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们都是家长（三）
“你想想，像我女儿这种早慧的天才。对普通人会是什么态度？”松原快速的说着，胡乱打着手势，两眼放光，脸颊绯红，就像一个正在宣扬圣迹的传教士。
“态度？”我则感到越来越荒谬。
“打个比方，比如你早就学完了微积分，什么傅立叶变换，拉普拉斯变换都不在话下，甚至已经开始了拓扑学，随机矩阵，费马大定律的研究。那么，对于那些连解一元二次方程都费劲的小屁孩，你怎么看？”
“这个……八成看都不看吧。”刚说完，我心头一动，脱口而出：“你女儿都学了费马定理了？”
他这哪里是在诉苦？这是妥妥的炫耀啊！我突然来气了，这不是拿我当傻子玩吗？我忍不住冷下脸，语带质问的说：“那你还担心什么？”。
松原却突然闭了嘴，他起身倒掉我们的残茶，开始冲新茶。
两个玻璃杯，一样的茶叶，一样的开水，连飞溅出的水滴几乎都一模一样。
他把杯子放到我的面前。我盯着枯叶一般上下翻飞的茶叶，突然想，他不会把杯子搞混吧？继而又十分古怪，怎么会产生这样疑问？一切都在眼皮底下，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在我的监控之中，怎么可能？不，不会的，不至于。
倒好茶，我们两个都缓和了一些情绪。
松原低声说：“当我发现，我女儿竟在苦恋石头的时候，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石头，会不会是另一个，比我女儿还伟大的天才？他的所作所为，其实只是在伪装和隐藏自己？”
我听的差点儿笑出来。就凭从你女儿几句酸溜溜的情话，就能做出如此不着调的猜想？
“所以呢？”我不想再胡扯下去了。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要看底牌。
“所以，我恳请你把石头留下来。不要带他走，我们需要他！”松原终于说出了这次谈话的本意。
这家伙是不是疯了？我原先以为他打算让我早点儿带石头走，没想到，刚好相反，他要留下石头。可他哪里知道石头的真实情况。但我怎么跟他解释呢？
我压着自己的烦躁。
来到松原刚才站过的窗前。
他的办公室位于校园里的一座山丘上，几乎可以看到大半个拿撒勒城区。
目力所及，是那终年积雪的环山，闪耀的白光之内，高低错落的大厦，犹如花丛般，一簇簇的散落在山丘和低谷。被无数吊挂车，升降机，斜扶梯，步行街，立交桥编织成一张四通八达的网。承载着这个世界最后的科技文明。
往我们这边，地形一路上升，直到那条狭长的高地，才被茂密的森林挡住。隔出一个静谧美丽的校园。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长串大大小小的湖泊，犹如珠宝般，散落在起伏的山丘之间。水边是幼儿园、中小学、大学、以及各大研究所的建筑群。虽然风格各异，但又融洽和谐。
相比外面那个世界，这里绝对算得上是绝无仅有的世外桃源。
这便是我的重生之地，我曾为之奋斗，也为之痛苦的第二故乡。但这么多年来，很多东西都淡去了。看来看去，这里的人，跟外面的人，以及那些死去的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都是一群挣扎在欲望之海中的可怜虫啊。你们到底在追寻什么啊？！
我叹口气，回到座位，看着满脸期待的松原说：“校长大人，抱歉，我不能答应你。不能凭你女儿的几页纸，就说石头是超级天才，离了他不行。他也没这么超凡出众。他只是一个有自闭症的，脑子还……不太好使的，需要关注的问题少年。这三年证明，他不适合这里，我要带他离开……”
没等我说完，松原突然一把抓起那三张纸。他脸色通红，鼻孔翕动，双眼放出妖异的光。
“不，你不懂，那不是普通的情话。你再看看这文字，这眼泪，这无以言表的思念……。哎！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女儿并不是什么可怜虫。她是我见过的，最具天赋的天才少女，如果走对了路，假以时日，会成为堪比牛顿、爱因斯坦、杨振宁那样的科学巨匠。她早就该去上大学了。她没有朋友，不是因为她交不到朋友，而是没人配当她的朋友。她只是误入了歧途。她是凤凰，凤凰才会倾慕真龙，绝不会看上草蛇。你家石头不是草蛇，而是飞天的真龙。他隐藏了自己！骗过了我们，但骗不过我的女儿。这样的旷世奇才，你怎么可以带离学校？！剥夺他成长的机会？你这是暴殄天物，是要遭天谴的。”
疯了疯了，我内心又一声长叹。一个拒绝现实，陷入妄想的父亲。一个八面玲珑，阅人无数，却看不清自己校长。一个失去亲情，却妄想在别人身上补偿的疯子。
但这人却是我未来的上司，可以否决我最终进学校的要求。
看来今天不给他点儿什么，还出不了这个办公室了。算了，我现在跟他争这个干啥。先缓一缓再说。
我吸了一口气，尽力缓和语气说：“好的，好的，校长，我知道你是惜才，这也是石头的福气。但你知道，现在我和石头都被投诉了。此事已闹到议长那里，如果继续发酵，就算我同意，他能留下吗？实不相瞒，我现在让他休学，也是缓兵之计，等风头过后，如果他愿意回来，你也同意，我自然会带他回来。我不是傻子，我知道留在学校对他有多重要。对不对？但现在，对不起，我必须带他走。这是为他好，也是为我好，更是为学校好。”
