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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甄意安身慈莲庵 更名法号无意

    清晨的光束,似利剑般扎破繁叶密布的遮天蔽日,一道又一道割裂昼夜后的迷雾,驱赶初露时分的寒意,密林中隐约响起诵经声,伴随着鸟啼兽啸催醒万物复苏。

    甄家村外的山林中有一座尼姑庵,存在已近乎百年,常受村中民众香火,庵中尼姑受主持影响,皆是清贫得很,时长日久下的劳作与村民换些钱财,才在村中买下了一方田地,供以姑客用膳。

    只是战火无情更是如燎原之火,甄家村被劫掠,田地损毁更是成了庵中的无妄之灾,但门中修行之人原是本来无一物,又何处惹上尘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日子不过是如原本那般清苦些而已,也不是过不了,庵中的姑子们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分内之事。

    庵门开了一条缝,只听门内的姑子忽而细声道:

    “呀!这桶底下怎的就裂了缝,师姐,你待我换个好的,再一同去打水。”

    另一位姑子应了声,想着敞开门等她,庵内也能清爽些,可开门见状却是一声惊呼:

    “师妹慢些!门外头躺着一娃娃。”

    师妹折回身一瞧果不其然,忙撂下手中木桶,二人不多言语抬起女娃便往庵里去,这女娃正是甄意,身上披着的是医者长子临了时扔下的外衣,想必是故作如此,留下供甄意保暖。庵中的姑子虽非妙手圣医,但这简单的风寒倒也不至于无计可施,加之先前医者留下的姜,也是起了些作用,但饥寒交迫和精疲力尽下,甄意自然是昏睡了好些时候,直至夜半寅时三刻这才苏醒。

    床榻下的蒲团上坐着一老尼闭眼冥想,甄意移目看去弱声呼唤,老尼闻声睁眼,上前轻抚其额后点点头,面色也松快了些,便问道:

    “娃娃是饿了?还是渴了?”

    甄意摇摇头,老尼又问道:“甄家村的娃娃?”

    甄意本想点头,但思虑再三又摇头否认,门中僧尼自然是深谙人心,也只是笑了笑:“懂了,懂了,纵使是外村的娃娃,也是会思乡的嘛!”

    说罢,老尼从餐盒中端出温热的米粥,看似古稀岁数也是一身的好气力,单手搀着甄意坐起,又揽入怀中喂食,吃了没两口,却见她眼泪似珠滚落粥中。

    “师……师太,我……我没家了。”

    老尼叹了口气,但还是笑道:“贫尼年少时,也曾以为有父善母慈,耕作女工之处才是家;出嫁后,便以为夫贤子孝才是家;后来,夫家落了难,我独身逃亡至此,又以为这庵庙才是家,但也不是,我随我尊师去过宗山脚下,也去过炼狱西疆,更去过太平南宇,那时我总问我的师尊我们何时回庵中,师尊只是答我,我从未强留你在身边,尔后,当回到这太仓一粟的庵庙里,我才感到心宁神定,但师尊却再也未回来。”

    “那……您的师尊呢?”

    老尼只是故作神秘,答道:“心之所向。”

    甄意自然是似懂非懂,如今家中只有她独存于世,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现实在逼迫她思虑往后,去白家庄,去宗山综合院,只能往后推延,甚至是就此作罢。

    “师太,我……我能留在这吗?”

    “当然可以了,相遇便是缘,若走则是运,去留自然是随你意愿了,你留下来了便是庵里最小的,就呆在我身边吧!只是你小小年纪就剃发出家,也是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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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门中,去杂念,断丝了凡尘;着缁衣,安心神,诵经化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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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莲庵的生活甚是清贫,对于年幼爱玩的甄意自然是煎熬的折磨,但过去了,便是最好的历练。

    入庵有了不少日子,除了偶有登门的路人,甄家村的村民也不再有人至此,甄意不知为何,但如此一来也更是断了对村子的念想。当然了,尼姑庵在深山中,眼下又是世道混乱,难免会有贼匪闯入,但瞧见是一群人老珠黄的尼姑,既无姿色更无财物,杀了也徒费气力,便也没有那个生灵涂炭的必要了,而每当此时,甄意便会躲在掏空些许的木制怒目神像中,也不知是不是模样太吓人,贼匪往往是忽略此处的。

    那老尼是庵中的主持,甄意也曾问过她,为了保护她而挖空神像,岂不是得罪神灵,但主持只是笑了笑:

    “若是能救人一命,我便是烧毁了它,神灵也必不怪罪,反而得感谢你给他做功德呢!”

