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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徐大

    团结村菜市场,位于钢铁厂双职工宿舍一区外,主要供应一、二、三区的职工日常采购蔬菜肉类。

    晚上八点过,所有的摊主已经收摊,热闹的市场归于寂静。

    市场角落的垃圾堆里,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坐在木板上,在混合着各种烂菜叶、腐败碎肉的腥臭中,认真翻捡着,偶尔找出一块还没有腐烂的肉块,就欣喜的放入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中。

    他头发乱如杂草,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一缕缕的纠结在一起,腻塌塌地黏糊在脸上,面容已经看不清,只有深深的皱纹,里面似乎装满了愁苦。

    一处翻得差不多,他用手在地上撑着,让木板滑向下一处,这么一动作,惊动了垃圾里的大群苍蝇,“嗡”的一声飞起。

    片刻后,未觉有何危险,又落在烂菜梆子、鱼鳞、破塑料袋面上梭巡,有几只落在男人的脸上,头发上,爬来爬去,他毫无知觉般,并不驱赶。

    突然,趿着拖鞋的两双脚出现在他面前。

    “徐大......”

    “你奶奶的,这么臭!”

    片刻后,声音提高一些,带着一丝火气。

    “徐大,老子给你说话。”

    一只脚扬起,在半空中犹豫了下,感到这一团又脏又臭的物事实在无法落脚,又放了下来。

    这个时候,这人说的话好像才传到乞丐的耳中。

    他慢慢抬起头,两眼痴呆地望着来人。

    一个膀大腰圆的光头,一个尖嘴猴腮的干瘦汉子,说话的正是干瘦汉子。

    “跟我们走!”光头瓮声瓮气的说道。

    乞丐却惊恐地紧紧抓住手中的塑料袋,黑乎乎的手背,棱起青筋。

    “没有,一分钱也没有了,不要打我......”

    他的声音低哑干涩,像是冬天路旁的衰草。

    干瘦汉子刚才燃起来的那一丝火气消散了,他沉默着,看着这个乞丐。

    徐大,放在几年前,还是青工街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却落到如此境地。

    “都怪他那个狼心狗肺的徒弟!”心底叹了一口气。

    “莽子,去找一根绳子,把他拖回去吧。”

    两人在菜市场里找了绳子,将徐大捆了一圈,连人带滑轮木板拖到青工三街的茶馆。

    铺面一般是前店后屋,在后间的厕所里,猴子找了一根橡皮管,接在水龙头上,对着徐大一阵子冲洗,又用剪刀,把那一身臭不可闻的衣服裤子剪了扔掉。

    猴子和莽子足足折腾了两个小时,才把这一团臭烘烘的东西变成一个人样。

    此时,头发剪短,仍然光着身子的徐大埋头在一个大海碗里,稀溜溜的吃面。

    成虎坐在不远处,手指头夹着的烟散发着丝丝烟气,他不自觉地耸了一下鼻子,刚才进屋,房间仍然残留了一些恶臭,这恶臭似乎能生根,附着在墙壁上,附在人身上,鼻子里。

    猴子、莽子把他洗涮干净后,实在受不了,跑到澡堂把全身上下狠狠搓了一遍。

    徐大吃完,像是回了一口气,眼睛里有了一丝神色。

    成虎扔了一支烟到他面前,他哆哆嗦嗦的点燃,慢慢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像是整个地吞进了他的肚子,不见有半分烟雾出来。

    “徐大,四年前,在整个钢铁厂,也算得上有名号,因为人大方,喜欢结交朋友,有人称你小宋江。可惜被徒弟出卖,双腿打折,落魄到如今这个模样。”

    成虎看着眼前的男人,蜷缩着身子,赤条条地被放在一只藤椅上,瘦骨嶙峋,下肢自大腿以下,软搭搭地搁在椅面上,已经萎缩得如同干瘪的丝瓜。

    只有在听到“小宋江”时,眼里爆出一点亮光,随之又熄灭下去,仍然是无尽的愁苦。

    “知道我是谁吧?”成虎问道。

    徐大沉默着抽烟,一支抽完,又接着下一支。

    “知道。”他的声音低哑,少年时,可还有一副唱样板戏的好嗓子。

    “给我一件衣服穿。”他抬起眼,向成虎乞求道。

    “猴子他们去给你张罗了,平日里可没有准备这些。”

    又沉默良久,他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想让我做什么?”

    “疤脸。”成虎淡淡道,仿佛说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徐大却反射性的一缩,尽管他的身子已经蜷缩得很厉害,可仍然能够看出他肌肉的紧张,瞳孔收缩,眼睛里透露着极度的恐怖与惧怕。

    成虎不说话,只是盯着眼前这人,从他恐惧的表情中,想象着疤脸是何等的残忍。

    “我能够替你报仇,我能够保护你!”成虎这一句话,如同江轮上千斤的锚。

    渐渐的,徐大眼睛里投射出其他情绪,愤怒、怨恨、恶毒、渴望......

    “再给我一支烟。”他的皱纹里不再只是愁苦,有一丝复仇的急切流露出来。

    成虎整包扔过去,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包,拆开,点燃一支。

    “只要能够让那个良心被狗吃了的东西遭到报应,让我干什么都......”

    徐大激动起来,音调变高,但喉咙就像干枯的河,说到后面,反而已经没有声音。

    “这些年,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也该遭到报应了。你是他师傅,知道他很多事情,说来我听听吧。”

    “他从前做的那些事情,我可记得一清二楚。即便是我被打成残废,当了讨口子,他做的那些坏事,我也一样清清楚楚,毕竟,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除了我,没有谁。”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一年,他差点打瞎一个同学的眼睛,就辍学了。因为长得丑,骇人,在社会上同样被人欺负。有次我看到他被三个人围着打,虽然被打得头破血流,也没有讨饶。”

    “于是我出面,让那三个半大小子放过他,他也机灵,立即跟紧我,我走哪里,他就远远地跟到哪里。我知道他的心思,跟着我,不会受别人欺负。”

    “后来时间长点,我又喜欢他倔强不讨饶的样子,就收下他当徒弟,他倒也殷勤,交待的事情都办得妥妥帖帖。”

    “后来有一天,我喝醉了,醒来后双腿断了,他把我赶了出来......”

    “......”

    “这些年,公安局没少查他,可就是查无实据。”

    徐大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一包烟也去了大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畅快的说一回话了,这么一说之后,整个人似乎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