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井绳
赵敬平的一声吼，适才将赵万林叫惊醒过来，抬头一看天，好家伙，黑压压的，一股一股随风变换着各种形状，就像是天龙在翻滚。
尤其是西边天，已经是黑云压城了。
“快！快装袋子！”
赵万林也大声催了一句，然后将木锨一扔，抓起袋子就装了起来。
满满一架子车麦，至少有五六百斤重，压得架子车轱辘都瘪了，田美娥和赵敬巧母婶二人拉到稍门过桥上时，已经累的是腿软脚软，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
下稍门口的大坡时，母婶俩就战战兢兢的，一人稳住一个车辕子，稳的太死怕车子不走，快了又怕车子失控，从面前的山沟里冲下去。
总之，这种重活儿真不是女人能干的。
俩人心惊胆颤，看着天上黑云翻滚，田美娥急的都要喘不过气来。
本来她还担心架子车失控，可没料想到车轱辘就端地给压到了一块尖石头上，轮胎“砰”的一声直接就炸了。
巨大的爆胎声，就像谁站在塬上向山沟里开了一枪样，震的这母婶二人齐齐尖叫了出来。
关键时刻，赵敬巧果断地松开了车辕，站的远远的。
田美娥身量轻，很快，就给车子推着往坡下滑去了。
可她始终都没松手，对她来说，这一车麦子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看着自己的侄女撒手不管，她也很生气，可是想想也觉得在情理之中，刚刚的爆炸声连她自己都吓到了，更别说赵敬巧，何况她还是来帮自己忙的。
田美娥咬着牙，努力用自己的小身板顶着车辕，一直到架子车冲到坡底，另一根车辕子戳到赵敬巧家栓牛的大洋槐树上才停了下来。
吓得田美娥浑身冒出一袭冷汗来。
实际上，要不是这棵大杨槐树的阻挡，这车麦十有八九会沿着地势低处一直往下滑冲，直至遇到下一个大斜坡，然后就直接一冲而下，就会坠入沟底里去。
那时田美娥自然也会凶多吉少。
刚刚的危险一刻，看的赵敬巧直接傻眼，替她四娘狠狠捏了一把汗。
她倒不担心架子车会坠入沟底，毕竟一个车轮都爆了，车子斜着了，怎么冲都不可能会直冲而下。
她担心的反而是车辕戳到树上的那一刻，没错，车辕子生生将洋槐树给戳掉了拳头大一块木头，连着扯下了一米多长的树皮，露出多大一片树骨，惨烈无比。
田美娥知道，自己刚刚要是闪躲不及时的话，整个人十有八九都会给夹在树与车之间，然后就......不敢想象有多惨！
“阿四娘，你没事吧？”
赵敬巧吓得赶紧跑下去查看，好在看她身上没有自己想象的血肉模糊，这才松了口气。
“阿四娘，你刚刚可吓死我了！”赵敬巧有感而发道。
双手捂到胸口上，不停地喘粗气。
此时迎面吹过来的风，都带上了雨点。
田美娥又急又害怕，又无奈，这一刻，她感到自己太渺小了，小到像一粒沙随时都可能会给这风吹走，老天爷要你受灾，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就在这时，地院里的朱育芳走了出来，刚刚她听到一声剧烈的爆炸声，还以为大岭村又要打仗了。
她是上个世纪的人，听到鞭炮响都会以为是枪声，天上打一声闷雷她就会以为是埋在谁家烟筒下面的地雷响了。
“咋咧？发生了啥？”朱育芳好奇地叫问。
她是赵万林的三娘，今年已经有六十好几了，由于供出了两个大专生，便早早地坐享起了天伦之乐。
赵敬巧简单的将刚刚发生的事给说了，然后朱育芳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二话不说就立刻搭手帮忙，三人合力，卡在洋槐树上的重车子才给弄出来，然后顺利拖回了地院里。
由于她们都是女人，手劲小，三人合力费了很大劲儿才将麦子扒拉下来，然后又一袋一袋滚着入了窑门。
朱育芳无奈地叹气道：“你娃娃可千万小心点，麦子没了就没了，来年再种不迟，可人一旦......”
