直达九天六界,而且能够跨越时空局限任意穿梭,也就是能够回到过去或是去到未来。”

    赵榛听到玄君这么说,心中的疑惑便瞬间释然。

    心想果真是如此,那七魄的记忆令自己不断的追溯过去,而自己跟登葆灵台的感应却能让自己真的可以穿越那些过往,因此那些大脑中呈现的字符便是回去的坐标咒语。

    他觉得,冥冥中有些东西在不断暗示自己,牵着自己走向一片未知。

    想到这里,他不禁问道:“既然可以穿越时空,你为何不返回过去,改变这一切,不就可以挽回你想找的那个人了吗?”

    玄君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那是不可以的。”

    赵榛疑惑不解,瞪大了眼睛等他解释。

    玄君继续说道:

    “如果那样真的可行,这世间还有什么遗憾呢?

    你需知道境界九天之外更有天地,你我虽不能到达,但却是真实存在。宇宙之外更有无穷的宇宙并行,你可以从登葆灵台上回到过去,但却改变不了你所来的那个宇宙已发生的一切。

    你只不过是在宇宙时空的缝隙间游走,一旦改变了历史,只不过是瞬间跨越到了另一个平行的宇宙,你原有的宇宙还是按照他原有的进程继续发生着。

    你可以回到任意一点去创造无穷无尽的可能性,而那也只能有无穷无尽的平行世界产生,却不会改变什么。”

    赵榛似乎不太理解,皱眉冥思苦想。

    玄君继续解释道:

    “当你进入到了三魂合一的状态,元神觉醒,你的真如和宇宙达到了合一。一切皆虚妄,有既是无,无既是有,一切都是真如动念而已。

    那便是我能理解的大道,但自创世以来无人能达到那样的境界,因此也无法再做解释。

    但是,有一点却是真实的,那便是通过登葆灵台穿越时空,如果原有的事实一旦被改变,那将产生新的平行宇宙,而改变它的人也很可能会迷失在不同平行世界的时空缝隙中,永远无法再回到原有的世界。

    那么,他将在无穷无尽的可能性中游离,再也回不去。他会在原有的世界中消失,而他身边的人将再也无法找到他,因为根本不可能在无穷无尽的可能性中准确找到他的坐标。

    你知道,这样会让在意他的人永远的失去他。”

    ……

    玄君说完这些,凝重的表情再次告诫他,这登葆灵台虽然可以穿越时空,但改变不了任何事实,稍有不慎便会迷失在时空的缝隙中。

    如果那样,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将其找回。

    因此,这种跨越时空的穿梭没有任何意义。

    玄君继续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没有人会利用登葆灵台去跨越时空的原因。既不可改变已发生事实,又很可能会迷失自己,没有人知道这种穿越到底有何意义。”

    赵榛似乎是懂了,他问道:

    “可不可以理解为,这世间的一切外物都是幻象,唯有你内心的感受是真实的。我们都一往无前的向着宇宙深处跌落,日光之下便不能回头。即使知道宇宙之外更有无穷的宇宙,每时每刻发生的事在平行宇宙中同时上演着无穷无尽的可能性,但我们依然要做好眼前所能做的一切,这是不是就是宿命?”

    玄君看着他点了点头,续道:“除非有人真的能突破境界九天,看到更高维度的世界,否则我们只能如此理解。”

    赵榛又问道:“那通过登葆灵台穿越时空是不是更像做一场梦,那些过往的经历便像一场梦境一般,梦醒后什么都没有改变。”

    玄君点了点头,说道:

    “你可以这么理解。如果顺利的话,你通过登葆灵台回到了某个时间点,然后再准确的返回到你离开的那个时空坐标,即使中间你经历了千年万年,但再回来也不过是一瞬之间,你身边的人甚至不会察觉到你的离开,就像是你的大脑在一瞬间做了一次闪回。

    但是,即使是这小小的时空裂缝,也会引起不可估量的偏差,因为没有任何事是没有代价的。即使你什么都不做,也会扰动时空的波动,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是完全不可预知的。

    你明白我说的吗?

    我之所以会隐藏这个秘密,便是因为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带来不可预知的危机。”

    赵榛深深的点了点头,答道:“我懂了。赵榛绝不会去碰触这些,请霍兄放心。”

    玄君知道赵榛从来不是任性胡闹之人,听他如此保证也便放心了,冲他微笑的点了点头。

    赵榛又问道:“不知霍兄可否尝试过。”

    其实,玄君确实有尝试过。

    那时他太过思念那人,只是想回去看一眼。

    可就是这短短的穿越,回来后竟让他的灵力尽失,直到三天三夜之后方才恢复。

    但是那次回顾除了像做了一场梦之外,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只能徒增烦恼,因此也便不再做此尝试了。

    玄君不想骗他,便对他说:“我确实做过一次尝试,正如我反复告诫于你的,不会改变任何,就像做了一场梦,但却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无法估量的影响。或许是灵力尽失,或许是其他不可预知的影响。因为一旦打破时空之间的界限,便造成了对世界不可磨灭的扰动。这些扰动便会产生影响,而这都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赵榛搞懂了这些,他需要做一些心理建设来适应这些记忆造成的困扰,因为他必须要和另一个人共存共生,这也是他无法改变的命运。

    赵榛解开了内心的疑惑,心情也便释然了,他只是日日练功、读书,他既然获得了人皇的神力,便不可辜负这种天赋的机缘。

    他想,如果有一天需要他做一些事情,那么在此之前他必须尽可能的强大,那样他才可以做他所认定的事,或是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玄君看他还是那般恬淡自然,也是大为放心。

    于是便如初识那般日日抚琴弄音,品茶闲谈,日子就这么平静的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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