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恢复了意识的明一奔走在街道之间。
“可恶啊———！又是这样的招式吗？”
就在明一用“剑”刺入大脑之后，原本的迷茫感便一扫而空。显然，这是术式的影响，而且会被明一的攻击破坏。
自己早已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回到第十九休闲区调查张无道的行踪。可是时间过去了太久，现在是否还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已成问题。事到如今只能希望仍有能够吸引自己注意到的使用魔法的痕迹，否则再无机会找到苦世学会与格赫拜雅。
不过命运总是在眷顾着明一……或者说，那是否算得上是眷顾的巧合为明一指明了方向。
轰鸣。
那种超越现实的感触只要见识过一次就不会忘记，因此明一在途经第五商业区的刹那就感知到了那股诡异的气氛。
“西北方……第二商业区吗？！”
并不是像在图书馆那次一样，简单的以一栋楼作为魔法覆盖的范围。
而是如此庞大的，整个商业区。
惊讶之余，明一已踏出了一步。
瞬息之间，世界宛如被替换一般。诡异的撕裂感在明一脑内爆发，视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扭曲，天旋地转之间过大的信息量涌入脑海巨大的负担几乎要压倒明一的身体。同时，明一的右臂再次喷发出闪耀的光辉，化为利剑刺入大地支撑住明一将要倾倒的五体。毫无疑问，这是结界，而且是相当具有侵略性的结界。
“是你吗……格赫拜雅？”
明一的剑似乎让他适应了这个空间，令他能够不自觉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没多久，先前的眩晕感就消失不见，恢复正常的明一转而在第五商业区内探索起来。
而就在明一适应结界之后，他才发觉到结界内与外界的不同。首先第一点就是景观。
不属于城市的野外景象。
明一所看见的是与城市的混凝土森林交织在一起的，极具自然气息的山脉。
顺着山峰向天空看去，与东方黎明中的初日相辉映的，是西侧的上弦新月和无视了阳光而依旧闪烁着的繁星。
感官被扰乱了。
耳边不住地响起风声，尽管明一感觉不到风。清新的气息逗留在明一的鼻间，可四周的绿植没有一丝的摇动。
明一所在的位置充斥着雾气一般朦胧的鲜艳黄色，无论是原本蔚蓝的天空，灰蒙蒙的石砖，还是身边翠绿的绿化带，都被改变成了不同色调的黄色。过于单一的色彩刺激着明一的视觉，让他浑身都浮现出强烈的不适感。
不过，似乎明一右臂化作的剑不受影响———它仍然绽放着透出白色的金黄光芒，这点让明一的自信心再度强化。无论如何，这柄剑总归是目前唯一可以抵御魔法攻击的武器，只要合理运用它也许仍会有一丝机会。
只是，明一本人清楚。现在的自己处于劣势，且是几乎不可逆转的劣势。不仅仅是自己贸然进入他人的结界，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因素。
明一对自己所持有的力量毫无自知之明。
这份力量的原理是什么，上限是什么，如何正确使用……
这些一概不知。
比起对手的未知，看不清自己的极限更令人不安。
明一感到自己的步伐有些虚浮。触感并不真实，这让明一回想起之前在图书馆时格赫拜雅的术式，不过这次相比之前的“隔离”更像是“侵蚀”。
侵蚀现实的结界。只凭个人的意志就可以扭曲现实，创造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只要拥有这样的力量，就可以无视现实的法则。
“居然还会有人进入这里吗？”
尚有些稚嫩的声音随风声飘入明一的耳中。
“你是———！”
“只是个学艺不精的魔法师罢了。普罗·杨，很好记的名字吧？”
“为什么你说的话我能听懂？”
明一看着普罗的嘴形，发觉到眼前的年轻魔法师口中所言并不是他熟悉的语言。
“大概是因为这里增幅了我的魔法吧。”
“这里……？”
“你没有察觉到吗？”
“我只是不清楚这里是什么。”
“啊，忘了你只是个外行了。不好意思，我总是会下意识地觉得友善的人是我的同伴。”
“友善？”
“总之，神女似乎是为了抵御入侵者而临时展开了自己的‘神殿’以收纳他的攻击。而这座神殿由四个方位构成，我们所在的是靠近东侧的‘风’的区域。”
“风的元素中象征了沟通……很简单的原理吧？让语言不共通的人也能交流的魔法很方便不是吗？”
“……入侵者？”
明一注意到了普罗随口说出的，对于他来说相当重要的情况。
眼前的这位普罗·杨，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岁。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但看起来他并没有他所表现出的那样冷静。
不过，明一暂时没有提出自己的问题，而是选择先顺着普罗的话，希望能问出更多有关苦世学会的情报。
“听起来是这样的。”
“你认同这个观点吗？”
“认同……？我并没有魔法，你要我做出怎样的回答才满意呢？”
“……魔法是能够带来幸福的力量啊。”
“这就是你的想法？”
“你有什么看法吗？”
“只是在这之前听过完全相反的意见罢了。”
明一侧着身，将右半边身体对向普罗，以防备他的突袭。
“魔法的效用，终归是决定于使用它的人吧。”
“这倒是啊。”
普罗从腰间抽出那柄黄色的玻璃短刀。
“所以我不能让你……去影响神女！”
“影响……？你说错了，普罗·杨。”
明一抬起剑指着普罗，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我可是要去帮她的。”
