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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失踪的军队

    就在李俊毅打算认输,并且准备看看能否讨价还价时,突然一个黑影从侧面突入两军之间,如电般一闪而过。等到那影子停下时,两边都是大吃一惊!

    阿史那承庆吃惊是因为当他看清那影子是名骑着黑马手执长槊的骑士时,身前的四个骑马侍卫有三个已经掉下马去,摔在地上一动不动,剩下一个被吓得脸色苍白,战栗不停...这样快的速度,这样犀利的武艺,即使是纵横草原多年的他也平生未见!

    而李俊毅吃惊则因为他看清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尉迟翎!

    此时此刻,他本应该大喜过望才是,可是那名义上和他有娃娃亲的媳妇儿转过身来时,却意味深长的瞪了他一眼...以及紧紧挨在他身后的阿兰。虽是黑夜,这如炬而又充满杀气的目光,也仍然让他全身寒毛倒竖...比刚才陷入叛军包围时还要紧张。

    双方都还未从惊讶中恢复之时,阿史那承庆的后队突然一阵骚动,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波及到全队,导致阵型大乱。这意外来的实在太快,在场的诸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阿史那承庆背后的掌旗兵也因为被自己人用力推搡,一不留神,连人带旗扑倒。

    这一下场面更加混乱起来,李俊毅终于大喜,连忙拉扯缰绳,想要趁乱逃跑...既要躲他的义兄,更要躲他的媳妇...可他从来没驾驭过马,只懂乱抖乱扯,那绝尘虽然神骏,又哪能理解这些乱七八糟的命令,当即糊里糊涂地迎着阿史那承庆走了过去。

    他一着急,一手把原本挂在阿兰腰间的七星鞭扯了出来,嘴里对绝尘喊着:“你这笨驴,再往前走,我砸了你的驴头!”

    阿史那承庆一来震惊于尉迟翎的武艺,二来又被这突然的混乱弄了个措手不及,心想自己明明已经设下了计中之计,哪知这位贤弟更加高明,竟然来了个计中计中计!此时见他手举长鞭,满脸凶相,口中大喊着莫名奇妙的话,步步逼近...一时间心慌意乱,不敢交手,当即调转马头,带着护卫逃走了。

    “咦?我哥走了?怎么回事?”

    “别问我,我比你还想知道呢!”

    “咦?救我们的是翎姐吧,她人呢?”

    “也别问我,我更想知道呢!”

    阿史那承庆这一逃,余下的叛军再也难有作为,什么圈套埋伏也全都土崩瓦解,不过几顿饭的功夫,战场便平静下来了。

    李俊毅虽然一肚子诡计,却既指挥不来军队,也处理不来军功记录这些琐事,他和阿兰正要返回营地,安太玄带着一队人追了上来。

    “大人,”安太玄指着身边一个全身穿的破破烂烂,连一张脸都脏兮兮,活像个乞丐的瘦个子介绍:“这位是统领神策军的卫伯玉都尉。”

    “神策军...那支失踪的神策军?”他吃了一惊,再看卫伯玉身后的那些卫兵,个个穿得破破烂烂,活像是逃荒出来的,不禁更加好奇,“卫将军,你们这是遭遇了什么啊?”

    卫伯玉再也忍耐不住,噗通一声跪下,紧抓着他的双手大哭起来:“末将...末将总算是见到自己人了!”

    早在安禄山举起反旗的当月,皇帝李隆基就命自己的六子,荣王李琬为征讨元帅,同时下令河西,陇西各部驻军前往潼关集结待命。于是当月,河阳八卫一起向潼关开拔。

    可是不料李琬在当月就因病去世,李隆基不得已,下达了《亲征安禄山诏》,在诏书中宣告:皇帝将要“亲总六师,率众百万,铺敦元恶!”,于是已经抵达潼关的河阳八卫又转道向长安进发。

    仅仅过了九天,李隆基自觉年老体衰,难以行动,就又颁下了《命皇太子监国仍亲总师徒东讨诏》,下令由太子李亨担负起亲征安禄山的职责。于是已经抵达长安近郊的河阳八卫又接到了转向蓝田集结的命令。

    又过了五天,与李亨素有矛盾的杨国忠,深恐李亨掌握兵权后对自己不利,于是煽动杨贵妃,以及秦国夫人等众亲僚,共同在李隆基面前哭谏,终于令皇帝再次取消了命令,暂缓出征,改由哥舒翰任副元帅,驻守潼关。还在行军途中的河阳八卫又接到了向潼关集结的命令。

    三天后,杨国忠又怕哥舒翰羽翼过丰,难以制衡,于是再度奏报李隆基,以潼关已经聚集了太多军队,粮饷供应压力过大为由,要尚未抵达潼关的各路边军返回原驻地,而糊涂皇帝也再次准奏。

    于是,一月之内,唐皇圣旨朝令夕改,形同儿戏。不但为后来的潼关大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还把关内各部唐军折腾了个七晕八素,半死不活。

