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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日记

    研究所的仓库位于负一层,凌梓秋跟着陈潇然来到一个有些凌乱的房间前,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一个人影在拱来拱去。

    “莎莎?”

    陈潇然喊了一声,就听到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一个圆圆脸的短发女孩出现在了门口,看年纪比陈潇然还要小上几岁。

    她面色红润,脖子上有些薄汗,看得出方才做了些体力活。

    “潇然姐……”莎莎有些尴尬,轻声道:“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小心把一个架子碰倒了,正在整理。不…不过你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给你。”

    陈潇然摆摆手:“我们其实不急啦,莎莎,哥哥姐姐帮你一起收拾一下吧?”

    “不用不用!莎莎一个人可以的!”女孩态度坚决,“我一定会征服这里的!”

    “好吧,加油哦莎莎~不过,你是不是和架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啊,感觉经常看见你在收拾仓库……”

    “呜呜呜……”莎莎哭丧着脸,“我绝对是被厄兆星盯上了啦!最近超级倒霉。”

    她用水汪汪的眼睛仰视着凌梓秋:“锦鲤哥哥,让我握握手好不好,你一定能保佑我的。”

    这个称呼到底是流传得有多广啊!

    凌梓秋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看着自己的右手被小姑娘紧紧抓住,晃了几下。

    “莎莎,你今年多大了?”他看了看女孩稚嫩的面容,不由怀疑起研究所的招聘准则来,怎么还招童工呢?

    “诶?我十四岁啦。”莎莎一脸天真,“已经在研究所里待了四年了。”

    “你们还真招童工啊……”凌梓秋看了看陈潇然,这位的年纪也不大,估计刚参加工作时也没成年。

    “别从普通人的视角来看呀,”陈潇然叉腰,“莎莎也是星眷者,研究所要从小培养她的。”

    说这话的时候,莎莎把陈潇然要的东西拿了过来,是两套白色系的制服,一个文件袋,以及一部不管是旧世界人类还是新人类都再熟悉不过的手机。

    凌梓秋微微弯腰,把东西从莎莎手里接过来。

    陈潇然打开文件袋快速翻了翻:“证件、个人资料表、合同条款……嗯,没少。你回去之后把资料表填一填,合同没异议的话就签个字。等天赋测完,资料归档,你就正式成为研究所的员工啦。”

    凌梓秋点了点头。他将新手机开机,快速划拉了几下,默认的锁屏、壁纸、应用,图标虽然看着有些陌生,但功能还是熟悉的那些。

    “来来来,下载一下‘星聊’,我们加个好友~”陈潇然迫不及待,轻车熟路地在凌梓秋手机上下载了一个星星图标的app,凌梓秋听名字也能猜出这是新世界流行的聊天软件。

    接下来是熟悉的扫码加好友流程。

    【您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凌梓秋点开一看,是一个可爱的翅膀头像,备注是【我是陈潇然~】。

    点击同意,他原本空荡荡的列表里就有了第一位联系人。

    “诶!我也要加我也要加!”莎莎蹦了起来,想够到凌梓秋手里的手机。

    “好好好……”凌梓秋蹲下身方便莎莎扫描好友码,顺便瞥了眼她给自己的备注。

    这一看,他不由得嘴角微抽:“等等,能不能改个备注?”

    “怎么啦,‘锦鲤哥哥’不好嘛?”莎莎疑惑。

    “不好。”凌梓秋头上仿佛有三根黑线,“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莎莎摇头。

    “我叫凌梓秋。来,我教你打,ling凌,zi梓,qiu秋……”凌梓秋将自己的名字打了上去,“记住了吗?”

    “哦……”莎莎乖乖点头,“记住了。凌哥哥。”

    凌梓秋顺手摸了摸莎莎的头:“乖孩子。”

    “莎莎,那我们走了哦~”陈潇然对莎莎挥了挥手。

    “嗯嗯!潇然姐,凌哥哥再见!”莎莎说完,再次一股脑扎进一堆杂物中,和仓库斗智斗勇。

    “她一个人,真的不需要帮忙吗?”凌梓秋看着屋里的一片狼藉,欲言又止。

    陈潇然无奈地笑了笑,道:“你别看莎莎年纪小,她很独立,也很坚定,自己能做的事绝不要其他人帮忙。而且她的天赋不低,处于C级的顶端,未来很有希望成为研究所的中流砥柱呢。”

    凌梓秋微微思索:“说起来,莎莎十岁的时候就在研究所了啊……你呢,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呵呵,我比她还早呢,我八岁就在这里了。”

    八岁?