不等普罗反应过来，明一便率先出手。两步并作一步，以飞快的速度冲刺到了普罗的身前，随之挥出右手。
“真是心急。”
面对那把剑，普罗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
“———！”
被接近的是明一。
率先出手杀向普罗的明一，反倒成了定在原地，被普罗攻击的一方。
“搞什么……？”
“先由我拿下一城吧。”
普罗反握着玻璃短刀，划向明一的胸前。明一急忙向后退却几步，刀刃擦过的风声惊出他一身冷汗。
“……是对方的术式效果吗？”
明一在内心嘀咕着，架起剑横在身前。
“老实说，我们并没有你想得那么恶劣。”
在这个优势的局面下，普罗非但没有追击，反倒是在原地停下，像是确认手感一般甩了甩持刀的右手，随后用两根手指捻着粗糙的刀刃，再次与明一交谈起来。
“我并不是个熟练的魔法师，正在使用的这个术式也算不上完整。”
“……你想说什么？”
“我不打算要你的命。刚刚就算你没躲过去，这把刀也不可能伤到你的。”
“那可真是有意思。当时那个刀尖距离我的胸口可差不了几毫米……”
“哈哈，我就把这句话当成对我的表扬吧。”
普罗有些自满地笑了起来。
“算了，本来就是为了让你离开才布下的术式，直接告诉你原理应该会更有效果吧？”
“……真好说话啊。”
“这是控制‘距离’的魔法。”
“距离……？”
“嗯。不过目前还是不完全的状态。”
“风元素可以被用于沟通的魔法，这点是我之前说过的……但还有另外一种，就是旅行。
“乘着风旅行……很浪漫吧？只要一个纸飞机，几个符号，就可以带你前往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将两种魔法的‘根本’提取起来，就是‘距离’的概念。
“不过，我在尝试这个术式时却遇见了很多无法解决的问题，最终能用上的就是现在这个状态的魔法———利用风元素与心智的联系，衍生出的‘幻觉距离’。
“你在一开始试图向我冲刺时，被我错误地施加了幻觉，给了我可乘之机。同时，我又延长了刀刃切割的距离，让你错误地产生了‘差点被砍中’的感觉———换言之，你的行动完全受我的支配。只要你想要向前推进，我就会对你施加错误的感知，从而让你误判。”
“……是这样啊。”
“理解得很快吗。”
“看来，只有后退一条路可选了嘛。”
“你明白就好。”
普罗转身的瞬间，又一句话随风飘过他的耳畔。
“———前提是在不伤害施术者的基础上，注意了！”
同时，一股强劲的风声覆盖上了普罗的头顶。
“铛”地一声，一根路灯被重力牵引着砸在了地上。不过，明一借助外物的偷袭并没有凑效，普罗只是有些狼狈地向后仰倒在地，手中的玻璃刀险些戳到自己的腿罢了———尽管那根路灯距离他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你这家伙……！”
来不及展开下一个行动。
下一秒，明一被斩中了。
这是他最直观的感受。
“呃……控制了距离，是这个感觉吗。”
尽管知道这并不是真的被刀砍中，但痛觉仍然催促着明一捂住胸口。
隔空发动的攻击，尽管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足以逼退对手，而这也正是普罗·杨的目标。
若是真的可以操纵距离……
依靠佯攻吸引普罗的注意力，再借机接近并打倒他的计划被这一招一击粉碎。
“看来不能速战速决了。”
明一调整着姿态，用大幅度的深呼吸抵御疼痛。
“你真是不知好歹。”
普罗的脸愤怒地扭曲起来，举刀指着明一破口大骂。
“我好心提醒你离开这里，你居然想要我的命！”
“呼———别这么说，普罗。”
明一的眼中再次闪出自信的光芒。
“我可不打算要你的命……你只不过是在无意间暴露了术式的缺点罢了。”
“缺点……！”
普罗的心中一颤。
“总之，我是不会逃走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还有相当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不能在这里停下。”
“相当重要的事……？”
“嗯。放马过来吧。”
明一活动了一番筋骨，一双眼睛坚定不移地看向普罗。
“我一定会赢的。”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普罗不甘示弱地握紧刀柄，怒视着明一。
就在呼吸的一刻，普罗向明一的所在地切出一刀。明一见状俯身向下，猛然伸出右臂以剑锋刺向普罗。果不其然，普罗在一瞬间迟疑了片刻，转而向后闪身躲避，手中的短剑也没能划到明一压低的身体。
“错乱的距离感会影响到他本人。”
明一观察到第一次差点命中他的那次攻击后，普罗甩手的样子。针对“距离”的术式终究不是完全的形态，以幻觉的方式展开进攻会让施术者无法确定应当延长的距离，也难以判断中招者的状态。
换言之，这招幻觉战术必须要施术者配合才能展现出它应有的“威胁感”，从而达到普罗的目的。
那么，普罗作为“不成熟的魔法师”，想要掌握明一的情况的最好方法就是放弃防御，将自己也纳入被术式影响的对象之中。所以在他延长斩击的幻觉距离时，其本人对距离的认知也被相应地“延长”了。所以在他见到数米远的路灯倒下时会以为这路灯就在身边，从而做出如此夸张的反应。
那么，在现在的普罗的视线里，我的速度有多快了呢？
“事先说明一下……我的体能可算不上太差的那种！”
抛下这么一句话，明一立刻拔腿狂奔，同时举剑呈突刺状。在普罗眼中，明一像是手持长枪的骑士，速度更是诡异地快。
“距离感……他发现了。”
普罗捏住手中纸包中的物件，随后将其甩开，在手中摇了几摇———那是一串风铃，在他的手中叮当作响。
“Q（咒）、R（风）、P（铃），TWMW（九九加乘）———”
