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江明昊也安慰道：“孟颜，若是将来羿公子去了青城，到时候再引荐你们认识，你放心，总归会有机会的。”孟颜有点过意不去，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应承下来。

    酉时，厢房外传来敲门声，孟颜正疑惑会是谁，门外传来裴彦的声音：“孟颜，是我。”得到孟颜应声后，裴彦推门而入。目光所及，只见孟颜换了身苍筤色柳叶暗纹裙，挽了个寻常的发髻，未施粉黛，安静地坐在窗前看书，却有种说不上来的贵气，甚至完全不输那些世门大家的千金小姐。裴彦稳了稳心神，走上前递上一个小巧的粗瓷药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这是我们蜀中的土方子，我刚刚恰巧在附近一个摊子上看到了，你可以试试，不比那些贵重的药材差。”孟颜大概猜到他是特地去买的，心头一暖，伸手接了过来，笑着道：“多谢啦，只是有些红肿，没什么大碍，让你费心了。”裴彦看着面前的女子，不由得恍惚了下，只见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睛如月牙般灵动，让人也不自觉地跟着嘴角上扬。所谓眉目如画，不过如此。其实自打在江家见到孟颜的第一眼，裴彦就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总想接近她，了解她。一直以来，他抗拒着内心去考究其中的缘由，但就刚刚那一瞬，他不得不承认，孟颜和她都有着月牙般的笑眼，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孟颜见裴彦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难免有些羞涩，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裴彦方觉自己失态，忙收回眼神，自顾坐下来倒了杯茶缓解尴尬。孟颜没应付过这种场面，只能随便找个话题闲聊：“蜀中看起来比青城繁华不少。”裴彦点点头：“是啊，你是第一次来么？”孟颜笑了笑，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裴彦，那你当时怎么没有留在蜀中，而是去了江家？”裴彦沉默了会儿，方才答道：“我外祖原是青城人士，年幼时我还曾在外祖家住过一阵。况且江家近些年来名声也不错。”孟颜点点头，原来他也跟自己一样，选择了幼时有过交集的青城。

    话虽如此，裴彦实则思绪万千，他又何尝不想留在蜀中？但上官家四五年才遴选一次，选拔条件极其严苛，而报名者甚众，以他的资质也未必能被入选。况且，他也等不了了，当时的他无比迫切地想找个地方证明自己，而后衣锦还乡，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但现在看来，他还是太天真了，江家虽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可跟上官家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况且，就算他现在在江家次次考核拔得头筹又能如何？顶多是留在江家替江啸和做事罢了，这与他原先所期待的相去甚远，可除此之外，他却没有更好的选择。有时候想想，自己又何必执着于此呢？他自认为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过去那般想，无外乎是咽不下那口气罢了，如今既然慢慢认清了现实，就看开一点，留在青城，娶一个孟颜这样相貌品行都说的过去的姑娘，倒也不算太差，不是么？

    孟颜不想冷场，对裴彦将来的打算也很好奇，遂开口问道：“等两年期满后，你会留在青城么？”裴彦心中既不排斥那个打算，便也不再扭捏，直视着孟颜，认真地说道：“孟颜，你想我留在青城么？你若想，我便留。”孟颜闻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自小到大，从未有男子同她说过如此暧昧的话，更何况这个男子还是她颇有好感的裴彦。之前还在无月山庄的时候，她接触的最多的人便是师父，对于师父手下的异性，对她向来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逾矩，后来她就来到了江家，认识了裴彦。可以说她的过去，简单得如同白纸一般。孟颜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觉得脸上发烫的厉害，即使撇开眼，她也能感受到有一双星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种炽热仿佛能把人灼烧。

    裴彦见孟颜面红耳赤，知道她定是害羞了，便自语般倾诉道：“我自幼丧父，母亲一人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受尽了不少委屈和白眼。而我入江家之前的功夫，大多都是帮别人跑腿打下手，杂七杂八学来的。”孟颜抬头望向裴彦，原先只听说他家境贫寒，没想到背后还有这般曲折。裴彦并不意外孟颜会有这样的反应，继续说道：“我来江家，原本只打算学点本事，为将来谋生所用，可却不曾想遇见了你。”孟颜冷不防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有点不知所措。“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跟旁人不一样。虽然我也曾极力地控制自己，但还是被你吸引。”裴彦也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还是想把心里话说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向别人这么敞开心扉了：“孟颜，我知道就算我得到江家赏识，也比不上那些世家子弟。但我会尽我所能地对你好，让你衣食无忧。可好？”裴彦很少与人交心，现如今能说出此番肺腑之言，着实不易。说来也怪，对着孟颜，裴彦总觉得如同行走在炎炎夏日里的人遇到了一潭清泉，整个人都退却了几分浮躁，仿佛日子本该就这般宁静安好。

    若说刚刚只是言语暧昧，那么此刻就像是一颗心呈到孟颜面前，等待着她的裁决。孟颜着实没料到裴彦也对自己有好感，更没料到他会在此刻表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答复，她只是喃喃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孟颜并非欲情故纵，她也不否认自己对裴彦有好感，但让她就这么快地答应一个男子的求爱，着实让她为难。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在想，要是师父知道她跟裴彦好上了，会不会同意。不过裴彦如此踏实上进，想来师父定会同意的吧。

    裴彦也意识到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孟颜定是需要时间考虑的。思及至此，裴彦站起身道别，语气格外温柔：“不急，你慢慢考虑，我等你。”孟颜轻轻地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待裴彦打算关上厢门的那一刻，孟颜突然想起来什么，喊住了他：“等等…裴彦，我想问，你喜欢我什么？”对于这个问题，裴彦并不需要多加思索：“喜欢你的笑容吧。”

    蜀中山多，本就多雨，刚到亥时，外面就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不一会儿雨声愈发急促，不停地敲击着窗檐。都说雨天会让人心静，许是这般缘故，这一夜，孟颜睡得格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