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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甄意家破人亡 踏上逃命路途

    并非是马勇从中作梗,而是平南城方定,周遭也未清灭干净,顶着夜色带着一娃娃赶路着实是有风险,只得暂且在城外的义军营地过夜,白常义尚有要事在身无法陪同,而这份辛苦自然是落在他最信任的马勇身上。

    夜晚的军营本是枯燥乏味且充满肃杀之气的,但方破平南,难免还需犒劳三军将士,虽论不上载歌载舞,但还是能饮酒食肉言欢,马勇已是有些岁数,不如年少人那般折腾,便在偏静之处陪同甄意。

    “娃娃,来,吃肉。”

    甄意如今可谓是难民,毫不客气接过烤熟的兽腿肉,埋头啃食起来,马勇见她这般模样,着实是不禁想起自家小子,眼中闪过的哀情终被不在意的神色淹没,或是沉默的尴尬太过浓郁,马勇便无话找话聊。

    “呃……你……叫阿意对吧?”

    “唔唔,是啊!阿叔。”甄意吃得油光满面。

    “嗯……家中还有其他至亲?”

    “还有,伯父叔父都在村子里,我堂兄弟姐妹也在呢!逢年过节时,我家可热闹了。”

    闻听此言,马勇也是放心些许,不少嫡亲同在,即使自家有了困难也多条后路。

    或是饮足饭饱后的人困体乏,又或是数日动荡后难得的安稳,困意如风卷云涌般袭来,全然不顾及先前对自己利箭相向的义军,竟蜷身直接倒在马勇双臂。

    怀中的温情如熬过寒夜后的暖阳,也似残旧的老屋忽而被人推开门窗,吱呀作响的是被尘封的记忆,曾几何时他也是妻贤子孝,家人和睦,纵使日子是他改变不了的清贫,但男耕女作也能都吃上一口饱饭。可恨西疆官吏的无情狠毒,视百姓如草芥,致使他家破人亡,迫使他一介工籍拿上了杀人如麻的利器,变成了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阿意啊!愿你明日回家……能得个好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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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攻占平南速战速决的作战策略中,拿下甄家村并未在此计划中,只是切断两地来往路途。马勇等人护着甄意总算赶到了村外,但介于自己是义军的身份恐惊扰村民混乱,便将女娃放下马来,以免不测又给了袋干粮便匆匆离开。

    归途总是美好的,甄意踏着轻盈的步伐跑去,只有寥寥数几的眼熟之人,村子并未惨遭摧毁,却是一反常态的寂静。村口的一户人家门外,坐着一位颓然无措的老叟,甄意赶忙上前轻声唤道:

    “村长,村长,大家人都去哪儿了?”

    老叟闻声,木讷地抬起头,见询问之人是甄意,嘴角扯着皮笑肉不笑:

    “哈?哈哈!是阿意啊!是阿意啊!咱们村子还有小娃娃呢!哈哈哈!小娃娃呢!”

    眼下村长俨然是痴癫模样,甄意探头透过门框,瞧见村长家里似进了贼匪般凌乱,陶器盆碗摔得到处都是,桌椅板凳也是被大卸八块,心觉不妙便抽身离开,一路随着询问赶向田地。远远可见地里竟立满密密麻麻的护田君,可似乎又并非是寻常的稻草扎制的,便迈开步子跑去。

    也不知往后的甄意想起今日,是否会后悔当初的询问,也是否会后悔自己跑得太快,又或是跑得太慢,致使她摔倒在地,哭喊着向田间爬去。眼前的现实如立在人后的危墙,轰然倒塌的碎砖劈头盖脸砸来,将她埋进了深不见底的窟窖,无尽的幽暗奔涌入她的双眼,钻心刺骨的寒凉宛如一柄利刃斩断了她的神思。

    稻田已无往日的金黄,眼下有的只是漫天遍野的红雾,也是风不去气不散的红雾,而源头尽在那些守护稻田的护田君,只是它们失去了它们的木骨草筋,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具活生生的死尸被钉在木桩上,失去了他们世代守护的稻田。