普罗的脚底出现了两层圆圈，将他包围在同心圆的中央。随后一股疾风环绕在他的身侧，如同爆炸一般，以普罗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而去。
“新的招式？”
明一被这股强大的力量裹挟，但这股力量却并没有如他所料的对自己造成伤害。似乎刚才的风只是用于防御的招式。
“不好……我分心了吗！”
在明一反应过来的瞬间，普罗已经走出了在地上凭空出现的魔法圈，随之手起刀落。
没有任何的声息，明一的神经再次向他报告了攻击的效果。皮肉被切断的剧痛几乎要撕裂明一的全身，让他连维持站立的力量都逐渐流失。
“干脆……就让你痛晕过去好了。你就后悔没有听我的话离开吧，不识抬举的家伙。”
魔法圈的范围有些过大，普罗只好一边说着狠话，一边慢吞吞地向着被迫停下脚步的明一走来。明一勉力抬起布满冷汗的头，竭力辨认着视线中模糊的身影所传达的信息。
“他布置了防御用的魔法圈……只是为了拦住我吗？”
明一的意识渐渐地恢复过来，普罗的行动所产生的疑点重新回到了他的脑中。
“防御……也许可以隔绝术式的效果。距离感的干扰让他难以命中移动中的目标，所以他需要暂时将自己从术式中隔离，用防御术式阻断控制距离的术式对自己的影响。”
一瞬间的思考让明一再度振奋起来。
优势还没有消失。
普罗的刀刃即将落下，二人的距离已经缩短到将近一米。
就是现在。
明一以自己的位置为圆心，用“剑”在身前从右到左猛然划过一个大约一百二十度的圆弧。随着几声炸裂的响声，一道新月一般的凹陷随着混凝土灰尘乍现在地面之上，就在普罗一步之后的位置。
普罗的发力反而让他失去稳定，他一个趔趄，就失去重心地向前跌倒过去。
“唔———！”
明一的左拳立刻招呼在了普罗的脸上。
“啪”地一声脆响，普罗捂着脸连连后退，吃痛地在喉咙中吐出几声痛苦的呓语。而在他扭动着身体的时候，似乎是用作道具的数十只纸飞机从他的长袍中飞散而出。明一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不顾身上的剧痛，拉动全身的肌肉冲刺向前，准备再接一击。
“我还没有……失去意识！”
明一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仍俯身在地，唯一不同的便是一只纸飞机擦着眉尖飞过了自己的头顶。
“幻觉……！”
明一后悔刚刚没有把剑刺入头中防御幻觉的突袭。而现如今已错失良机，普罗捂脸的右手已经垂下，二人再次回到对峙的状态。
空中盘旋着相当数量的纸飞机，它们纸制的双翼随着无形的风噼啪作响。
“看来我还是手太软。”
普罗的语气逐渐平静下来。
“不过，我还是不打算真的攻击你……毕竟刚刚那一击本应更加危险吧。”
“……我吗？”
明一直起身子，用左手撑着膝盖勉强站立起来。
“那把剑有什么效果？”
“谁知道。”
明一摇了摇头。
“如果我知道它的效果倒好了。”
“在未知的情况下还能自主掌控……那么你的威胁还是没有下降。”
普罗迟疑了片刻，再次举起短刀。
“还是得继续下去。”
“这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明一猛地将剑刃刺入头中，随后以左臂横在头顶，双腿发力，如一支离弦之箭般用身体撞在了普罗的身上。
“唔———！幻觉失效了？”
普罗连同明一一起被撞进了魔法圈内。
“———他打算在这里限制我的术式！”
如此判断后，普罗毫不犹豫地解除了保护的魔法圈。
“数值1，30，90，共计121———风啊，如鱼勾般驱赶！”
这一招可谓是立竿见影，就在普罗结束咒文的同一时刻，一股力量拉扯住明一的衣领，要把他向后拖走。
“想都别想———！”
明一没有抽出能量体形态的剑，而是将它向下移至胸口处，捅穿背后，以这种方式触碰到后背处的术式用以防御。魔法被剑击溃的同时，明一再次重获自由，向前冲刺着用左手再次攻向普罗。
“还能这样……那柄剑的效果是由他自主决定的吗？”
尽管对“剑”的未知抱有相当程度的警戒，但它的便利性着实让普罗惊讶了片刻。
可是接下来要用什么招式？
普罗的大脑中一片空白，竟就发着呆看着那抡起的拳头冲向自己的脸而不做任何回应。
这一拳看来是逃不过了。
如此想着，普罗把双臂交叠在脸前，将一切交付给物理的防御。
但是———
“不想在这里输。”
普罗的内心满是忐忑。
在这场战斗中，普罗压上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学识、力量，更有自己一直贯彻至今的意志与信念。相比于纯粹的战斗，这一次的对决里寄托的是自己对魔法，对学会，对神女的所有期待。
生于困苦中的普罗无论如何也不想丢下这些东西。
真正想要依靠的仍然是自己所掌握的力量与梦想。
没有预兆的风推动着纸飞机划过明一的脸。下一秒，另一架飞机从上空落至地面，一道琥珀色的弧光如旋风般爆发，膨胀的能量压缩了空间。转瞬之间，明一身体出现在了三米开外的位置。
“———？！”
明一的拳头挥空了。
撕裂空气的声音促使着普罗移开双臂，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全新的世界。
“距离……被拉开了？”
“莫非……”
明一的内心深处浮上一丝惊愕。
普罗抬起头，看着头顶错乱而美丽的天空，不禁全身颤抖，随后失控地大笑不止。
“原来如此。山脉，天空，新日，水星，木星，天王星，双子座，天秤座，水瓶座……原来是这样！我在害怕什么啊，我不可能会输的！哈哈哈！”
自己是一个蹩脚的魔法师这点没有变化，但是自己所处的环境却是超越了时空的，真正意义上的圣地。
风的圣域，被固定下来的时间，增幅属性的星座，与之关联的行星。在格赫拜雅的根源神殿中，一切有利的因素都能突破现实的桎梏为他所用，甚至是敌人的攻击都恰好为他提供了增幅的力量。
