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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代价(一)

    过后,松原没再来找我,就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我对他又看高了一层,聪明人从不会死缠烂打。

    我着手远行的准备,很快安排妥当,大概一周后,装备就能陆续齐备。同时,也为石头办好了休学手续,只等择日出发。

    期间我还有一节试讲课。这是入职的考核项目。

    虽然入职日期必会后推,但上课,本是我所喜之事,何况,还要给松原做一个肯定回来的姿态。

    我选讲的课是数学发展史。

    我十分认同这门课的理念。任何学科都非凭空而出,而是人类几千年生活实践的总结和提炼,有着清晰的发展脉络。如果不清楚前因后果,就会失去探索的乐趣,也不知探索的艰辛。这可是教学的大忌。

    具体内容是几何起源。

    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好在很快进入状态,但又松过了头,一不小心,漏了一些粗鲁话,听的后排监课的老师直皱眉。好在,我很快就掌握到了技巧。给小学生讲课,务必要简单易懂,生动活泼。

    小朋友们,你们知道吗?尼罗河是世界上最长的一条河!它有超过6000公里这么长,比从我们学校走到外婆家还要长很多很多倍!

    尼罗河发源于非洲中部的高山地区,那是一座比学校后山都高许多的山,那里一年到头都在下雨,有时候下的小,叮咚叮咚的,像敲黑板;有时候下得大,稀里哗啦的,像冲马桶。每年七八月,雨最多,多的就像刮秋风的落叶。

    那么多雨水一股脑的流进峡谷,把尼罗河灌得又大又胖,就像一只大肥虫。等河水冲出峡谷,又一哄而散,就像放学的时候,你们挤出教室一样。结果,把两边的土地都弄的乱七八糟,场面相当混乱。

    洪水过后,河两岸就会剩下很多冲下来的沙土,这可是埃及人的宝贝,这些泥土非常肥沃,是天然的肥料。

    可问题是,洪水冲乱了之前的河道,大家必然要重新分配土地,如果分得不公平,就要叽叽喳喳的吵架,那可不好。所以埃及的法老,也就是他们最大的老师,就要负责重新划分土地。他必须去研究如何计算不同形状土地大小的方法。你们说对不对?

    对~

    好,这就有了几何学。明白了吧,几何学就是研究各种形状的学科,懂了吗?

    懂~

    孩子们的表情,随着我的讲述,一会儿好奇迷惑的皱眉,一会儿心领神会的嬉笑,犹如一棵小树,随着四季的风在不停变化。

    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美好的感觉。似乎在他们眼里,那条古老的长河又复活了。我带着他们,正站在非洲之脊,鸟瞰那广袤无际的埃及平原。

    风呼呼的吹过头顶,在脚下的大地留下一道道起伏变化的痕迹。风终会离去,但禾苗已开始成长。

    讲完课还有几分钟,我布置了两道思考题。孩子们便叽叽喳喳讨论起来,清脆又嘈杂,就像一群开会的小麻雀。

    “嘘,小声点儿……”我提醒他们。小麻雀一起抬头,顿时鸦雀无声。可我刚低头,又很快从窃窃私语到蛙声一片。

    还真是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的年纪啊。但我觉得我更喜欢他们了。

    叮叮叮,下课铃响起。还没等我说下课。孩子们就跳了起来,争先恐后的钻出了教室,犹如散了场的电影院。

    后排听课的老师也起身点点头依次离去。

    没两下,整个教学楼都没有了声音。安静的犹如掉入了另一个时空。

    我这才意识到,这是跟之前完全不同,还未接纳我的地方。对于他们,我大概只是一个符号般的陌生人,并没有超越之外的更多关联。

    刚才那美好的感觉,更多的是我的自我感动。虽然强烈,并不真实。

    但这是正常的。我本就是来自孤寂的深海,无非短暂的跃出水面,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晒一下温暖的阳光而已。那么,落回自己本该的海里也是无比正常的。

    时间会治愈一切。

    以后,随着接触到的空气和眼光越来越多,我终归能够加入到他们的世界里。

    收拾好心绪,我开始收拾起自己精心准备的资料,图片,幻灯片,讲义,还有未发出的知识卡。

    只是,眼角的余光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影。他似乎在后门等着我。

    谁还在这里?我迷惑的看向后门。

    后门是一扇普通的木门,暗红色的漆面干干净净,铜把手油光锃亮,挂了一把普通的铁锁。

    教室里空无一人。

    眼花了?大概是吧。我安慰着自己。但一股异样的云雾还是不由自主的笼上心头。不会是?应该不是。但我还是投去了不安的一眼。

    那门便轻轻的晃了晃,似乎下一秒就要发出嘎吱的叫声。恍惚间,那片暗红色消失了,门的实质也没有了,只剩下一道道黑色的线条,交错出一个扭曲的空洞。

    不,不,那只是错乱的透视,门还是那道门,但门里真的看到了一个背影。正在闪烁着离去,就像在播放着一部十分陈旧的胶片电影。

    我耳朵嗡嗡直响,心跳如鼓,就像被人拉了一把,不假思索的追了出去。

    此时此刻,我只想追上那个人。可为什么要追他,我也不知道,但我很想知道。所以要追。

    四周忽明忽暗,我就像跑进了一列飞驰的列车,不知道过了多少道门,终于看到了他。他就在前面,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他穿着一身蓝白拼色的校服。蓝的像雨后的天,白的像雨前的云。一双白色的网球鞋。大概跟我差不多高。一对招风耳从黑色的卷发里冒出来,就像两只小耗子。

    小耗子!

    我大叫一声。

    影子猛然顿在一道光里。他慢慢的回过了头。我跟着顿住,伸出一只手,就像要去拉他,心跳的就像冲锋中的军鼓,只等看到他的脸。可眨眼之间,他不见了。我立即追进那道光里。

    可里面,只有亮闪闪的飞尘。

    这是来自楼梯间的光。从门中那块镶嵌的玻璃中来。

    我推开门,走进楼梯间。更多的光从一扇破木窗射进来。打在台阶上,栏杆上和暗红色木扶手上。可以看到上面那层厚厚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