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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碗肉汤

    陆辰刚到晋州都城,司马禾晚的车队也在同一时间到达中州都城。

    司马松青一身劲装,正在府中内院练功,听到禾晚的声音,忙不迭的跑出,刚到天井,就见禾晚从司马府外进来。

    “老哥,有一个月没见了,想死你了”。

    “不会是想我死吧,你在一天,这府中没得清净,你不在这几天,府中的花草的长的好了许多”。

    “好,这个家不既然容不下我,我这就去漠北一辈子不回来”。

    “行了行了哥哥错了还不行嘛”

    “亏我还一直记挂你,一见面你就说这种话,早知道不为你抢八宝停剑了”禾晚傲娇的抱肩快步往正堂走去。

    “八宝停剑?徐安,这怎么回事”。

    徐安抱拳道:“松青公子,请听在下慢慢道来”。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虽然背着剑匣,但是全天下背着剑匣的剑客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凭什么就说海捕公文上的人是我”。

    陆辰在守城小将的面前滔滔不绝。

    “若不是小兵们没看清楚长相也不至于只有线索,没有画像,这位少侠说的也在理”。

    “这少侠年纪轻轻,不至于做这种自损前途的事情,这样吧,你来都城做什么,住何处,可有亲人,先暂时登记,有什么进展,再传你来城门府衙”,守城小将和守兵交换了一下意见如是说。

    “我是悬香崖记名弟子施人青,这次来都城是去天下书院登记的,都城没有熟人,我就睡大街上,有什么事来天下书院找我”。

    陆辰边说边摆摆手,觉得十分奇怪,但也不敢表露,背着剑匣牵着马匹就进了城。

    平安客栈,晋州都城最便宜的客栈,这里鱼龙混杂,主要客人都是跑江湖的,陆辰把缰绳套到拴马石上,前脚才进门,突然听到马儿嘶鸣,回头一看,一个带着破烂草帽,脚踩破烂草鞋的男人,正在使劲拽着缰绳嘴里还不住的喊:“走啊你给我走”,却是拉不动马匹丝毫。

    陆辰咳嗽了两声,男人吓了一跳,连忙开口道:“唉,奇怪了这缰绳怎么成精了,怎么会爬到我的手上,怪了怪了,活见鬼了”。

    连忙将缰绳又套在石头上,陆辰摇摇头,店小二道:“少侠是住店还是打尖”。

    “一笼肉包子,一壶米酒,一间房”。

    “得嘞”店小二搓着手,给陆辰看了茶。

    草帽男也跟着走进店里,在陆辰旁边座下,自顾自的拿起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包子上桌,也跟陆辰吃喝起来。

    陆辰看分量不够只得又叫了一份。

    陆辰看对方也吃的差不多了开口道:“马你也牵了,酒你也喝了,我跟你打听个事,你得给我说真话”。

    草帽男道:“在下陈三,少侠尽管问,我就是这晋州城的百事知”。

    “莫家可有听过”。

    “那个莫”。

    陆辰用筷子沾了点米酒在桌上写了个莫字。

    “早就没这号了,少侠来晚了,六七年前莫家就没了,晋州的铁器生意因为这事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可惜可惜”。

    陆辰写了个灭字。

    陈三摇摇头,“不是不是,是搬走了,真正的搬走,退隐江湖了,一夜之间举家搬迁,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陆辰神情恍惚,线索到这里就彻底断了,青玉龙牙跟十几年前的往事根本没关系,这个剑匣的铸造师也找不到,天下之大何处去寻。

    一时间突然没有了方向,陆辰脸上露出迷茫。

    陈三看到陆辰的神色,稍加思索道:“这莫家搬到何处确实不清楚,不过因为什么事情搬的,我倒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清楚”。