正因如此，不完整的术式会被增幅到完全体都达不到的水准……现在的自己，早已经不再是普罗·杨了。
“会赢的，会赢的！我可以赢的！”
在极度亢奋的状态下几乎失去理智的普罗伸展开四肢，在风暴的中心仰天长啸。
“……真是个可怕的景象。”
明一想起了本杰明的话。
“这个样子确实相当讨人厌。”
“我可听得见！”
普罗回归到正常的姿态，浑身脱力一般地呈现出放松的状态。
“对你来说这很不利……所以你觉得讨厌，真是过分主观的看法。”
“是你太过主观了。”
明一挥剑切断一只纸飞机，保持着冷静的心态稳步前进。
“我？”
普罗的嘴角依然向上勾着，在自信的余韵中轻哼了一声。
“对，就是你。”
明一压低身体，蓄势待发。
又一次的交锋。
“纸飞机是介质，通过纸飞机的移动传递‘距离’。”
基于这个判断，明一选择优先破坏纸飞机来限制普罗的攻击手段。
正如他所想的，一架纸飞机“簌”地直冲向明一。躲闪不及的明一被迫抬起左手挡下纸飞机的自杀式袭击，但就在碰触的同一时刻，一道伤口凭空出现在了明一左手的掌心中。
“……真正地转移了。”
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
攻击的角度没有限制，只要触碰到被用作介质的纸飞机就会让普罗的切割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股自上而下的狂风将所有纸飞机吹向上空，明一的位置再次转移。这一次他居然出现在了居民楼的外墙上———先前那架纸飞机触碰到了居民楼的外墙，被纸飞机触碰而“锁定”到的明一便被转移到了这个位置。
“唔啊啊啊啊啊啊？！”
明一如梦方醒地大喊起来，所幸下方就是一户人家的防盗窗。明一只得伸出左手抓住围栏，“铿”地一声停下了自己的坠落。尽管还没有完全地被重力加速，明一的左肩肌肉仍然爆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酸痛感，掌心的伤口又火上浇油般地刺激着明一的神经，意识迷离的明一在空中荡了一会，才借着相距不远的空调外机找到了一处落脚点。
“难办了……”
明一尽自己所能地保持着自己的平衡，为了让自己能够不被格赫拜雅的结界隔离，化作剑刃的右臂不能像之前那样恢复原状。因此现在的右手就连抱住受伤的左臂都做不到。
但是有一点引起了明一的注意。
就算明一破坏了些许纸飞机，此刻仍然在空中滑翔的纸飞机数量不会少于五十只。如此庞大的数量，普罗该如何控制？
明一在几户人家的外窗台上反复观察，终于找到了另一边修建的消防通道。明一从上端的檐上翻身而下，再爬到消防通道的楼梯口处坐下，至此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
必须在尚有余地之时完成对普罗的术式的认识。这样下定决心后，根据亲身体验，明一强忍着疼痛思索起来。
“……会赢。”
此刻的普罗只剩下了一种念头。
漫无目的的他在街道上漫步，体验着这份只有自己能够感受得到的快乐。
结界之外就是繁华的街道，自己就穿行在尘世间而不染纤尘。
这份期待几乎要让他窒息。
“如此一来……只要神女回归，我们就算只用魔法也可以改变世界……什么都可以做到！”
在普罗陶醉的片刻，一架纸飞机静悄悄地划过他的耳畔，在他的背后坠落在地。纸撞击地面的“喀嚓”声多少刺激到了普罗，让他从美梦中暂时地苏醒过来。
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明一的“剑”拍向了普罗的头。这一次并非以能量体的状态，而是实体———针对物理性质的攻击，用较宽的剑身来拍打，是明一想到的最能减少危险的攻击方式。
“怎么可能……！”
出乎意料的突击，时间之短暂让普罗连最基本的防御都做不到。一股比金属柔软，比木头坚硬的触感击打在头侧，他只听到一声闷响便被击倒在地。
“你……怎么过来的？”
普罗想要强行压下眩晕感爬起身来，但身体仍处于无法控制的状态，只得趴在地上扭过腰向身后突然出现的明一发问。
“这还用说……当然是你带我过来的。”
明一随手抓住一只飞过的纸飞机，在普罗的面前晃了一下。
“什么……？”
“我冷静下来之后思考了一下。你的魔法并不是由你本人直接操控的，对吧？这些纸飞机更像是在执行一个固定的程序一样，是自主运行的。流程也很简单，先锁定目标，再将目标传递出去。”
“……”
“除了你本人主动发动的攻击，其余的纸飞机都是毫无规律地移动，只有碰到我的才会锁定我，然后它再移动我的位置。你通过影响风向而实现对纸飞机的控制，实现远程打击。无论是砍死我还是摔死我，都是轻而易举。”
明一说着，将手中的纸飞机丢掉，看着它在空中划着弧线，直到它掉到地上。
“防御的方法很简单。”
明一的位置没有变化。
“同一目标无法被一个以上的纸飞机锁定传递，只要让自己一直处于被锁定的状态就好了。”
如此说着，明一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另一架染着血色的纸飞机。
“你不会……还没搞清楚自己的术式究竟在如何运作吧？”
普罗的手紧紧地扣在地上，止不住地颤抖着。
风吹着他的眼睫毛，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明一回过头，看着不远处的山峰。
“……26号。”
“什么？”
“26号楼……这一次，是我输了。”
“这样啊。”
明一看向一旁的路牌，向着西侧的路走去。
淡黄色的天幕之下，那金黄色的十字剑比晨光更为耀眼。天上盘旋着的纸飞机犹如飞鸟在拍动翅膀一般，静谧之中的回响不绝于耳。
“可恶啊———！又是这样的招式吗？”