    已是剃发为尼,甄意的姓名改成了无意的法号,意为了却心中杂念,既然如此,无意便有了自己的事务,自然是最为基本的体力活计,去尘、挑水、劈柴,这些无意倒是欣然接受,但最难应付的便是庵中的监院无念,不仅让她多干活,更是鸡蛋里挑骨头,总让无意做到她满意为止,而无意事后也只能找心心相惜的小师姐倾诉,虽然小师姐已是四十余岁,都可当她的娘亲了。

    “无忘小师姐,监院为何总是为难我?我都觉得有时已不是寻常的为难了,可说是刻薄。”

    师姐放下柴刀,深叹一口气:“唉!她呀!可说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听别的师姐说过她的往事,只因面容不好,直到年近三十才嫁出去,不过是半年而已,没怀上孩子倒也正常,但夫家以此为由待她也不好,便在烟柳楼里流连忘返,更是让娼女有了种,后来她也问过诊,大夫说她生不了,本就不是坚毅的性子,万念俱灰下就入了门,也因此待有些姿色的女子心怀恶意。”

    听闻此言,无意心觉原来如此,不禁嘀咕道:“怪不得庵中没有年少的师姐妹,原来是被她赶了出去,区区监院竟有这般本事,真是蛇蝎女子。”

    “哈哈哈!师妹倒也是太过高看她了,如今庵中无轻年弟子,却是被主持请走的。”

    “啊?这又是为何?”

    “主持虽在门中,但对门外的事也是在意得紧,听到了各处起义的风声,想必是西疆要掀起腥风血雨,为免有姿色的,或是轻年的弟子,遭受官军或是落草为寇的匪徒侵占,便散尽了仅有的钱财将她们皆请走了。”

    无意听得是连连点头,止不住地称赞主持高德心性,更是在后面的时日里做完工事,便赶紧在主持身边学业受教。而青春年少的无意,也给慈莲庵带来些许不一样的气息,主持觉其聪慧伶俐,也是乐于多相教导,更是常常悄悄带无意出门闲游。

    这日天刚明,主持便与无意出门,更是带着竹弓和树木削制的短箭,一路走了有一盏茶的时辰,无意回头见无人跟来,才开口问道:

    “主持,你怎的带了一张弓?而且……这个时辰了,早殿怎么办?”

    主持却是皱着眉,手上张罗着长弓,烦闷道:“不是……还有监院在么?她若胆敢怪罪你,我替你掩了。”

    “嘿嘿!”无意笑得狡黠,又看向主持手中:“主持又怎只带了一双箭矢。”

    主持眯眼张望,锐目四下横扫,嘴里自顾自道:“年纪大了,又许久未施展身手了,多带只箭,也是多份保险。”

    “可是……咱是姑子,怎的能杀生呢?”

    “你怎的这般多问?住嘴!”

    话音未落,前边三十步开外杂草有动静,主持连忙张弓搭箭,势过如电,耳听得声声鸣啼便只剩扑翅呻吟,无意快步前去,只见木箭穿过山雉羽翼钉在树桩上,不禁拍手叫好。

    “好好好!可真是好!只是主持捕只山雉回庵里作何用?”

    “你来庵里月余,可是肉眼可见的瘦了,雌雉生蛋,你还需养养身子。”主持面上对无意满是慈爱。

    “主持不仅心好,还是天下第一厉害的主持。”

    言辞用的不中些,那街边杂耍艺人,若是见了有人称赞也自当是更加卖卖力气,更何况无意这利嘴巧舌之下,主持也是止不住的老夫聊发少年狂,又是高举竹弓再发,箭矢离弦,竹弓崩断,天上掠过的飞鸟,也亦如先前的山雉一般钉在树梢。无意虽是称快,但昂首看去心中自知树高难登,只得回头看向主持,却听她抱怨道:

    “这无忘也不知是何等的记性,道了百十遍的要青竹,总带回些嫩竹,硬脆易断,不好使得很。”

    说罢,只见主持蹬地而起,又踏树二三便登上了树梢,最后安稳落地,这一上一下不过片刻间,惊得无意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主持见她这般模样,也是满脸骄傲到她面前,将飞鸟塞进她手中,道:

    “带回庵里,养着玩吧!”

    主持说完便要折回慈莲庵,却听无意斗胆问道:“主持,这是什么妙法?”

    主持只是笑道:

    “想学啊?我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