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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商机

    199X年11月

    陈三抬头望了一眼头顶明灭不定的灯泡,长长叹了一口气,紧了紧衣服,往墙角挪了挪,避开明亮的光线,瑟缩进一片阴影中,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寒冷,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屋内仅有的一扇窗户被厚实的幕布挡住,外面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

    墙边堆叠着四五条长条形沙发,沙发的蒙皮裂开豁大的缝隙,露出里面半锈的弹簧,以及深黄色的海绵,质地早已发硬衰朽。

    角落摆着几个音箱与球形灯,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漆面斑驳的墙壁上划着几道深深的刻痕,他抽出刀,又在旁边划上新的一道刻痕。

    明明只在这里待了几天,却好像被封闭一年,甚至更久,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出去。不过,真的出去了,怕是转头就要去吃牢饭!那么多的钢材,在里面至少要蹲十年。

    忽然,他听见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心立刻嘭嘭嘭地跳起来。

    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悄悄地把耳朵贴到门上,小心地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听见细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才松了一口气。

    “妈的,都怨那个王八蛋!害得我落地如今的下场。”他低声咒骂,委顿地坐倒于地,不禁回想起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那个下午。

    ......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陈三刚刚喝完一瓶山海关汽水,眼神紧紧地追着那个从学校门口的俏丽女孩儿,一身红色的连衣裙,如同绽放的玫瑰。那是徐嘉一中新来的英语老师——白桃,人如其名,尤其是那双露在外面如同藕节般白嫩的小腿,引起他无边的遐想。

    他不是一个仅仅停在幻想里的人,凭着一股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韧劲儿,他对白桃展开疯狂的追求,可惜,铩羽而归!

    白桃已经名花有主!屁!不就是相中他的钱了吗!所以,他充分发扬癞蛤蟆的精神,无论早晚,都会在校外守候白桃。

    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精力,更何况,他还在白桃的班级里有内线,白桃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今天也不例外!

    他刚想追出去,却发现白桃直接登上一辆黄色的大发,扬长而去。

    他眯着眼瞅了眼车牌照,暗暗咒骂了一句:“有钱就了不起,妈的!”

    他懊丧地转过身,却看见一个腰背挺直的青年正站在他的背后。

    “你是......”陈三盯着这个笑眯眯的青年,没来由地觉得后背一凉,感觉像被一头孤狼盯住一样。

    “胜钢工人,高易寒……”高易寒友好地伸出右手。

    陈三后来知道,他来找陈三,就是想带他发一笔快财。

    至于为什么会找上陈三,原因无他,因为高易寒也喜欢白桃,情敌的情敌自然就是朋友,感情失败者携手并肩击败情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更何况,这笔外财数目不小,足以让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说:暴发户!想想就觉得浑身舒泰,白桃似乎也已经招手欲来。

    两人一拍即合,高易寒领着他见了一个中年人,中年人戴着一副眼镜,四五十岁模样,嘴边的法令纹极为明显,仿佛孩子的简笔画。

    高易寒热络地冲着中年人介绍:“胡科,这位是陈家昌,道上朋友特别多,各种路子都有!道上人都喊他陈三爷,”

    陈三当时就楞住了,自己不就是一个在学校门口勒索中学生为生的街头混混吗,怎么成了手眼通天的陈三爷?

    胡科露出犹疑的神色,把高易寒拉到一边,悄声说:“这批货跟以往不一样,弄好了大伙儿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你怎么拉个生面孔过来?老沈呢,他怎么没来?”

    高易寒凑在胡科的耳边说:“老沈快结婚了,不想出篓子,这趟活儿他不接!”

    胡科的神色微变,最后才喃喃道:“结婚?那就没办法了,不过,谁跟钱有仇啊,他不来是他的损失!你看着点那个小子,凡事留个心眼!”

    胡科缓缓走到陈三身边,反复审视了一圈,最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听说,你也有门路,不知道特殊钢材这方面有没有渠道?”