就在明一用“剑”刺入大脑之后，原本的迷茫感便一扫而空。显然，这是术式的影响，而且会被明一的攻击破坏。
自己早已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回到第十九休闲区调查张无道的行踪。可是时间过去了太久，现在是否还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已成问题。事到如今只能希望仍有能够吸引自己注意到的使用魔法的痕迹，否则再无机会找到苦世学会与格赫拜雅。
不过命运总是在眷顾着明一……或者说，那是否算得上是眷顾的巧合为明一指明了方向。
轰鸣。
那种超越现实的感触只要见识过一次就不会忘记，因此明一在途经第五商业区的刹那就感知到了那股诡异的气氛。
“西北方……第二商业区吗？！”
并不是像在图书馆那次一样，简单的以一栋楼作为魔法覆盖的范围。
而是如此庞大的，整个商业区。
惊讶之余，明一已踏出了一步。
瞬息之间，世界宛如被替换一般。诡异的撕裂感在明一脑内爆发，视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扭曲，天旋地转之间过大的信息量涌入脑海巨大的负担几乎要压倒明一的身体。同时，明一的右臂再次喷发出闪耀的光辉，化为利剑刺入大地支撑住明一将要倾倒的五体。毫无疑问，这是结界，而且是相当具有侵略性的结界。
“是你吗……格赫拜雅？”
明一的剑似乎让他适应了这个空间，令他能够不自觉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没多久，先前的眩晕感就消失不见，恢复正常的明一转而在第五商业区内探索起来。
而就在明一适应结界之后，他才发觉到结界内与外界的不同。首先第一点就是景观。
不属于城市的野外景象。
明一所看见的是与城市的混凝土森林交织在一起的，极具自然气息的山脉。
顺着山峰向天空看去，与东方黎明中的初日相辉映的，是西侧的上弦新月和无视了阳光而依旧闪烁着的繁星。
感官被扰乱了。
耳边不住地响起风声，尽管明一感觉不到风。清新的气息逗留在明一的鼻间，可四周的绿植没有一丝的摇动。
明一所在的位置充斥着雾气一般朦胧的鲜艳黄色，无论是原本蔚蓝的天空，灰蒙蒙的石砖，还是身边翠绿的绿化带，都被改变成了不同色调的黄色。过于单一的色彩刺激着明一的视觉，让他浑身都浮现出强烈的不适感。
不过，似乎明一右臂化作的剑不受影响———它仍然绽放着透出白色的金黄光芒，这点让明一的自信心再度强化。无论如何，这柄剑总归是目前唯一可以抵御魔法攻击的武器，只要合理运用它也许仍会有一丝机会。
只是，明一本人清楚。现在的自己处于劣势，且是几乎不可逆转的劣势。不仅仅是自己贸然进入他人的结界，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因素。
明一对自己所持有的力量毫无自知之明。
这份力量的原理是什么，上限是什么，如何正确使用……
这些一概不知。
比起对手的未知，看不清自己的极限更令人不安。
明一感到自己的步伐有些虚浮。触感并不真实，这让明一回想起之前在图书馆时格赫拜雅的术式，不过这次相比之前的“隔离”更像是“侵蚀”。
侵蚀现实的结界。只凭个人的意志就可以扭曲现实，创造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只要拥有这样的力量，就可以无视现实的法则。
“居然还会有人进入这里吗？”
尚有些稚嫩的声音随风声飘入明一的耳中。
“你是———！”
“只是个学艺不精的魔法师罢了。普罗·杨，很好记的名字吧？”
“为什么你说的话我能听懂？”
明一看着普罗的嘴形，发觉到眼前的年轻魔法师口中所言并不是他熟悉的语言。
“大概是因为这里增幅了我的魔法吧。”
“这里……？”
“你没有察觉到吗？”
“我只是不清楚这里是什么。”
“啊，忘了你只是个外行了。不好意思，我总是会下意识地觉得友善的人是我的同伴。”
“友善？”
“总之，神女似乎是为了抵御入侵者而临时展开了自己的‘神殿’以收纳他的攻击。而这座神殿由四个方位构成，我们所在的是靠近东侧的‘风’的区域。”
“风的元素中象征了沟通……很简单的原理吧？让语言不共通的人也能交流的魔法很方便不是吗？”
“……入侵者？”
明一注意到了普罗随口说出的，对于他来说相当重要的情况。
眼前的这位普罗·杨，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岁。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但看起来他并没有他所表现出的那样冷静。
不过，明一暂时没有提出自己的问题，而是选择先顺着普罗的话，希望能问出更多有关苦世学会的情报。
“听起来是这样的。”
“你认同这个观点吗？”
“认同……？我并没有魔法，你要我做出怎样的回答才满意呢？”
“……魔法是能够带来幸福的力量啊。”
“这就是你的想法？”
“你有什么看法吗？”
“只是在这之前听过完全相反的意见罢了。”
明一侧着身，将右半边身体对向普罗，以防备他的突袭。
“魔法的效用，终归是决定于使用它的人吧。”
“这倒是啊。”
普罗从腰间抽出那柄黄色的玻璃短刀。
“所以我不能让你……去影响神女！”
“影响……？你说错了，普罗·杨。”
明一抬起剑指着普罗，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我可是要去帮她的。”
不等普罗反应过来，明一便率先出手。两步并作一步，以飞快的速度冲刺到了普罗的身前，随之挥出右手。
“真是心急。”
