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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自从爸爸跟我说他拉血了并让我带他去医院看病后,我整个人变得心绪不宁坐立不安,晚上做梦竟然梦见爸爸死了,我从梦中惊醒,发现是个恶梦,梦是那么真实,就像刚才真实发生过一样,我沉浸在恶梦里不能自拔,心痛得无法呼吸,眼泪默默地流淌,我静静地躺在黑夜里回想着梦中的情境,我被深深地恐惧震慑着。我转头看着弱光中熟睡的老A,他睡得很香,脸上还有淡淡的笑意,估计在做一个美梦吧,我不忍心打破他的美梦,他均匀的呼噜声对他来说就像妈妈甜美温馨的摇篮曲,让他在自己的呼噜声里睡得更安稳,而我现在却很讨厌这声音,这呼噜声像打雷一样,让悲伤的我更多了一种烦闷。

    这么多年来,我和爸爸相依为命,虽然我有个哥哥,可哥哥不听爸爸的话,大事小情他都要跟爸爸作对,把惹爸爸生气当成了他人生的乐趣,就连他的人生大事他也要和爸爸对着干,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爸爸有那么大的成见,只要爸爸认为女方家庭条件和人都还可以的,与我们也门当户对的,他偏偏不同意,最后他与一位爸爸非常不喜欢的女孩子结了婚,爸爸认为不论从哪一方面看,他们都不合适,但哥哥死活就是要跟那女孩在一起,甚至不惜与爸爸断绝来往也要跟那女孩结婚。我对嫂子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觉得只要哥哥喜欢就好,毕竟日子是他们自己过的,开不开心幸不幸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外人是无法体会的,只要他们觉得幸福就好。

    现在我也结婚生子了,其实爸爸对老A还算满意,只是对他的家庭颇有微辞,从心里来说也不是很满意,而我跟哥哥一样有自己的选择,我和老A虽然不是自由恋爱,也谈不上什么喜欢或爱,但他是我好友的好友的好友的哥哥,我虽然不认识他,但她们很熟算是知根知底地的人,我们见面后觉得彼此不讨厌对方,就决定在一起了,我们是闪婚裸婚。爸爸对此虽然不满意,但好在老A愿意住我家,和爸爸一起生活。

    尽管我已经结婚了,但我一直没有离开过爸爸,一直在他的保护下过着还算幸福的生活。我虽然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但我对爸爸的依恋从未因为我结婚而改变,婚姻对我而言就是生命的一个必经之路,一个必不可少的一个重要环节,我和老A本就没有爱情,也没有深厚浓烈的感情,更没有牢不可破共命运的亲情,我们一没爱情二没友情三没亲情四没有坚实的经济基础,只因我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经人介绍相看不厌一时冲动在一起了,本就是陌生人的我们因为有了孩子而相互忍让牵就,组成所谓的家庭,我们现在这个家其实是爸爸的家。

    老A本性不坏,很爱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我之所以选择跟他在一起,大概看中的就是对家人的爱和看似老实的人品吧,但结婚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个慈祥和谒可亲的婆婆变成了一个贪得无厌挑拨离间还具有表演天赋的双面人,原本可爱可亲的小姑子是一个住在海边的爱管闲事的人,结婚后才知道老A的爱只是爱他自己的家人,而且是个愚孝且没有主见的人,对爸爸并不是很好,尽管爸爸对我们付出了很多,但他一点都不感恩,反倒觉得是应该的,这就使我们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大,我们看似稳定的家其实是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的,如果没有爸爸的支撑,我们的家就变成了惊涛骇浪中的小渔船,如果没有了爸爸的保驾护航,要想安全回到港湾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也许就算付出全部最终也免不了沉入深海化为乌有的命运。

    梦中的情境像幽灵一样,我不论走到哪里?不论我在想什么?也不论我在干什么?也不分场合它随时会莫名其妙地突然跳出来对着我张牙舞爪,在等待结果的时间里我如坐针毡度日如年,我不知道爸爸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每天还像往常一样买菜接送孩子,他平静如从前,看不到任何波澜。

    到了拿检查报告的那一天,我早早地去了,我到拿结果的地方一问,给报告的医生告诉我还没出来,还需要再等一个小时左右,我坐在医院里的长椅上,心里默默祷告,祈求老天开眼,保佑爸爸平安无事,他的出血是我们吃了苋菜或火龙果,是他看错了误会了,是爸爸自己吓自己而已,我正在祈祷着,就听见医生叫爸爸的名字,他的结果出来了,我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边伸手拿一边问,“医生,有问题没?”

    “是你的呀,有点严重,赶紧拿去给医生看一下吧!”他看了一眼报告后严肃而同情地看着我说。

    我接过报告,眼睛一扫,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食管鳞状上皮细胞增生,考虑食道癌可能,其它待排”这几个字上,就这几个字就把我打蒙了,其它的内容我也没有心思再看,再说我也看不懂,只能拿着报告跑去找医生,我也顾不得医生诊室里还有病人在看病,直接推门进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带着哭腔问,“医生,我爸爸的检查报告出来了,麻烦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情况呀?”