    见陈三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又解释道:“比如,贵重金属钢材的门路?”

    高易寒不着痕迹地肘子了他一下,陈三缓过神,眨了眨眼睛,涩声问道:“什么渠道?”

    高易寒不耐烦地重复道:“贵重金属钢材!胡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帮着厂里把贵重金属钢材卖出去。”

    陈三愕然地望着高易寒明暗不定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张了张口,还想再问,却被高易寒冷峻的面色挡回去。

    他猛然想起高易寒之前嘱咐过的话:不管问什么,只管点头答应!

    于是,他木然的点了点头,迭声说:“有,有!”

    胡科心头疑虑未消,语重心长地说:“小高,这些年厂里的效益一年不如一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倒闭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现在厂子虽然说要改制,其实也是换汤不换药,咱们趁着现在,抓紧把自己的后路铺好!等厂子倒了,咱上哪儿再找这金银窟去?”

    高易寒一脸郑重地看着韩厂长,“胡科,你放心,陈老板办事绝对靠谱,这一单我绝对能把弟兄们后半辈子的老本给弄回来!”

    胡科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轻轻地拍拍高易寒冰凉的手背,沉声说:“大伙儿这次把老本儿都压上了,不成功,就成仁!”

    他又伸手握住陈三的手,使劲儿地晃了下,“陈老板,合作愉快。”

    ......

    出了办公室,陈三怯声问道:“什么叫特种金属钢材,你把我喊过来不是说要带着我发财吗,怎么跟你们厂子扯上关系了?”

    高易寒冷笑着看着他,凛声问道:不偷,不抢,怎么发财?你以为发财是那么容易?!”

    陈三被高易寒的扭曲神情骇了一跳,恍然醒悟,畏声问道:“你,你说的生意,就是去偷......我,我,还是不跟你,一块儿去了。”

    高易寒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我可告诉你,白桃和沈运来的婚期定了,就在下个月!”

    “你要是跟我做成了这次买卖,一两万就跟玩一样,咱们弟兄加入的,至少能分十万块!十万块,要是放在白桃面前,不得当场跟了你!”

    “可,可是,我没有什么销门路!穿帮怎么办?”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畏缩。

    听见陈三的语气松动,高易寒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既然敢喊你过来,我就已经有了十足的准备,到时候你等着数钱就行了!”

    陈三默默地点了下头,又止不住心中好奇,问道:“你不是也想娶白桃吗?”

    高易寒的目光飘地极远,轻忽地说:“我得不到她!不过,我也不想让沈运来得到她,所以,便宜你了。”

    陈三这才明白,老天终究是眷顾他的,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这种事情,竟然有一天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后来连续几个晚上,他都跟随高易寒去钢厂里面忙活,把连续几天的战果放在一处仓库里面,高易寒还特别信任的把货单交给他保管。

    之后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自己不懂销路,全是高易寒操作,自己又回归校园门口游荡的生活。

    前阵子,他在地下赌庄输了个盆干碗净,只好跑到学校门口赚点‘外快’,在校门口的小卖铺买了包烟,等待学生放学。

    他已经不需要亲自动手去吓唬那些温顺的小绵羊,他有几个脾气相投的小跟班,都是一些半大的学生,唬人敛财的手段都让他们去做,偶尔给他们一点甜头,就能服服帖帖跟在自己身边跑前跑后。

    他们都是未成年人,被警察抓住也没什么风险,是个旱涝保收的活计。

    这时,一个皮肤发黄的男孩儿走出校门,大老远见到陈三,脸色立刻活泛起来,“老大,你来了!”

    陈三抽出一根烟递给男孩,“最近怎么样?”

    男孩笑嘻嘻地接过烟,熟练地叼在嘴上点着,“收成不错!钱放在包子身上了,等会儿他来了拿给你!”

    男孩吐了一口烟圈,“老大,最近你都不怎么来学校,忙什么呢?”