面对那把剑，普罗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
“———！”
被接近的是明一。
率先出手杀向普罗的明一，反倒成了定在原地，被普罗攻击的一方。
“搞什么……？”
“先由我拿下一城吧。”
普罗反握着玻璃短刀，划向明一的胸前。明一急忙向后退却几步，刀刃擦过的风声惊出他一身冷汗。
“……是对方的术式效果吗？”
明一在内心嘀咕着，架起剑横在身前。
“老实说，我们并没有你想得那么恶劣。”
在这个优势的局面下，普罗非但没有追击，反倒是在原地停下，像是确认手感一般甩了甩持刀的右手，随后用两根手指捻着粗糙的刀刃，再次与明一交谈起来。
“我并不是个熟练的魔法师，正在使用的这个术式也算不上完整。”
“……你想说什么？”
“我不打算要你的命。刚刚就算你没躲过去，这把刀也不可能伤到你的。”
“那可真是有意思。当时那个刀尖距离我的胸口可差不了几毫米……”
“哈哈，我就把这句话当成对我的表扬吧。”
普罗有些自满地笑了起来。
“算了，本来就是为了让你离开才布下的术式，直接告诉你原理应该会更有效果吧？”
“……真好说话啊。”
“这是控制‘距离’的魔法。”
“距离……？”
“嗯。不过目前还是不完全的状态。”
“风元素可以被用于沟通的魔法，这点是我之前说过的……但还有另外一种，就是旅行。
“乘着风旅行……很浪漫吧？只要一个纸飞机，几个符号，就可以带你前往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将两种魔法的‘根本’提取起来，就是‘距离’的概念。
“不过，我在尝试这个术式时却遇见了很多无法解决的问题，最终能用上的就是现在这个状态的魔法———利用风元素与心智的联系，衍生出的‘幻觉距离’。
“你在一开始试图向我冲刺时，被我错误地施加了幻觉，给了我可乘之机。同时，我又延长了刀刃切割的距离，让你错误地产生了‘差点被砍中’的感觉———换言之，你的行动完全受我的支配。只要你想要向前推进，我就会对你施加错误的感知，从而让你误判。”
“……是这样啊。”
“理解得很快吗。”
“看来，只有后退一条路可选了嘛。”
“你明白就好。”
普罗转身的瞬间，又一句话随风飘过他的耳畔。
“———前提是在不伤害施术者的基础上，注意了！”
同时，一股强劲的风声覆盖上了普罗的头顶。
“铛”地一声，一根路灯被重力牵引着砸在了地上。不过，明一借助外物的偷袭并没有凑效，普罗只是有些狼狈地向后仰倒在地，手中的玻璃刀险些戳到自己的腿罢了———尽管那根路灯距离他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你这家伙……！”
来不及展开下一个行动。
下一秒，明一被斩中了。
这是他最直观的感受。
“呃……控制了距离，是这个感觉吗。”
尽管知道这并不是真的被刀砍中，但痛觉仍然催促着明一捂住胸口。
隔空发动的攻击，尽管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足以逼退对手，而这也正是普罗·杨的目标。
若是真的可以操纵距离……
依靠佯攻吸引普罗的注意力，再借机接近并打倒他的计划被这一招一击粉碎。
“看来不能速战速决了。”
明一调整着姿态，用大幅度的深呼吸抵御疼痛。
“你真是不知好歹。”
普罗的脸愤怒地扭曲起来，举刀指着明一破口大骂。
“我好心提醒你离开这里，你居然想要我的命！”
“呼———别这么说，普罗。”
明一的眼中再次闪出自信的光芒。
“我可不打算要你的命……你只不过是在无意间暴露了术式的缺点罢了。”
“缺点……！”
普罗的心中一颤。
“总之，我是不会逃走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还有相当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不能在这里停下。”
“相当重要的事……？”
“嗯。放马过来吧。”
明一活动了一番筋骨，一双眼睛坚定不移地看向普罗。
“我一定会赢的。”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普罗不甘示弱地握紧刀柄，怒视着明一。
就在呼吸的一刻，普罗向明一的所在地切出一刀。明一见状俯身向下，猛然伸出右臂以剑锋刺向普罗。果不其然，普罗在一瞬间迟疑了片刻，转而向后闪身躲避，手中的短剑也没能划到明一压低的身体。
“错乱的距离感会影响到他本人。”
明一观察到第一次差点命中他的那次攻击后，普罗甩手的样子。针对“距离”的术式终究不是完全的形态，以幻觉的方式展开进攻会让施术者无法确定应当延长的距离，也难以判断中招者的状态。
换言之，这招幻觉战术必须要施术者配合才能展现出它应有的“威胁感”，从而达到普罗的目的。
那么，普罗作为“不成熟的魔法师”，想要掌握明一的情况的最好方法就是放弃防御，将自己也纳入被术式影响的对象之中。所以在他延长斩击的幻觉距离时，其本人对距离的认知也被相应地“延长”了。所以在他见到数米远的路灯倒下时会以为这路灯就在身边，从而做出如此夸张的反应。
那么，在现在的普罗的视线里，我的速度有多快了呢？
“事先说明一下……我的体能可算不上太差的那种！”
抛下这么一句话，明一立刻拔腿狂奔，同时举剑呈突刺状。在普罗眼中，明一像是手持长枪的骑士，速度更是诡异地快。
“距离感……他发现了。”
普罗捏住手中纸包中的物件，随后将其甩开，在手中摇了几摇———那是一串风铃，在他的手中叮当作响。
“Q（咒）、R（风）、P（铃），TWMW（九九加乘）———”
普罗的脚底出现了两层圆圈，将他包围在同心圆的中央。随后一股疾风环绕在他的身侧，如同爆炸一般，以普罗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而去。