她没有说下去，转而又叹气道：“你娃娃恓惶滴！跟了我万林，活的也太难了！”
田美娥压根就没管她说的，年年看人脸色借粮的日子，她早就受够了。
弄完麦子，窑门都没来得及上锁，就赶紧往塬上冲。
时间就是麦子，抢到就是赚到。
一口气冲到碾场上时，发现麦子还有一半没扬出来，就开始往袋子里装了，不过这也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便二话不说就又一头扎进麦堆里开始装，整个人都抡晕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顾哪头了。
实际上所有人都一样，生怕呼啦一下降下一场大雨，到时哭都没眼泪了。
老爷子似乎看出了不对劲，忙问赵敬巧，“架子车呢？”
赵敬巧一脸失望道：“爆胎了！”
“爆胎？”
老爷子的脸一下就绿了，不过爆胎在他眼中并没那么严重，“那你们把车子放哪了？”
他认为只要铁圈没坏，只要轱辘还能转，就还能支棱的起来。
“没拉来！”赵敬巧手里抓着一个空蛇皮袋，理所当然道。
老爷子一听气的咳咳直叹息，然后一着急，头脑也开始发惛了。
居然直接扛起一桩子麦就往地院里跑。
赵万林看到了，急的叫道：“阿达，你掂麦去哪呀？”
间隔了两秒，就哭笑不得地道：“阿达你别掂了，掂到天黑都掂不完，我有办法弄下院子里去。”
刚刚他就听到一声爆炸，很显然，那不是枪声，不是枪声自然就是车轮胎的爆炸声了。
自己虽然闷头忙乎了好一阵子，可大脑之中也没少停下来思考问题。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黑云，冲田美娥叫道：“美娥，你快回去，给咱把井绳背上来。”
田美娥已经忙糊涂了，哪里听到赵万林的说话声，一直到赵敬玲大声喊了一声“四娘”，然后她才“咹”了一声。
赵万林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她脸上这才有了表情，好奇地问：“拿井绳干啥呀？”
“你甭管我要井绳干啥，你快去拿！”
“哦哦。”
然后她一起身就踉踉跄跄地往地院里冲去了。
快到自家嵦边上时，由于几滴雨滴到了她的耳朵和脖子里，吓得她神智恍惚一下又乱了，脚下一个不小心，给石头绊的狠狠摔倒在土地里。
她痛的咬牙切齿，满眼里都是泪。
可还是一咬牙爬了起来。
又大跨步朝坡下冲去了，一边在嘴里胡乱地祷告着“老天爷开开眼”、“老天爷行行好”等话语。
朱育芳抱着她三岁半孙女，坐在窑门口给喂奶粉，看到田美娥疯牛一样冲下了地院，顿时就坐不住了，从凳子上站起来，想帮她点什么，却又不知从哪做起。
眼看大暴雨就要来了，她嘴里刚喊了一声“美娥”，结果田美娥就不见了人影。
再看她时，已经鬼魂一样从东窑跑到了西窑，推门入内，速度快到眼睛都盯不准了。
田美娥心一急就忘了井绳放哪了。
井绳不就是在厨窑里么！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就是静不下来，慌的心都要从口里跳出来。
忽地，她仿佛看到了一只大老鼠，超级大的那种，把她吓得“啊呀”了一声。
差点都要哭出来了。
好在她意志力坚定，大脑中还没有完全变成空白，她还记得自己要来背井绳。
她知道井绳就在水瓮背后，之所以放水瓮背后，是因为它是牛皮搓成的，放水瓮下面是为了保湿，绳才不容易干裂。
她直奔到水瓮旁，果然就看到了井绳，它像蛇一样盘成一盘，堆叠在一起有一大滩，比自己的身子都大，至少有一两百米长，四五十斤重。
看着这大家伙，她愁坏了，她知道自己背不动，平时挑水时候，都是放在架子车里拉着去井边的，赵万林在的时候，一般都是他背的，没想到这次要自己来背。
心里又委屈又不知如何是好，眼下自己的麦子就要被雨水冲走了。
她几乎来不及想太多，一咬牙就俯下身去搬，真不是一般的重，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拖出窑子，又废了好大的劲才勉强弄到背上，可此时的她早已浑身乏力，刚走两步，就给井绳压趴下了，井绳重重地压在她的两条腿上，让她动弹不得。
