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三月，春和景明。

    江明昊此次前往蜀中，一来给江家世交南岳堂季堂主送拜寿贺礼；二来为去年龙齐山一事向上官羿登门致谢。江啸和如此安排，自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在他看来，长子江明昊虽武功平平，但涉世未深，心地纯良。与其一直监督他勤学苦练，不如让他多出去历练一番。

    江明昊计划从江家学子中挑三四人一起随行。裴彦和乔慕灵自是不必多说，另外一人则是青城永昌当铺的二公子许少泽，入江家以前便与江明昊私交甚笃。至于孟颜，由于裴彦推荐的缘故，也将一同前往。人选既已确定，江啸和也不便多加干预。

    在一年中最好的阳春三月出行，众人年龄相仿，又没有押镖任务在身，这一路走来，用江明昊的话讲，那就是秀水明山，心旷神怡。不仅如此，经过数日的朝夕相处，几个年轻人已经熟捻起来，孟颜和乔慕灵更是摒弃了过往对彼此的偏见，俩人甚至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抵达蜀中后，众人寻了个闹市的客栈落脚。江明昊则立马差人将江家的拜贴送到了上官府。孟颜是出了青城才知道，原来还有去上官府登门致谢这回事，裴彦原先邀请她的时候，只说了跟着江大公子去参加寿宴。说起来这是孟颜第二次来蜀中，上一次是跟着傅州辰一起来的，而且去的正是上官家。孟颜只祈求上官羿刚好不在府里，或者不愿意应付这种繁文缛节。

    与孟颜不同，江明昊早就想目睹这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羿公子的风采，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不过江明昊也了解到上官羿为人洒脱随性，且跟江家不过泛泛之交，未必肯接受这种正式的致谢拜访，已经做好了此行不成的准备。谁料日暮时分，上官家便派人送来了回帖，说是上官家主上官羿诚邀江公子等人次日于府上共聚。孟颜跟着众人一起面露喜色，实则内心进退两难：一来她跟师父还闹着别扭，上官羿又素来跟师父交好，这时候见面总觉得别扭；二来她担心上官府里的人认出她，或是上官羿说漏嘴。可既然人都在蜀中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不去，思来想去，法子没想到，倒是一夜辗转反侧。

    其实上官羿早在几日前便收到了无月山庄的密信，得知孟颜一行在前来蜀中的路上。他虽然不太知晓傅州辰跟孟颜之间的弯弯绕绕，但有一点还是拎得清的，就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小姑娘就是他未来的嫂子，是万万不敢怠慢的。

    次日，江明昊携众人早早地从客栈出发，许是心不在焉，再加上没睡好的缘故，孟颜从客栈楼梯走下来的时候，竟不小心崴了脚，稍微动下便疼的厉害。孟颜面上满是歉意，直言甚是遗憾，错失了此次一睹羿公子风采的机会，心里却着实乐开了花，老天真是待她不薄，想来自己真是个榆木脑袋，这么简单的方法怎么早没想到呢。江明昊则宽慰孟颜以后还有机会，让她留在客房好好休息，并让客栈小厮帮忙去请大夫。裴彦也满脸担心：“孟颜，你一个人可以么？要不我留下来陪陪你？”孟颜脸上一热，嘴上却拒绝道：“不必了，等下敷点药便好了，你们赶紧出发吧。”倒不是孟颜口是心非，前几日众人还在路上的时候，有次闲聊，裴彦便说起他虽也是蜀中人士，却从未得机会见过上官羿，此次有良机，当真是求之不得。裴彦都这样说了，况且自己也并无大碍，孟颜又怎忍心让他留下来呢。孟颜既已这么说了，裴彦只得又叮嘱两句后方才跟众人一起离开。

    等众人抵达上官府邸后，饶是见过世面的江明昊，也被眼前气势恢宏的亭台楼阁给震惊了，心中暗叹不愧是江湖的顶尖世家。许少泽和乔慕灵也颇为震撼，就更不要说自小在蜀中长大的裴彦了。这里就是蜀中人人皆知的上官府，是裴彦过去多年一直想来却从未得进的地方，今日当真是了却一桩夙愿。然而见了上官羿本人后，众人心中则又是一番感慨，上官羿今日身着一身青绿色直襟长袍，愈发衬的身形修长，腰间则挂了块晶莹润泽的龙纹饰白玉，虽只是日常装扮，却当真是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上官羿见一行人中没有孟颜，心中不免疑惑，担心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双方招呼过后，他直接引开话题问他们客栈如何，一行几人等等。得知孟颜只是崴了脚，并无大碍，上官羿方才松了口气。想来孟颜出门在外，即便是在蜀中，想必无月山庄也会派人随时跟踪保护的，上官羿方才觉得自己是多虑了，不过谨慎点总归是好的，可不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岔子。众人听到上官羿喊来管家，让其安排府里的大夫去给孟颜看伤，不禁对他的好感又上升了几分。

    江明昊将江父准备好的谢礼呈上，是一块祥云碧玉佩：“明昊感谢羿公子出手相救，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江明昊长相白净，容貌俊美，虽已过弱冠，但为人幽默风趣，天生一副笑脸。上官羿也被逗乐了，让人把锦盒收下，笑道：“江公子言重了，小事一桩，不必挂怀。”江明昊闻言，则一本正经地回应道：“明昊虽不才，但将来羿公子用得着小弟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感情真挚，语气铿锵有力，只差没有当场对天发誓了。裴彦等人扶额无语，虽早已见怪不怪，但才见面没几句就以小弟自居，除了江明昊，也当真没谁了。上官羿倒仿佛并不在意，笑着点点头。

    江明昊想起来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想送的谢礼另有其他，但是父亲觉得不妥，所以这块玉佩其实是父亲准备的。”江明昊眨眨眼：“但是我的谢礼还是偷偷带来了，希望希望羿公子看了不要嫌弃。”上官羿一听来了兴致：“哦？”他真想瞧瞧这位江大公子给他准备了什么。裴彦把拎着的包袱递上，江明昊边打开边说道：“这些都是我之前在青城附近山上游玩时采的各种菌子，已经让人都晒干了，等到冬天的时候，可以用来配羊肉汤，味道当真是绝了！”上官羿当真是没料到竟会是菌子干，这个谢礼，他可喜欢的紧。江明昊见上官羿颇感兴趣，便跟他介绍每种菌子要何时采摘，口感如何等等，两人从美食聊到美景，再聊到青城，倒是话题不断。

    另众人意想不到的是，上官羿竟留他们在上官府用膳，一顿饭下来可谓是宾主尽欢。待到拜别时，上官羿江明昊二人意犹未尽，江明昊则约上官羿空了去青城游玩，说要是冬天的时候，可以围炉赏雪，让上官羿品尝他亲自烧的羊肉菌子汤。上官羿欣然应允，没想到他看不上的江啸和，竟有个跟他颇为投缘的大公子。

    众人回到客栈后，上官家的大夫已经来过了，给孟颜敷了药，说不日便可以恢复了。乔慕灵给孟颜讲着在上官府的所见所闻，说到上官羿时，更是两眼放光。直叹孟颜此次没去当真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