“新的招式？”
明一被这股强大的力量裹挟，但这股力量却并没有如他所料的对自己造成伤害。似乎刚才的风只是用于防御的招式。
“不好……我分心了吗！”
在明一反应过来的瞬间，普罗已经走出了在地上凭空出现的魔法圈，随之手起刀落。
没有任何的声息，明一的神经再次向他报告了攻击的效果。皮肉被切断的剧痛几乎要撕裂明一的全身，让他连维持站立的力量都逐渐流失。
“干脆……就让你痛晕过去好了。你就后悔没有听我的话离开吧，不识抬举的家伙。”
魔法圈的范围有些过大，普罗只好一边说着狠话，一边慢吞吞地向着被迫停下脚步的明一走来。明一勉力抬起布满冷汗的头，竭力辨认着视线中模糊的身影所传达的信息。
“他布置了防御用的魔法圈……只是为了拦住我吗？”
明一的意识渐渐地恢复过来，普罗的行动所产生的疑点重新回到了他的脑中。
“防御……也许可以隔绝术式的效果。距离感的干扰让他难以命中移动中的目标，所以他需要暂时将自己从术式中隔离，用防御术式阻断控制距离的术式对自己的影响。”
一瞬间的思考让明一再度振奋起来。
优势还没有消失。
普罗的刀刃即将落下，二人的距离已经缩短到将近一米。
就是现在。
明一以自己的位置为圆心，用“剑”在身前从右到左猛然划过一个大约一百二十度的圆弧。随着几声炸裂的响声，一道新月一般的凹陷随着混凝土灰尘乍现在地面之上，就在普罗一步之后的位置。
普罗的发力反而让他失去稳定，他一个趔趄，就失去重心地向前跌倒过去。
“唔———！”
明一的左拳立刻招呼在了普罗的脸上。
“啪”地一声脆响，普罗捂着脸连连后退，吃痛地在喉咙中吐出几声痛苦的呓语。而在他扭动着身体的时候，似乎是用作道具的数十只纸飞机从他的长袍中飞散而出。明一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不顾身上的剧痛，拉动全身的肌肉冲刺向前，准备再接一击。
“我还没有……失去意识！”
明一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仍俯身在地，唯一不同的便是一只纸飞机擦着眉尖飞过了自己的头顶。
“幻觉……！”
明一后悔刚刚没有把剑刺入头中防御幻觉的突袭。而现如今已错失良机，普罗捂脸的右手已经垂下，二人再次回到对峙的状态。
空中盘旋着相当数量的纸飞机，它们纸制的双翼随着无形的风噼啪作响。
“看来我还是手太软。”
普罗的语气逐渐平静下来。
“不过，我还是不打算真的攻击你……毕竟刚刚那一击本应更加危险吧。”
“……我吗？”
明一直起身子，用左手撑着膝盖勉强站立起来。
“那把剑有什么效果？”
“谁知道。”
明一摇了摇头。
“如果我知道它的效果倒好了。”
“在未知的情况下还能自主掌控……那么你的威胁还是没有下降。”
普罗迟疑了片刻，再次举起短刀。
“还是得继续下去。”
“这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明一猛地将剑刃刺入头中，随后以左臂横在头顶，双腿发力，如一支离弦之箭般用身体撞在了普罗的身上。
“唔———！幻觉失效了？”
普罗连同明一一起被撞进了魔法圈内。
“———他打算在这里限制我的术式！”
如此判断后，普罗毫不犹豫地解除了保护的魔法圈。
“数值1，30，90，共计121———风啊，如鱼勾般驱赶！”
这一招可谓是立竿见影，就在普罗结束咒文的同一时刻，一股力量拉扯住明一的衣领，要把他向后拖走。
“想都别想———！”
明一没有抽出能量体形态的剑，而是将它向下移至胸口处，捅穿背后，以这种方式触碰到后背处的术式用以防御。魔法被剑击溃的同时，明一再次重获自由，向前冲刺着用左手再次攻向普罗。
“还能这样……那柄剑的效果是由他自主决定的吗？”
尽管对“剑”的未知抱有相当程度的警戒，但它的便利性着实让普罗惊讶了片刻。
可是接下来要用什么招式？
普罗的大脑中一片空白，竟就发着呆看着那抡起的拳头冲向自己的脸而不做任何回应。
这一拳看来是逃不过了。
如此想着，普罗把双臂交叠在脸前，将一切交付给物理的防御。
但是———
“不想在这里输。”
普罗的内心满是忐忑。
在这场战斗中，普罗压上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学识、力量，更有自己一直贯彻至今的意志与信念。相比于纯粹的战斗，这一次的对决里寄托的是自己对魔法，对学会，对神女的所有期待。
生于困苦中的普罗无论如何也不想丢下这些东西。
真正想要依靠的仍然是自己所掌握的力量与梦想。
没有预兆的风推动着纸飞机划过明一的脸。下一秒，另一架飞机从上空落至地面，一道琥珀色的弧光如旋风般爆发，膨胀的能量压缩了空间。转瞬之间，明一身体出现在了三米开外的位置。
“———？！”
明一的拳头挥空了。
撕裂空气的声音促使着普罗移开双臂，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全新的世界。
“距离……被拉开了？”
“莫非……”
明一的内心深处浮上一丝惊愕。
普罗抬起头，看着头顶错乱而美丽的天空，不禁全身颤抖，随后失控地大笑不止。
“原来如此。山脉，天空，新日，水星，木星，天王星，双子座，天秤座，水瓶座……原来是这样！我在害怕什么啊，我不可能会输的！哈哈哈！”
自己是一个蹩脚的魔法师这点没有变化，但是自己所处的环境却是超越了时空的，真正意义上的圣地。
风的圣域，被固定下来的时间，增幅属性的星座，与之关联的行星。在格赫拜雅的根源神殿中，一切有利的因素都能突破现实的桎梏为他所用，甚至是敌人的攻击都恰好为他提供了增幅的力量。
正因如此，不完整的术式会被增幅到完全体都达不到的水准……现在的自己，早已经不再是普罗·杨了。