松原一时没了言语，大概我的话打动了他。他拿起茶杯，也没喝，只是一直在攥在手里，略略的发抖！
“投诉的事，我已知道。那完全是无中生有的污蔑和诽谤，我会向议会说明，肯定不会耽误你来学校，请你放心。惭愧啊，这三年里，我确实没有关心过石头，我向你和石头道歉。我也实不相瞒，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也才看到我女儿的日记。她大概早知道我跟她母亲偷看，专门写了一本骗我们。说来心碎，她母亲直到过世，都不知道她的心事。如果不是被我偶然发现，估计我也蒙在鼓里。”
这厮还真会打感情牌，这时候突然祭出她过世的妻子，搞的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倒也坦诚，大方承认自己看中的只是石头的天赋。坦诚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力的武器之一。比虚伪强千万倍。
此人绝对是个人物。
但有一点，我也很肯定，他并不知道石头的全部。
天才？能控制住病情，不变成神经病就不错了。我甚至有些怀疑，她女儿是不是也有精神上的问题？不知道他这个父亲有没有察觉。都这时候了，还在想什么美玉。亏这孩子叫喜乐。跟着这样的父母，有个屁的喜乐。
“校长请放心，我一定会带石头回来！否则，任你处置。如何？”我做出郑重的承诺。这本也符合我的计划。也许还多了一个人情。
松原死死的盯着我，那样子就像一个富有经验的拳击手，在一系列的攻击防守中，已然知晓了彼此的实力。这场比赛，他还不能战胜我。裁判的警告声在他耳边回荡。但我知道，他并不会放弃。他眼中那隐忍和狡猾的光是在告诉我，小子，后会有期！
很快，就像雨过天晴，春暖花开，他的脸上重新布满了儒雅的微笑：“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相信你的承诺。”
我离开松原的办公室，坐进车里。还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真是一个有趣的人，临走还故作神秘的说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
可他在暗示什么呢？
我摇摇头，发动车子，开往图书馆。管他呢，正事要紧，懒得理会。
“态度？”我则感到越来越荒谬。
“打个比方，比如你早就学完了微积分，什么傅立叶变换，拉普拉斯变换都不在话下，甚至已经开始了拓扑学，随机矩阵，费马大定律的研究。那么，对于那些连解一元二次方程都费劲的小屁孩，你怎么看？”
“这个……八成看都不看吧。”刚说完，我心头一动，脱口而出：“你女儿都学了费马定理了？”
他这哪里是在诉苦？这是妥妥的炫耀啊！我突然来气了，这不是拿我当傻子玩吗？我忍不住冷下脸，语带质问的说：“那你还担心什么？”。
松原却突然闭了嘴，他起身倒掉我们的残茶，开始冲新茶。
两个玻璃杯，一样的茶叶，一样的开水，连飞溅出的水滴几乎都一模一样。
他把杯子放到我的面前。我盯着枯叶一般上下翻飞的茶叶，突然想，他不会把杯子搞混吧？继而又十分古怪，怎么会产生这样疑问？一切都在眼皮底下，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在我的监控之中，怎么可能？不，不会的，不至于。
倒好茶，我们两个都缓和了一些情绪。
松原低声说：“当我发现，我女儿竟在苦恋石头的时候，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石头，会不会是另一个，比我女儿还伟大的天才？他的所作所为，其实只是在伪装和隐藏自己？”
我听的差点儿笑出来。就凭从你女儿几句酸溜溜的情话，就能做出如此不着调的猜想？
“所以呢？”我不想再胡扯下去了。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要看底牌。
“所以，我恳请你把石头留下来。不要带他走，我们需要他！”松原终于说出了这次谈话的本意。
这家伙是不是疯了？我原先以为他打算让我早点儿带石头走，没想到，刚好相反，他要留下石头。可他哪里知道石头的真实情况。但我怎么跟他解释呢？
我压着自己的烦躁。
来到松原刚才站过的窗前。
他的办公室位于校园里的一座山丘上，几乎可以看到大半个拿撒勒城区。
目力所及，是那终年积雪的环山，闪耀的白光之内，高低错落的大厦，犹如花丛般，一簇簇的散落在山丘和低谷。被无数吊挂车，升降机，斜扶梯，步行街，立交桥编织成一张四通八达的网。承载着这个世界最后的科技文明。
往我们这边，地形一路上升，直到那条狭长的高地，才被茂密的森林挡住。隔出一个静谧美丽的校园。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长串大大小小的湖泊，犹如珠宝般，散落在起伏的山丘之间。水边是幼儿园、中小学、大学、以及各大研究所的建筑群。虽然风格各异，但又融洽和谐。