“哎呀呀！你这娃，你一个人能掂动吗？”
朱育芳见状赶紧跑过去帮忙救出了田美娥。
自己一走，小孙女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丽丽，你甭哭，奶去帮你四娘抬井绳，马上就回来。”
嘴里安慰了一句，就豁出去帮着抬井绳了，这时候，经验丰富的她已经猜到她要井绳干什么了，也顾不得问，就帮着急急忙忙往塬上赶去。
尤其是西边天，已经是黑云压城了。
“快！快装袋子！”
赵万林也大声催了一句，然后将木锨一扔，抓起袋子就装了起来。
满满一架子车麦，至少有五六百斤重，压得架子车轱辘都瘪了，田美娥和赵敬巧母婶二人拉到稍门过桥上时，已经累的是腿软脚软，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
下稍门口的大坡时，母婶俩就战战兢兢的，一人稳住一个车辕子，稳的太死怕车子不走，快了又怕车子失控，从面前的山沟里冲下去。
总之，这种重活儿真不是女人能干的。
俩人心惊胆颤，看着天上黑云翻滚，田美娥急的都要喘不过气来。
本来她还担心架子车失控，可没料想到车轱辘就端地给压到了一块尖石头上，轮胎“砰”的一声直接就炸了。
巨大的爆胎声，就像谁站在塬上向山沟里开了一枪样，震的这母婶二人齐齐尖叫了出来。
关键时刻，赵敬巧果断地松开了车辕，站的远远的。
田美娥身量轻，很快，就给车子推着往坡下滑去了。
可她始终都没松手，对她来说，这一车麦子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看着自己的侄女撒手不管，她也很生气，可是想想也觉得在情理之中，刚刚的爆炸声连她自己都吓到了，更别说赵敬巧，何况她还是来帮自己忙的。
田美娥咬着牙，努力用自己的小身板顶着车辕，一直到架子车冲到坡底，另一根车辕子戳到赵敬巧家栓牛的大洋槐树上才停了下来。
吓得田美娥浑身冒出一袭冷汗来。
实际上，要不是这棵大杨槐树的阻挡，这车麦十有八九会沿着地势低处一直往下滑冲，直至遇到下一个大斜坡，然后就直接一冲而下，就会坠入沟底里去。
那时田美娥自然也会凶多吉少。
刚刚的危险一刻，看的赵敬巧直接傻眼，替她四娘狠狠捏了一把汗。
她倒不担心架子车会坠入沟底，毕竟一个车轮都爆了，车子斜着了，怎么冲都不可能会直冲而下。
她担心的反而是车辕戳到树上的那一刻，没错，车辕子生生将洋槐树给戳掉了拳头大一块木头，连着扯下了一米多长的树皮，露出多大一片树骨，惨烈无比。
田美娥知道，自己刚刚要是闪躲不及时的话，整个人十有八九都会给夹在树与车之间，然后就......不敢想象有多惨！
“阿四娘，你没事吧？”
赵敬巧吓得赶紧跑下去查看，好在看她身上没有自己想象的血肉模糊，这才松了口气。
“阿四娘，你刚刚可吓死我了！”赵敬巧有感而发道。
双手捂到胸口上，不停地喘粗气。
此时迎面吹过来的风，都带上了雨点。
田美娥又急又害怕，又无奈，这一刻，她感到自己太渺小了，小到像一粒沙随时都可能会给这风吹走，老天爷要你受灾，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就在这时，地院里的朱育芳走了出来，刚刚她听到一声剧烈的爆炸声，还以为大岭村又要打仗了。
她是上个世纪的人，听到鞭炮响都会以为是枪声，天上打一声闷雷她就会以为是埋在谁家烟筒下面的地雷响了。
“咋咧？发生了啥？”朱育芳好奇地叫问。
她是赵万林的三娘，今年已经有六十好几了，由于供出了两个大专生，便早早地坐享起了天伦之乐。
赵敬巧简单的将刚刚发生的事给说了，然后朱育芳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二话不说就立刻搭手帮忙，三人合力，卡在洋槐树上的重车子才给弄出来，然后顺利拖回了地院里。
由于她们都是女人，手劲小，三人合力费了很大劲儿才将麦子扒拉下来，然后又一袋一袋滚着入了窑门。
朱育芳无奈地叹气道：“你娃娃可千万小心点，麦子没了就没了，来年再种不迟，可人一旦......”