    用了好几个非常,陆辰不由的来了兴趣。

    话说六七年前,一天夜里瓢泼的大雨,雷声大作,晋州城里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那么大的雨了,屋檐上的瓦片被雨水冲的哗哗作响,雨落之声如人擂鼓,陈三在庙里的草席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前半夜倒还勉强迷糊后半夜雨势稍减,冷气袭来,只得起来烧火取暖。

    烤上火,又觉肚中饥饿,只得熄了火堆,外出碰碰运气,城南坡的老庙年久失修,也没什么人来,附近有几十口皇宫专用的沉尸井,莫说晚上,就是白天这一带都难遇见几个人。

    有些人良心不安,会来沉尸井边供奉些吃食,次数不多,倒是给他捡了漏,当天晚上运气实在太差,转了几口井也没找到供奉的食物,

    陈三饿的手脚无力,心里也发了狠打算去附近人家搞点吃食。

    离着最近的就是莫家的大宅,因为做的是铸造行当,家宅面积很大,除了城南坡,其它地方的宅子价格不便宜,这附近的大宅也就这一个,要是能摸进去,定能吃顿好的,被人抓住了,也能做个饱死鬼,再去其他小门小户碰运气,若落了空,肚皮实在是招架不住。

    心里一合计,瞬间感觉,脚上凭空长出些力气来,小跑着来到莫府大门口,正是灯火通明,门前停了几十辆马车,好多军营里打扮的小兵,正从内院搬打造好的铁器,什么斧钺钩叉,刀剑棒槌。

    陈三吃了一惊,雨还在淅淅沥沥的滴落,此时浑身湿透,回去老庙估计挨不过今晚了,于是顺着外墙饶了一圈,或许是因为官兵正在前院搬东西,后院的后门没上锁,他推门悄悄入院。

    饥饿的鼻子此时分外灵敏,他穿过两道月亮门,终于闻到了梦寐以求的味道,那一刻让他觉得一整晚的遭遇都值得了。

    吃饱喝足,还用灶台上的油纸打包了一份。

    刚刚淋着打包的饭食走出灶房,突然听见前院传来喊杀声,声音之凄惨,如今过去六七年还是言尤再耳。

    正好乘乱,可以一走了之,没跑两步,脑中突然响起来一句话。

    “富贵险中求”。

    今夜老天爷指引我来此处,吃了顿饱饭,我何不再发笔小财,不冒险是不可能富贵的。

    陈三一边鼓励自己,一边飞也似的,开始,开门关门,有些房间都是空的,有些是杂物间,四下查探竟是一无所获。

    耳听前院的喊杀声渐渐停歇,陈三急的满头大汗。

    “然后呢然后呢”。

    陆辰也听的入了神,陈三的话头比茶馆里的说书匠,精彩程度也不逞多让,他抑扬顿挫,说的旁边人都好奇不以,纷纷追问后面怎么了。

    陈三一脸神秘,对店小二道:“小二再来两笼包子,挂这位少侠的账”。

    “好啊,好啊,你肚子饿也不能吃我的包子啊,大黄,老夫七老八十,就指望这几个包子挨到中州都城了”牛背上,徐老头看着,被撕咬的破了一洞的白布袋,忿忿道。

    跟在身后的大黄,伸着舌头懒洋洋的走着。

    “一两银子换了三十个包子,本来打算,你吃十个,我吃二十个,现在你吃了二十个,我没得吃了,要是饿的发慌,把你烤了吃,下了狗狱就怪你的小陆辰吧”。

    徐老头零零碎碎吐些疯话,功夫再高也怕肚饥,现在身无分文只能是去讨饭了。

    行了两个时辰终于看到几户人家,他叩开一户农家,一个小女孩开门探头道:“什么人,我家没有钱”。

    说罢正眼也不看人,就砸上了木门,徐老头可怜的开口道:“我不是抢钱的,家中变故,无人照顾我这老弱,能赏两口冷汤喝吗”?