相比外面那个世界，这里绝对算得上是绝无仅有的世外桃源。
这便是我的重生之地，我曾为之奋斗，也为之痛苦的第二故乡。但这么多年来，很多东西都淡去了。看来看去，这里的人，跟外面的人，以及那些死去的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都是一群挣扎在欲望之海中的可怜虫啊。你们到底在追寻什么啊？！
我叹口气，回到座位，看着满脸期待的松原说：“校长大人，抱歉，我不能答应你。不能凭你女儿的几页纸，就说石头是超级天才，离了他不行。他也没这么超凡出众。他只是一个有自闭症的，脑子还……不太好使的，需要关注的问题少年。这三年证明，他不适合这里，我要带他离开……”
没等我说完，松原突然一把抓起那三张纸。他脸色通红，鼻孔翕动，双眼放出妖异的光。
“不，你不懂，那不是普通的情话。你再看看这文字，这眼泪，这无以言表的思念……。哎！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女儿并不是什么可怜虫。她是我见过的，最具天赋的天才少女，如果走对了路，假以时日，会成为堪比牛顿、爱因斯坦、杨振宁那样的科学巨匠。她早就该去上大学了。她没有朋友，不是因为她交不到朋友，而是没人配当她的朋友。她只是误入了歧途。她是凤凰，凤凰才会倾慕真龙，绝不会看上草蛇。你家石头不是草蛇，而是飞天的真龙。他隐藏了自己！骗过了我们，但骗不过我的女儿。这样的旷世奇才，你怎么可以带离学校？！剥夺他成长的机会？你这是暴殄天物，是要遭天谴的。”
疯了疯了，我内心又一声长叹。一个拒绝现实，陷入妄想的父亲。一个八面玲珑，阅人无数，却看不清自己校长。一个失去亲情，却妄想在别人身上补偿的疯子。
但这人却是我未来的上司，可以否决我最终进学校的要求。
看来今天不给他点儿什么，还出不了这个办公室了。算了，我现在跟他争这个干啥。先缓一缓再说。
我吸了一口气，尽力缓和语气说：“好的，好的，校长，我知道你是惜才，这也是石头的福气。但你知道，现在我和石头都被投诉了。此事已闹到议长那里，如果继续发酵，就算我同意，他能留下吗？实不相瞒，我现在让他休学，也是缓兵之计，等风头过后，如果他愿意回来，你也同意，我自然会带他回来。我不是傻子，我知道留在学校对他有多重要。对不对？但现在，对不起，我必须带他走。这是为他好，也是为我好，更是为学校好。”
松原一时没了言语，大概我的话打动了他。他拿起茶杯，也没喝，只是一直在攥在手里，略略的发抖！
“投诉的事，我已知道。那完全是无中生有的污蔑和诽谤，我会向议会说明，肯定不会耽误你来学校，请你放心。惭愧啊，这三年里，我确实没有关心过石头，我向你和石头道歉。我也实不相瞒，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也才看到我女儿的日记。她大概早知道我跟她母亲偷看，专门写了一本骗我们。说来心碎，她母亲直到过世，都不知道她的心事。如果不是被我偶然发现，估计我也蒙在鼓里。”
这厮还真会打感情牌，这时候突然祭出她过世的妻子，搞的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倒也坦诚，大方承认自己看中的只是石头的天赋。坦诚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力的武器之一。比虚伪强千万倍。
此人绝对是个人物。
但有一点，我也很肯定，他并不知道石头的全部。
天才？能控制住病情，不变成神经病就不错了。我甚至有些怀疑，她女儿是不是也有精神上的问题？不知道他这个父亲有没有察觉。都这时候了，还在想什么美玉。亏这孩子叫喜乐。跟着这样的父母，有个屁的喜乐。
“校长请放心，我一定会带石头回来！否则，任你处置。如何？”我做出郑重的承诺。这本也符合我的计划。也许还多了一个人情。
松原死死的盯着我，那样子就像一个富有经验的拳击手，在一系列的攻击防守中，已然知晓了彼此的实力。这场比赛，他还不能战胜我。裁判的警告声在他耳边回荡。但我知道，他并不会放弃。他眼中那隐忍和狡猾的光是在告诉我，小子，后会有期！
很快，就像雨过天晴，春暖花开，他的脸上重新布满了儒雅的微笑：“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相信你的承诺。”
我离开松原的办公室，坐进车里。还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真是一个有趣的人，临走还故作神秘的说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
可他在暗示什么呢？
我摇摇头，发动车子，开往图书馆。管他呢，正事要紧，懒得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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