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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调兵

    天翻魑魅,世有魍魉,妖灾日盛,战乱亦然。

    夜风似刀,白月如镜,虎狼扣关,猎弓满弦。

    于寻常百姓而言,降妖除魔匡扶世道,虽为不可忽略之重,然起早贪黑、柴米油盐,又有几人能与这等乱子扯上关系?可回首再望,天下之大,又有几家从未吃过军饷?

    漫天尘土恍隔世,铁衣征甲见今宵。

    凶邪鬼怪俱远去,唯有战祸近身来。

    “还差二十把腰刀、四十副甲胄!磨锐了再拿来!”练兵场中,杀声飞扬,新丁备甲老卒收刀,往来之间萧瑟肃杀,徒留迷茫萦绕眉头。

    “先出一半,别全放出去!这群畜生关了许久,别再撒了欢!”马厩宽阔,嘶鸣连连,骏蹄高跃枯尾疲扫,激昂之下血涌澎湃,却现凄凉回染月光。

    “琥州,合山县水石镇,东七街葛号,留给我爹娘。”屋舍昏黄,另辟静谧,垂目在明落泪在暗,此生未尽虽有不舍,只愿家门莫患遭殃。

    “我该走了,娘子,给我留碗饭....回来再吃。”暗巷犬吠,别离暖乡,婴啼铭心妻语成念,门廊徘徊迟迟难弃,怎奈前路不见苍天。

    纵使百态道尽人世苦楚,等待战火延烧,终究不过一捧焦土。

    罗雀短衫披甲,攀身漆黑,钢枪皮鞍侧倚城关,满目深邃仿似横立两世,安静而麻木地审视着街巷来去穿行的仓促兵马。

    “山雨欲来风满楼,趁战乱开始之前,你不去交待些书信?”

    韩霓短帘覆面,掠影朱红,长剑马靴点踏青石,眼波流转全如置身事外,自暗处缓缓登楼而上,远眺关外荒芜背立城中嘈杂而来。

    “在下孤身独处,友人皆在军中,没什么好交待。”罗雀拱手作揖,敬言道。

    “家人呢?爹娘同辈,也不留些什么?”韩霓摇晃手中酒壶,摆出两只木杯。

    “照理应该留些,但在下此生未受父母福缘,所以想留也留不下什么。”罗雀低首接过酒壶,倒出两杯温酒。

    “世风飘摇,谁人不辞....”韩霓接酒先饮,随即转首凝望罗雀平和面容“要不,你给我留几句?反正现在,你一只脚已然迈入我韩家大门。”

    罗雀沉寂片刻,思前想后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好陪饮满杯,徐徐说道:

    “若在下此行有去无回,还望郡主与太尉大人,能善待萧关军民。”

    韩霓闻言微微颔首,随后夺过酒壶再斟满杯,正色令道:

    “此役,应算你之考验,若能剪除妖兽、平乱凯旋,那你便只剩最后一关。”

    “郡主招我拜服麾下,竟还有这般繁复考验。那这最后一关是何讲究?”

    “这一关,古往今来不止退却多少英雄....看你有没有这个福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郡主此行,已然断绝在下边军前路,看来雪都这碗军粮,的确有其独到之处,只是....”

    夜月笼罩之间,罗雀稍作思虑,也不顾周全与否便沉声问道:

    “太尉大人招揽天下英才,不知是为庇佑一方水土,还是忠心报效朝廷?”

    韩霓抿嘴轻笑,转身两步走到罗雀面前,倾身仰首直盯罗雀双眼。

    “此二者应为相辅相成,怎么在你口中,似是颇有矛盾?”