她没有说下去，转而又叹气道：“你娃娃恓惶滴！跟了我万林，活的也太难了！”
田美娥压根就没管她说的，年年看人脸色借粮的日子，她早就受够了。
弄完麦子，窑门都没来得及上锁，就赶紧往塬上冲。
时间就是麦子，抢到就是赚到。
一口气冲到碾场上时，发现麦子还有一半没扬出来，就开始往袋子里装了，不过这也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便二话不说就又一头扎进麦堆里开始装，整个人都抡晕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顾哪头了。
实际上所有人都一样，生怕呼啦一下降下一场大雨，到时哭都没眼泪了。
老爷子似乎看出了不对劲，忙问赵敬巧，“架子车呢？”
赵敬巧一脸失望道：“爆胎了！”
“爆胎？”
老爷子的脸一下就绿了，不过爆胎在他眼中并没那么严重，“那你们把车子放哪了？”
他认为只要铁圈没坏，只要轱辘还能转，就还能支棱的起来。
“没拉来！”赵敬巧手里抓着一个空蛇皮袋，理所当然道。
老爷子一听气的咳咳直叹息，然后一着急，头脑也开始发惛了。
居然直接扛起一桩子麦就往地院里跑。
赵万林看到了，急的叫道：“阿达，你掂麦去哪呀？”
间隔了两秒，就哭笑不得地道：“阿达你别掂了，掂到天黑都掂不完，我有办法弄下院子里去。”
刚刚他就听到一声爆炸，很显然，那不是枪声，不是枪声自然就是车轮胎的爆炸声了。
自己虽然闷头忙乎了好一阵子，可大脑之中也没少停下来思考问题。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黑云，冲田美娥叫道：“美娥，你快回去，给咱把井绳背上来。”
田美娥已经忙糊涂了，哪里听到赵万林的说话声，一直到赵敬玲大声喊了一声“四娘”，然后她才“咹”了一声。
赵万林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她脸上这才有了表情，好奇地问：“拿井绳干啥呀？”
“你甭管我要井绳干啥，你快去拿！”
“哦哦。”
然后她一起身就踉踉跄跄地往地院里冲去了。
快到自家嵦边上时，由于几滴雨滴到了她的耳朵和脖子里，吓得她神智恍惚一下又乱了，脚下一个不小心，给石头绊的狠狠摔倒在土地里。
她痛的咬牙切齿，满眼里都是泪。
可还是一咬牙爬了起来。
又大跨步朝坡下冲去了，一边在嘴里胡乱地祷告着“老天爷开开眼”、“老天爷行行好”等话语。
朱育芳抱着她三岁半孙女，坐在窑门口给喂奶粉，看到田美娥疯牛一样冲下了地院，顿时就坐不住了，从凳子上站起来，想帮她点什么，却又不知从哪做起。
眼看大暴雨就要来了，她嘴里刚喊了一声“美娥”，结果田美娥就不见了人影。
再看她时，已经鬼魂一样从东窑跑到了西窑，推门入内，速度快到眼睛都盯不准了。
田美娥心一急就忘了井绳放哪了。
井绳不就是在厨窑里么！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就是静不下来，慌的心都要从口里跳出来。
忽地，她仿佛看到了一只大老鼠，超级大的那种，把她吓得“啊呀”了一声。
差点都要哭出来了。
好在她意志力坚定，大脑中还没有完全变成空白，她还记得自己要来背井绳。
她知道井绳就在水瓮背后，之所以放水瓮背后，是因为它是牛皮搓成的，放水瓮下面是为了保湿，绳才不容易干裂。
她直奔到水瓮旁，果然就看到了井绳，它像蛇一样盘成一盘，堆叠在一起有一大滩，比自己的身子都大，至少有一两百米长，四五十斤重。
看着这大家伙，她愁坏了，她知道自己背不动，平时挑水时候，都是放在架子车里拉着去井边的，赵万林在的时候，一般都是他背的，没想到这次要自己来背。
心里又委屈又不知如何是好，眼下自己的麦子就要被雨水冲走了。
她几乎来不及想太多，一咬牙就俯下身去搬，真不是一般的重，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拖出窑子，又废了好大的劲才勉强弄到背上，可此时的她早已浑身乏力，刚走两步，就给井绳压趴下了，井绳重重地压在她的两条腿上，让她动弹不得。
“哎呀呀！你这娃，你一个人能掂动吗？”
朱育芳见状赶紧跑过去帮忙救出了田美娥。
自己一走，小孙女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丽丽，你甭哭，奶去帮你四娘抬井绳，马上就回来。”
嘴里安慰了一句，就豁出去帮着抬井绳了，这时候，经验丰富的她已经猜到她要井绳干什么了，也顾不得问，就帮着急急忙忙往塬上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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