“会赢的，会赢的！我可以赢的！”
在极度亢奋的状态下几乎失去理智的普罗伸展开四肢，在风暴的中心仰天长啸。
“……真是个可怕的景象。”
明一想起了本杰明的话。
“这个样子确实相当讨人厌。”
“我可听得见！”
普罗回归到正常的姿态，浑身脱力一般地呈现出放松的状态。
“对你来说这很不利……所以你觉得讨厌，真是过分主观的看法。”
“是你太过主观了。”
明一挥剑切断一只纸飞机，保持着冷静的心态稳步前进。
“我？”
普罗的嘴角依然向上勾着，在自信的余韵中轻哼了一声。
“对，就是你。”
明一压低身体，蓄势待发。
又一次的交锋。
“纸飞机是介质，通过纸飞机的移动传递‘距离’。”
基于这个判断，明一选择优先破坏纸飞机来限制普罗的攻击手段。
正如他所想的，一架纸飞机“簌”地直冲向明一。躲闪不及的明一被迫抬起左手挡下纸飞机的自杀式袭击，但就在碰触的同一时刻，一道伤口凭空出现在了明一左手的掌心中。
“……真正地转移了。”
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
攻击的角度没有限制，只要触碰到被用作介质的纸飞机就会让普罗的切割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股自上而下的狂风将所有纸飞机吹向上空，明一的位置再次转移。这一次他居然出现在了居民楼的外墙上———先前那架纸飞机触碰到了居民楼的外墙，被纸飞机触碰而“锁定”到的明一便被转移到了这个位置。
“唔啊啊啊啊啊啊？！”
明一如梦方醒地大喊起来，所幸下方就是一户人家的防盗窗。明一只得伸出左手抓住围栏，“铿”地一声停下了自己的坠落。尽管还没有完全地被重力加速，明一的左肩肌肉仍然爆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酸痛感，掌心的伤口又火上浇油般地刺激着明一的神经，意识迷离的明一在空中荡了一会，才借着相距不远的空调外机找到了一处落脚点。
“难办了……”
明一尽自己所能地保持着自己的平衡，为了让自己能够不被格赫拜雅的结界隔离，化作剑刃的右臂不能像之前那样恢复原状。因此现在的右手就连抱住受伤的左臂都做不到。
但是有一点引起了明一的注意。
就算明一破坏了些许纸飞机，此刻仍然在空中滑翔的纸飞机数量不会少于五十只。如此庞大的数量，普罗该如何控制？
明一在几户人家的外窗台上反复观察，终于找到了另一边修建的消防通道。明一从上端的檐上翻身而下，再爬到消防通道的楼梯口处坐下，至此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
必须在尚有余地之时完成对普罗的术式的认识。这样下定决心后，根据亲身体验，明一强忍着疼痛思索起来。
“……会赢。”
此刻的普罗只剩下了一种念头。
漫无目的的他在街道上漫步，体验着这份只有自己能够感受得到的快乐。
结界之外就是繁华的街道，自己就穿行在尘世间而不染纤尘。
这份期待几乎要让他窒息。
“如此一来……只要神女回归，我们就算只用魔法也可以改变世界……什么都可以做到！”
在普罗陶醉的片刻，一架纸飞机静悄悄地划过他的耳畔，在他的背后坠落在地。纸撞击地面的“喀嚓”声多少刺激到了普罗，让他从美梦中暂时地苏醒过来。
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明一的“剑”拍向了普罗的头。这一次并非以能量体的状态，而是实体———针对物理性质的攻击，用较宽的剑身来拍打，是明一想到的最能减少危险的攻击方式。
“怎么可能……！”
出乎意料的突击，时间之短暂让普罗连最基本的防御都做不到。一股比金属柔软，比木头坚硬的触感击打在头侧，他只听到一声闷响便被击倒在地。
“你……怎么过来的？”
普罗想要强行压下眩晕感爬起身来，但身体仍处于无法控制的状态，只得趴在地上扭过腰向身后突然出现的明一发问。
“这还用说……当然是你带我过来的。”
明一随手抓住一只飞过的纸飞机，在普罗的面前晃了一下。
“什么……？”
“我冷静下来之后思考了一下。你的魔法并不是由你本人直接操控的，对吧？这些纸飞机更像是在执行一个固定的程序一样，是自主运行的。流程也很简单，先锁定目标，再将目标传递出去。”
“……”
“除了你本人主动发动的攻击，其余的纸飞机都是毫无规律地移动，只有碰到我的才会锁定我，然后它再移动我的位置。你通过影响风向而实现对纸飞机的控制，实现远程打击。无论是砍死我还是摔死我，都是轻而易举。”
明一说着，将手中的纸飞机丢掉，看着它在空中划着弧线，直到它掉到地上。
“防御的方法很简单。”
明一的位置没有变化。
“同一目标无法被一个以上的纸飞机锁定传递，只要让自己一直处于被锁定的状态就好了。”
如此说着，明一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另一架染着血色的纸飞机。
“你不会……还没搞清楚自己的术式究竟在如何运作吧？”
普罗的手紧紧地扣在地上，止不住地颤抖着。
风吹着他的眼睫毛，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明一回过头，看着不远处的山峰。
“……26号。”
“什么？”
“26号楼……这一次，是我输了。”
“这样啊。”
明一看向一旁的路牌，向着西侧的路走去。
淡黄色的天幕之下，那金黄色的十字剑比晨光更为耀眼。天上盘旋着的纸飞机犹如飞鸟在拍动翅膀一般，静谧之中的回响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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