    “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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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昏睡了多久,鼻尖缭绕的花香袭人,逼开了甄意的双眼,聚目看去,却是一只花蝶展翅飞离,在霎那间,她似曾看到了过往那般,爹爹下工回家或许会带一支棕榈叶编制的玩物,有时是只花蝶,有时是只蚱蜢,运气好时,还能带得三两肉回家打牙祭。

    “爹……娘……”

    甄意的轻声呢喃惊动了旁人,那人戴着方士冠,身着靛蓝长衣,一手正把着昏迷病患的脉搏,另只手连忙捂上她的口,朝她微微摇头后,又打量四周,透过窗见医馆外无人在,这才低声道:

    “女娃,莫声张,平南的府衙官吏知晓义军打来了,见状不妙,早就逃了,逃走前带人抢了甄家村的粮食,眼下村中无官家管辖,那外来的狗地主吴德仗着藏有不少钱财,收买了不少狗腿子霸占了村子,男为奴役,女供享乐,我也是被逼无奈才来医治,但是治好了你们,最终还得是送去他府上。”

    说着,从腰间钱袋里摸出几个铜板塞进她发髻里:

    “吴德给不了我几个钱,我只能给你这些了,再晚些到午膳时分,那时看管的人会少些,我找机会将你跟死人堆一起一并送出去,推车的是我长子,信得过的,还有……”

    医者又看了眼药匣子里的药材,道:“这丁香和姜,到了时候我会给你便含在口中嚼碎,能御寒驱臭,味道有些击舌,但你也得忍着,娃娃,咱村里就你一个娃娃了,唉!愿你能逃出去。”

    甄意只是闭眼听着,心中万千情绪不敢倾泻,就连泪水也不敢流出,生怕漏了陷。好在是上天悯人,遭遇诸多不测的她总算是被送出了村门,草席掩盖下的她,既是因为口中药味,更是因为心中苦楚,泪水似决堤般涌出。

    但上天的怜悯也不是能眷顾到所有人。

    医馆里医者对她的窃窃私语,却是被旁侧似睡非睡之人听了进去,也是耐着性子到了傍晚时候,医者离去才溜出告密。

    人声鼎沸震天响,医者长子闻声有异回头看去,见父亲被刀架着脖子,即使身陷囹圄也高声催促二人逃走,吴德闻言震怒,一刀杀了医者,长子悲恸万分却也来不及多思,一把掀开草席抱起甄意于马背上,用随身带的割草药的匕首断开连车的缰绳,驾马扬长而去。

    马蹄翻飞似滚雷,二人逃出去没多远,无奈因不擅马术而摔倒在地,长子顾不上疼痛回头张望,借着余晖不见人影追来倒是松了口气。由于是野外丛林,甄意摔进厚实的叶堆里半晌爬不出来,长子拾起匕首上前,蹲下身子一把扼住她的喉咙,尽力扼制心中的悲愤,低吼道:

    “我……我……我爹为何要救你?”

    甄意又如何知其故,只是张嘴无声,双手慌乱地拨开长子的长臂,却纹丝不动,毕竟是连只活鸡也从未杀过的,眼下要杀个人自然是难如登天。长子最终是将匕首狠狠插入地面,坐在一旁抱头痛哭,甄意也只能暂且顾着喘气,晚些时候再细说分明。

    可人生如此,天有不测风云,祸难连篇不单行,一支利箭正好扎在长子脚边,他心中立即想到不是猎人就是山匪,但他不敢抱有侥幸之心,起身扯下外衣砸在地上,慌忙爬上马背,嘴上还不停挑衅道:

    “哪来的山犬要害你满足满小爷,有胆的跟上来,你我找个宽敞地儿较量较量,我不杀了你算你命大。”

    话音尚且未落,只见不远处朦胧有两个人影拔腿便追向长子,但密林丛中马匹又如何跑得快,不过半刻钟,只听得长子的嚎叫响彻云霄,甄意总算是恢复些气力爬起,深一脚浅一脚朝别向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