    卫伯玉本来是哥舒翰麾下的一名悍将,雄武有力,战功卓越。但他同时也是个超级路痴,所以他军中的向导往往比其他军队多出三倍不止。然而战局愈发不利,再加上皇帝一系列的瞎折腾和骚操作之后,这些招募来的向导请假的请假,逃走的逃走,等到神策军再度接到李亨的命令,向灵武集结时,他军中的向导只剩下了一个。

    就是这最后一个向导,上路不到两天就生了重病。卫伯玉无奈之下,召集众将商议行程。然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路痴的手下也是路痴,满营众将竟然没有一个认识路径,神策军素来行动迅速,可是南辕北辙之下,路越走越歪,离灵武也越来越远,直到抵达漠北,才发现错了路,于是又往回走。

    就这样,缺衣少食的神策军在荒原上经过了将近一个多月的苦难行军,遭受了各种狼群,虎豹的袭击,历尽了各种疾病,饥荒的磨难,却始终没能抵达目的地。直到这天,他们撞上了阿史那承庆西进的部队,卫伯玉见这支人马兵势甚壮,又不知是敌是友,只好暗暗尾随在后。到了当夜大战才终于辨明敌我,于是在敌后发动攻击,却恰好吓跑了承庆,救下了李俊毅。

    李俊毅一路听着卫伯玉的哭诉,等回到营地时,阿兰不知去了哪里,周围只剩下一个于青岩了,就让他去取酒水来,然后在大帐内摆起酒食招待卫伯玉。

    几杯酒落肚后,他再也忍不住了,当时就骂了一句:“又是那个昏庸的老皇帝!”

    卫伯玉逃荒一月有余,消息闭塞,刚刚才知道太子竟然自己登基为帝,想来新皇帝与老皇帝之间的关系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他虽然不认识这帮人,却认得于青岩的内侍服饰,眼见他一个五品宫中内侍,居然都对李俊毅毕恭毕敬的,任由这青年挥来喝去,可见这青年必然是身份极高的人物。

    所以这青年口出大逆不道之言,或许是一种当前流行的政治风向。何况老皇帝确实昏聩得很,王忠嗣,高仙芝,封常清等一批老上司都直接间接地死在李隆基手里,哥舒翰至今下落不明。所以他对此早有不满,当下对李俊毅之言十分赞同,不但随口附和,甚至也跟着骂上两句。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骂的话题越来越多,骂的范围也逐渐扩大,把老皇帝的许多旧帐也翻了出来,什么逼杀亲姑母,一日杀三子,强抢儿媳妇...越骂越爽,越爽越骂。就拿着老皇帝的种种黑料当下酒菜,开怀畅饮起来。

    一旁的于青岩吓得浑身发抖,连气都不敢喘一口,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呢。等他回过神来想要躲开这两人的时候,偏偏李俊毅一手伸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那个混账老皇帝,早该下台了,你说是不是啊,小于子!”

    可怜的于青岩别说溜走了,就连堵耳朵的机会都没有。他又得伺候两人饮酒,时不时还被两个醉鬼强拉着喝上几口,被迫跟着骂上几句,鼓上几掌。

    这顿酒直喝到天亮才停,究竟谁先醉倒,谁后收拾,谁又说了些什么胡话,到最后却是谁也不记得了。

    到第三日,灵武城里的皇帝派人来传令,召诸军回城,李俊毅便带着阿兰一起回去了。

    奇怪的是,皇帝并没有见他,也没有见其他人,只是让他们安顿好兵马,自己回家休息。

    他记挂着自己的小饭馆,也记挂着突然现身救了他,又突然失踪的尉迟翎。哪知回到那小院前一看,完全认不出来了。只见原本高低不平的夯土院墙换成了整齐的红砖墙,腐烂即碎的木院门换成了亮瓦黑柱的朱红大门,原本的那几间土房更是被装修成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双层小楼,其炫彩程度,比起谪仙楼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幸这酒楼虽然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内中乾坤依旧。从楼中客人手里一碗碗的槐叶面来看,这确实是他的小饭馆。

    再走到后厨一看,那又美又凶的‘未婚妻’正一边嘴上和人说笑,一边手里揉着一大团面,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甚至好像她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这里。

    他怔怔地不知该去道谢,还是该去解释...可他能解释些什么呢?

    突然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转头一看,却是满脸怒容的程氏。

    “阿姨,你怎么了?”

    “我听说那位突厥姑娘这几天都在你的军营里,你们是吃在一处,睡在一处的吗?你可别忘了你是有翎儿的!”

    李俊毅顿感招架不住,哭笑不得时突然心生一计,反拉住了程氏的胳膊,“阿姨,我们从帝陵出来的时候,先祖的牌位不知还在不在?”

    “嗯?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件事来?”

    “小侄此次出兵,多番遇险,但最终却化险为夷。思来想去,一定是先祖保佑的缘故,所以想请出先祖牌位,祭祀一下。”

    程氏的脸色瞬间大为改善,连连点头,“你能不忘祖先,不忘忠孝,难得,难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