    陈三抚弄了一下男孩直硬的短发,“大人的事儿少打听。”

    不一会儿,三四个少年也赶过来,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少年欢跃着来到陈三的面前,“老大,想死你了!”

    陈三一脚蹬到他圆滚滚的屁股上,笑骂道:“是想死我,还是想我死,自己匿下保护费!”

    圆脸少年脸色涨地通红,张口结舌了半天,结结巴巴地说:“老大,老大,我,我怎么会想你死呢!”

    说完,他在衣服裤子的口袋里来回摸索半天,抓出一堆纸币和硬币,摊在手里,“都在这里,我们一分钱都没动。”

    陈三拍拍小胖的脑袋,扫了一眼一堆毛票,从里面随意拣出几张,推回对方怀里,“剩下的给兄弟们买烟!”

    少年们立刻欢呼雀跃起来。

    “请问,是陈家昌先生吗?”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众人的欢呼。

    少年们用冷漠而敌视的目光盯着方才说话的男人。

    男人的眼睛细小,两侧颧骨很高,四十来岁年纪。他笑意盈盈地望着陈三,“陈先生,我没认错吧?”

    陈三有些疑惑的盯着这个男人,问道:“我不认识你,找我干什么?”

    男人上前一步伸出手,“我叫赵卫国,卫国商贸公司代表,很荣幸见到您!”

    陈三不明所以,避开他的手,“有事儿说事儿?”

    少年们也跟着起哄,“有屁快放,装什么装,有事儿快说,我们还等着吃饭呢!”

    陈三并未阻止他们肆意起哄,反而表现地十分淡定,饶有兴致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心里琢磨着赵卫国的葫芦里究竟底卖的什么药。

    赵卫国被一群半大小子起哄,不急不恼,反而微笑道:“陈先生,不如我请你和这帮小兄弟一块吃个便饭,我在江南印象订了一个单间,咱们边吃边聊,怎么样?”

    陈三沉默着没说话。

    那几个少年听说要去江南印象饭馆,纷纷心思活络起来。

    短发少年低声在陈三耳边怂恿道:“老大,我听说江南印象的饭菜特别好吃!弟兄们一直没机会尝尝,既然有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凭什么不去呀,不吃白不吃!”

    陈三扫视少年们一眼,发现他们的眼神里满是热切的期待,心中暗叹一句:“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那就让赵老板破费了!”陈三斟酌良久,终于露出了笑脸,只是笑容里带着深深的无奈。

    江南印象

    江南印象主打菜系为徽派,价高味美,其中尤以臭鳜鱼、毛豆腐、蒸鸡最具代表性,在这座以嗜重味为主的北方城市里扎下根来殊是不易。

    主宾分次落座,赵卫国并未着急说出自己的想法,及等到各色菜品上齐,才起身提一杯酒,“陈先生赏脸,我先饮此杯,各位小弟兄一定要尽兴,不醉不归!”

    几个少年日常厮混,哪儿见过这种场面,见有人如此敬重自己,心中虚荣心得到无比的满足,纷纷跟着举杯饮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少年们如同动物园里面被放出的猴儿,叽喳闹嚷起来,划拳比酒、投箸高语、涕泪悲歌......洋相尽出,亏是一个单间,如果是在大堂里面,怕是要把其他的食客都得吓跑。

    见少年们已经喝起了兴致,赵卫国便不再提酒,反而沉静地看着酒桌上的觥筹交错,面红耳赤,任何人跑过来敬酒,他都来者不拒。

    陈三却喝得很少,很节制,一直在专心地观察着赵卫国,心里估么着他怎么也得喝下去一斤白酒,中间还夹杂不少啤酒,这分酒量,是他平生仅见的海量。

    赵卫国一口饮尽杯中白酒,脸色不变,瞥了一眼趴了满桌的少年,嘴角微翘。

    他忽然抬起头,目光炯炯,面向陈三轻笑道:“陈先生,咱们可以谈谈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