    “那要看郡主大人,是否当真有意收服人心。”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你若能过最后一关,到时自见分晓。”

    天色蒙蒙,日现东山。

    许久未受红日青睐的萧关,此刻竟然难得受赏一缕晨光。

    然纵使天意自有安排,如今也难以打消关中士卒的沉沉美梦。

    经过整夜操劳,战备调配终于将将收尾,为迎接今晚即将到来的决战时分,守将马昌发布军令,示意全军集中休整,就地起帐养精蓄锐。

    不过兵卒战马虽然纷纷睡下,城楼之上将台之间,却仍然是一番忙碌景象。

    “刨去军使大人布置的两百奇兵与一百传令哨骑,还有殿后守关的一千老卒,此战正面能够调动的人马,便是这六千精锐。”赵先生厚毛裹颈,烹茶说道。

    “粗略估算,五越此役至少也有两万兵马,这其中还有五千蛮骑,而我们那五百骑兵还要扣去军使大人要求的一百哨骑....正面阵战,优劣一目了然。”宋汝恒眉头紧锁,不必出言便能看出其满心疑虑。

    “战事未开,胜负未定,莫要自灭士气!好在五越此役只有五千蛮骑,看来太尉大人当年一战定乾坤,余威至今仍令五越心生忌惮。”马昌硬撑眼皮,走下将台以冷水洗面提神。

    赵先生缓缓起身,行至已标注战局走势的军图前,开口说道:

    “此战关键在于劫粮,而非正面抗衡。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我军只需缓缓败退诱敌深入,待其后方粮寨火起一举反攻!须知,五越看似团结,实则部族分散林立,如若后方出现变数,军心必定大乱!到那时,此战唾手可得矣。”

    战略虽是如此,但向来心直口快的宋汝恒,还是点出了无人愿意思量的关节:

    “纵火烧粮之事,咱家自会全力施为,但是....若这当中出现纰漏,若罗雀跟那老叫花没能诛杀那什么狞,到时杀声再把它引入战阵,我等该当如何?”

    “若是任何一环出现纰漏,到时都将祸及三军....最坏局面,便是战败关破,令五越夺取进犯中原之关键。”马昌重回将台,叹息道。

    “战事先不说,毕竟方略已定,咱只需依计行事,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就是....但诛妖之务,你们难道真就那么放心?罗雀再怎么厉害,也终究不是三头六臂,更何况还带着个自以为是的老叫花!这难道不是胡闹吗?!”

    眼看宋汝恒疑虑重重,赵先生与马昌相视一笑,转而落座桌边,提起茶炉道:

    “汝恒,你来萧关也有几年了,你可曾想过,那样一个东西厮混的老丐,为何总能被人施舍酒食?须知边关不比中原,大家手头可不算富裕,但即便如此,你可曾见过鱼老没有酒喝的时候?”

    “这....我想着,八成是那老叫花手脚不干净,自己摸来的。”

    “哈哈~若他真能摸酒摸个四五年都未曾伏法,那也算通天的本领了....鱼老先生,曾是江南某家道门的长老,虽然看似吊儿郎当,实则身负降妖除魔千百道术。两年前萧关鼠妖作乱,便是由他经手处置解决,你对此竟毫不知情?”

    “那次是鼠妖作乱?!我还以为就是闹点老鼠而已....”

    赵先生倒出三杯热茶,示意宋汝恒为马昌送去一杯,而后搅动杯中热流道:

    “罗雀武艺超群,鱼老精通除妖,此二人双剑合璧,就算无法彻底除掉炽狞,也应不至于让它影响战事....你倒说说这件差事,除他俩之外还能由谁应付?”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布置妥当周全,便不怕老天不领情面~”

    话音刚落,韩霓左领罗雀右带鱼老,全如帅才一般迈门而入。

    “多说无益,只看今夜老夫与罗小子,如何除去这心头大患便是!”鱼老头仍旧满身酒气,若非多人出言相保,宋汝恒当真不会采信半分。

    “兵马既已齐备,罗某必定诛杀炽狞,力拼此战胜负。”罗雀面若平湖,直面屋内连拜三方,眉宇之上云淡风轻,仿若大功未成便有定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