    凌梓秋愣了一下。他认知中的研究所是一个纯粹的工作场所,一堆成年人在里面打工干活、研究新科技,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陈潇然和莎莎在那么小的年纪就来到研究所,显然不可能是来工作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都还在父母身边生活,她们……

    凌梓秋心思微转,已经有了答案。

    “研究所……就像家一样,对吗?”

    陈潇然臻首微抬,半晌后轻轻一笑,像是回答,又像是呓语:“是呀。这里就是我的家。”

    ……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凌梓秋打开灯的开关,霎时,明亮温暖的白光驱散了黑暗。

    他长出一口气,靠在门上,久久无言。

    一人独处时,那些被压下去的思绪终于又翻涌了上来。长久以来,他就像是一人泛舟于辽阔无际的大海之上,大海大多数时候是平静的,偶尔有层叠的巨浪,也能通过提前观测避开;而现在,他被未知的漩涡送到了一片新的海洋里,这里迷雾重重,他判断不了方向,也观测不到危险,只能停下木筏,来到身边的小岛上。

    可他并不知道岛上是否安全,或许这不是一座小岛,它身后有庞大的山峦若隐若现,里面可能栖居着凶猛的野兽。

    但他没得选择,岛上的原住民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他们的招待称得上热情,甚至对他抱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期待。这种期待像是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却没能驱散周围的雾气,反而让他的视线更加朦胧了。

    凌梓秋感觉身上有些疲惫,他摇了摇头,准备先洗个澡。

    哗啦啦……

    浴室内,雾气随着水流落下而弥漫,凌梓秋将打湿的头发撩起,任由水珠从脸颊流下。他微微眯眼,眼前朦胧的场景逐渐和他想象中的迷雾海岛重合起来。

    “既来之……”

    凌梓秋用手指在玻璃门上随意一划,清晰的景致犹如一道利刃划开了迷雾。

    “总能找到破解之法。”

    洗完澡,将头发擦个半干,凌梓秋抬眼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头发有些凌乱地散着,清透的眸子格外明亮,右眼下方的那颗痣在偏白的皮肤上十分显眼。

    “先整理一下目前了解的信息吧。”

    他走到床边的桌子前,不得不说房间的配置十分齐全,桌上还有纸笔。

    拿起一个空白的笔记本,凌梓秋翻开第一页,拇指微微摩擦有些粗糙的纸面,半晌后郑重地写下第一笔:

    新世界1024年5月3日

    晴

    珮珮,我很想你。

    那天晚上我梦到和你一起在家里打游戏、做饭,结果一觉醒来,却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这里的环境、科技水平都和地球上差不多,甚至语言也没怎么变,但是接待我的小姑娘却告诉我,现在已经至少是一千多年后,新世界的1024年,人类也不再生活在地球上。

    真是太离奇了,明明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小姑娘叫陈潇然,看起来刚成年。她很热情也很健谈,对于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的我来说,是一个获取信息的绝佳渠道。我和她聊了很久,对新世界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现在人类生活的这颗星球叫未明星。地球上的人类在2050年左右(似乎他们也没有弄清楚准确的时间)灭绝了,原因是无法熄灭的大火,据说连海洋都能被燃烧。听起来还真是恐怖……

    2044年,鲸角星被观测到从天空中坠落。独角鲸座的星星出现得神秘,也消失得不合常理。对了,我之前和你说过,在它们刚被人类观测到时我就觉得不同寻常,这六颗星星都很安静,至少在我观察它们的时候,它们一直是沉默的。

    总之,鲸角星的坠落被认为是地球末日的前兆,不过短短几年,数千年的文明就成了火光中的灰烬。但人类并没有因此消失,有一些来自不同时代的人穿越到了现在这颗星球,在这里重新延续和发展新的人类文明。

    未明星的气候环境和地球上差不多,昼夜交替,春夏秋冬,没想到宇宙中还真的存在第二颗这样的星球。不过奇异的是,这里并不能看到类似太阳或者月亮的存在,只能看见星星。

    大陆和海洋的分布也不太一样,未明星上主要有五块陆地:开阳洲(政治权力中心)、长恒洲(设有观星院,挺玄乎的)、明光洲(我现在所在的地方)、蓬莱洲(有点想见识一下)、极乐园(听起来不像是正经的地方)。