    “什么还要喝酒,陈三,做人不要太过分,你罗里吧嗦说一堆,都没讲到重点,打包了两笼包子,现在还想要一壶酒”陆辰,一把按在陈三肩上,稍用内力,陈三疼的龇牙咧嘴。

    有人开口道:“这陈三一天坑蒙拐骗,估计是从书摊听来的,做不得真”。

    众人附和。

    陈三道:“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只是这后面确实是重点,你想听得加钱,你请我吃了饭,钱我不好意思要了,两笼包子一壶酒总归是不过分吧”。

    陆辰神情缓和几分,抬手又饮了一杯,示意陈三继续。

    陈三继续道:“前院声音渐弱,不敢再待,反正酒足饭饱,自己也不算白跑一趟,转身想走,才吃了一惊,刚刚只想着发财,没顾着记路,自己是从那条路进来的,都记不清了,打眼一看,每个地方都太像了,若是再找不到出路,恐打包的饭菜无福消受”。

    陈三急中生智,顺着院墙爬上屋顶,分清方向之后,就想顺着屋顶逃走。

    这时前院子里的情形,也被他看了个清楚。

    莫家的前院,是片非常宽阔的空地,立有几个窝棚,大大小小的火炉子有十几个,院子横七竖八的尸体都穿着官服。

    另外站着四五十号人,黑压压一大片,吓的陈三大气都不敢出,一位头带面具的人说道:

    “人我已经帮你杀了,八宝停剑在哪里”。

    另一人道:“八宝停剑只是小事,铸造司三十几个人都死在你手上,你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这些闲事就不劳你操心了,世间是否还能见墨家绝技,就看你这个家主有所为,有所不为”。

    说罢接过剑匣,夺门而去。

    “父亲,你去哪里寻来的高手,大内九品高手一剑侯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可是天下前十的高手啊”。

    “知道越少,你们越安全,这步棋我已经谋划了二十年了,没有这棋子,这棋下不成,莫家众子弟听我号令,将外面打扫一下,事情发现的越晚越好,还有五个时辰天该亮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莫家众人各自忙碌起来。

    对于陈三后面,是怎么逃出那座血腥的宅院,陆辰毫无兴趣,只觉得谜团套着谜团,都是些线索,只能靠揣测,陈三的话有几分可信度,要么就是去晋州铸造司问问看,要么就是找到这个,可以杀天下九品武夫,还如此轻松的高手。

    徐老头喝了一口汤,顿觉得十分好喝,忙问道:“小女娃,这汤是什么,怎么这么好喝”。

    小女娃答道:“是狗肉汤”。

    徐老头对身后的大黄笑道:“可对不住,今天这顿,没你的份了”。

    院里出来个驼背老妪,年岁也不算大,因为繁重的农活,背已经压的无法挺直,“看你还比我大,精神比我好多了,这么大年纪是要上哪里去啊”。

    徐老头答:“我去中州投靠我表亲”。

    老妪道:“这样啊,把这两个窝窝头带路上吃吧,这两天山匪闹的太凶了,只有这两个窝头了”。

    “官兵不管吗,前些年可没这么乱”。

    “死了一队隘口的兵,这些山匪就多起来了”。

    “这女娃子的父母?”

    “她爹去参军了,三年了是生是死也不知,她娘被山匪捉了去也不知……”

    老妪浑浊的眼睛,充斥着泪水,在土地里刨了一辈子,眉目间的桀骜让她强忍着,不在外人面前掉下眼泪。

    老徐头把身上仅剩的一两银子,摸了出来,交到了小女孩的手里。

    小女孩攥着银子显的十分紧张,因为营养不良,已经干裂起皮的嘴唇,轻声说了句“谢谢爷爷”

    “爷爷走了,等回来再来看你”。

    老徐头起身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

    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像快睡着了。

    一人一狗一黄牛,又行出来一截路,徐老头在牛背上,怔怔的看着手上的窝头,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大黄道:“人家赏我一口汤喝,你说我要杀几个人才能还得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