    医生见有人如此没有礼貌的闯了进来,脸色很不悦,正想发作,但一看我的样子,什么都没说就心平气和地接过我递过去的报告,他看了报告后直接说:“是食道癌,让病人马上住院治疗。”

    原本他正看着的那个病人很不高兴我的蛮横插队行为,但一听说我爸是食道癌后,他原本有点怨怒的表情立马变成了同情。

    我听了医生的话,整个人就傻在那里了,医生看着瞠目结舌的我说:“病人家属。”他见我没反应,旁边的病人拉了拉我的衣服,医生又叫了我一声,同情地说:“病人家属,你的心情我理解,你不能乱了阵脚,你得稳住,赶紧让病人来住院吧!不能再耽搁了。”

    “真是食道癌吗?”我流着泪还保持着怀疑的态度问医生。

    “当然是真的,如果你还不相信的话,可以再到其它大医院检查一下就知道结果了,凭我们医院的水平应该不会错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呢,可以再去检查一下也行,不过得尽快,病人等不起了。”医生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看着无助的我说。

    我在医生和那个病人的同情的目光中离开了医生的诊室,拿着检查结果在医院里的长凳上呆坐了很久,我的目光在癌症两个字上清晰了模糊,模糊了清晰,直到最后清晰了再也没变模糊后,我才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家,我不知道爸爸看到这个结果会怎样?爸爸肯定是要看结果的,我太了解爸爸了,想瞒他是瞒不住的。我多希望爸爸不认识字该多好呀!我可以随便乱给他找个病名念给他听,偏偏爸爸认识字,而且认识的不比我少。

    我还没到家呢,就看见爸爸在楼门口等我,我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走到爸爸跟前,还没有等我开口呢,爸爸倒是先说了,“把报告单子给我吧!”

    “爸爸,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爸爸说好。

    “别为难了,给我吧!你不给我,我也知道我是什么病了。”爸爸说着将他的手伸到我的面前。

    “你怎么知道的?”我疑惑地看着爸爸问。

    “我看了那么久的医书都是白看的呀,我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给我吧!别藏着掖着的了,迟看早看迟早都要看,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爸爸平静地看着我微笑着说。

    “回家去看吧!”我说。

    “行呀!我们回家!”爸爸长叹一声说着领着我回家了,一进家门他就把手伸过来迫不及待的要看检查结果。

    我只能把检查报告递给爸爸,他看了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接着他的手开始发抖,然后无力地坐在了沙发上一言不发,没得到结果之前,爸爸心里还有点希望,结果一旦摆在了他面前,一向坚强的爸爸也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得魂飞魄散,虽然他心里早有准备,心里预期的坚强和现实的残酷毕竟有不可避免的冲击力,而这冲击力具有毁灭一切心理力量的破坏力。

    “爸爸,我们——”我本想说我们可以再去其它医院检查的,我还没说出口就被爸爸举起的手给打断了。

    “没事,你去忙你的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爸爸在惊恐之后平静地跟我说完后,就回房间把自己关了起来,我怕爸爸想不开,我在门外叫着爸爸说:“爸爸,你出来呀,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呀!”

    “你去忙你的吧,我没事,让我一个人呆会儿。”他说完之后房间里再也没发出过任何声音。

    爸爸现在这样,我哪还有心思去做别的事情呢?我只能提心吊胆地坐在沙发上等爸爸出来了。妈妈躺在棺材里的样子突然在我眼前闪了一下就不见了,妈妈去世这么多年来,我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我一惊,仔细一看,眼前什么也没有。我感觉周身发冷,心里的恐惧感像无数条毒蛇一样慢慢地从我心里爬出来在我全身游走。妈妈躺在棺材里的样子又在脑子里极速的闪现了一下后消失了,过了一会又出现了,但这一次不再是妈妈躺在里面了,而是爸爸躺在里面了。这突然出现的画面让我一下子就崩溃了,我站起来不顾一切地敲打着爸爸的房门,“爸爸!爸爸!爸爸!你开门呀!爸爸!爸爸!”我哭着在门外叫着拍门。

    “我没事,你不要敲了,让我安静一会儿!”听爸爸的语气他有点生气了。

    听见爸爸说话的声音,我恐惧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了,原来爸爸还在,他还在说话呢,我对自己说,然后我又坐回沙发里。过了一阵后,家里的安静又让我害怕起来,我看着爸爸的房门总感觉我再也看不到他似的,越想越害怕,我忍不住又去敲门,只是这次要轻些慢些,我站在门外问:“爸爸!你要喝水吗?”

    过了好久里面都没有动静,我一下子就害怕紧张起来,接着又轻轻的慢慢地敲门紧张地问,“爸爸!爸爸!你睡着了吗?你要吃点水果不?”

    房间里还是没有声音,我正要再次敲门时,门开了,“你这孩子,我跟你说了,我想安静一会儿,你这不停地敲门是怎么一回事呀?”

    “爸爸,你不关门,行吗?我怕。”我如是说。

    “怕什么呀?怕我想不开呀?你想多了!你爸我还没那么脆弱,我只是想静一下而已,时间不早了,你去做饭吧!”爸爸看了一眼时间说。

    “我们多久去医院呀?”我小心地看着爸爸问。

    “吃完饭再说,你去做饭吧!一会儿小A他们就回来了,他吃完饭还要做作业呢。”爸爸说着又要关门。

    “爸爸,你能不能不关门呀!”我祈求着爸爸希望他能开着门,这样我能看着他,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行,我不关门,就你一天想得多,别再来烦我了,我想睡一会儿。”爸爸说完转身上床去躺着去了。

    我看爸爸睡下了,我也就放心地煮饭去了,老A今天回来得比较早,他见爸爸躺在床上休息也没有吱声,直接到厨房小声地问我,“你去拿结果了,结果怎样?”

    “食道癌症。”我说,说得很平静,我在自己的丈夫面前说起这么令人伤心的事,我居然能这么平静,按理说我应该扑进他怀里痛哭一场才对呀,可是我没有,我对他说起这件事时没有一点感伤,我刚才伤心害怕的劲哪儿去了?

    “那我去接儿子去了!”他看我没什么反应说完就走了。

    我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后,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伤心得不得了,但是刚才他问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感觉呢?难道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还不如一个外人?如果一个陌生人问起这事,我也会伤心流泪呀,我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