    最令我惊讶的是,这里没有国家之分,是统一的整体,掌权机构是“最高法院”,拥有立法权。最高法院有一位首席大法官,以及十位法官,共同商议决策。

    以最高法院为主,还下设有审判庭、研究所、监察局等机构。我现在就在研究所……不过应该是分部的分部。据陈潇然所说,我是被“重构”出来(不知道这是对于穿越的一种包装说法,还是真的有凭空创造人类的技术),送到这里的。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某个不科学的事了(见怪不怪了),这个世界是存在超能力的,他们把这样的人称为“星眷者”。虽然我没见过星眷者施展起能力来是什么样子,但应该和想象中差不多吧,呼风唤雨,凌波微步之类的。据说研究所总部给我的天赋预估评价是B级以上,所以我在这边还有点关注度。

    写到这里,凌梓秋换了一行,平行地画了两个三角形,一个分为五层,顶朝上,另一个则是四层,顶朝下。

    星眷者的天赋从S到D分为五档,等级越高,人数就越少,像金字塔。每个档次还有阶级之分,D级只有D1一档,C级分为C1、C2,B级则是B1,B2,B3。越往上分的越多,不过到S级就没有区分了,大概是因为S级实在太稀有了。

    不过天赋不代表实力,它大多数时候代表着一个星眷者实力的上限,再高天赋的星眷者也要从普通人开始一步一步往上提升。

    珮珮,总部对我的评级还挺高,你相信么:D。还有人说我是锦鲤,这个感觉更扯,至少我前十几年的人生都说不上幸运。不过,要是从获得新生的角度来看,每个穿越到新世界的人都能称得上是锦鲤。

    说实话,我感觉我确实……和星星有点关系,或许真的能成为星眷者。不过这个评级又有些张扬了,会让我失去一些从不起眼的地方观察世界的自由。如果有机会,我想从普通人的身份开始做起,慢慢丈量这个世界。但若是天赋不够,我可能依旧会身不由己。自古世事难两全啊。

    今天我拿到了新的手机、证件,还有签约合同。正式的流程要到三天之后,测完天赋才能走完,所以我不着急签,或许事情会有不一样的发展。

    ……

    凌梓秋写下这些之后,活动了一下肩颈,站起身,走到窗户边。

    他打开窗户,向着天空望去。城市的灯光虽然明亮,但夜幕上的繁星依旧十分显眼,和地球上有明显不同。

    陌生的星图……

    凌梓秋看着它们,有些怔然。

    他将目光聚焦于某一颗明亮的星星之上,渐渐地,周围变得万籁俱静,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离开身体,慢慢地靠近那颗星星……

    “……■■■……■高兴…■■…你”

    凌梓秋笑了笑,将注意力收回。

    真好,星星们没有变。

    还是那么热闹。

    休息一会后,凌梓秋继续回到桌前,提笔写道:

    对了,还有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我刚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手术室(大概),主要的负责人是护士小姐(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把我带到居住的房间前,临走时叮嘱我“不要相信数据论”。我想她是在暗指陈潇然。在和我交谈的过程中,陈潇然有时候的用词确实很奇特,比如“数据乱流”(感觉像一堆01代码),她还对1024这个年份很看中,因为这是2的10次方。

    我当时还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不过我想她并不是从技术的角度出发,而是从宗教角度出发的。这个世界大概存在着许多种教派,毕竟非科学的力量很容易被归为神力。她原本想向我多介绍一些相关内容,不过似乎顾忌着什么,没有多说。

    仔细想想这件事和现在的我应该没什么关系。我准备再多了解一下现在这个世界,如果可以的话,成为一名“星眷者”。

    珮珮,我乍然穿越到新世界,一开始心里还有些难舍和不安,现在却平静了许多,或许我到底还是没能与地球上的亲人和朋友建立太深的情感关系。唯有你是不同的。你曾两度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又悄无声息地离去,除了我,甚至没人发现你的到来。如今世事变迁,斗转星移,我有没有可能再与你相见呢……

    我很期待那一天,我会一直等你。

    明天见。

    放下笔,凌梓秋又盯着日记看了许久,这才默默合上笔记本。

    窗外似有凉风吹入,拂过他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