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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陷阱(上)

    在白鹭飞的后园中闲聊闲逛一阵,周铭最先待不住,再三道谢后执意告辞离去了。之后苏玧也打听得几个朋友去向,高高兴兴赴约去了。

    周铭走后,聂英子便失落起来,只倚着水榭石栏,望着水面成双成对的野鸭子唉声叹气。说什么明明是以朋友的名义相聚,这家伙却比平时对他还要生分些。

    我于是借机劝慰:“今天大好的时光,你们也该出去逛逛。英子不是要看那种蝴蝶袖的衫子吗?喓喓你上次不是还说想要订做一套刀囊箭袋吗?你们正好一起。还有什么胭脂店,点心铺,文具纸笔,你们平日里总念叨的那些,可别又忘了。”

    聂英子闻言抬起头来,表情依旧木讷(nè),眼神却已经活泛起来。

    喓喓:“那你呢?”

    我:“我好像吃多了,想一个人待会儿消消食。或许再睡一觉。云姐姐也说等了空要让晁(cháo)医士给我诊个脉。要是我想来找你们了,就打发人来,你们放心去吧。”

    ……看二人放心地出门走远了,我才转头找了阿淙同行,一同前往韩湫手书上提及的斜巷茶馆。

    身为乱臣之后,自小就是在无数指摘和轻视的阴霾中懵懵懂懂地长大。

    所以自从知道了亲姑姑李暮辞的故事,再提到李家,李暮辞这三个字就成了唯一能驱散那些阴霾(yīnmái),照亮我来处的光。

    当年的李家家主李衡(hénɡ)本是先帝极为信赖的托孤重臣,可李衡辅佐少帝登基后,为了巩固李家的权势,竟不顾少帝璩陆(qúlù)的反对,将其女李暮辞嫁入了宫中为后。

    然而大婚当日,少帝为了逃婚私自出宫,自此流落民间。

    就在那之后的两年时间里,李家便趁皇帝出走,朝中无主,欲倚仗外戚身份窃国掌权……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外头百般筹谋运作的同时,听说父兄借着自己的皇后之名剪除异己,兴兵作乱,李暮辞便当朝卸印,辞去了皇后之位。之后更是以宫中女侍的身份一举搬出了东宫,跟在太后身边晨昏侍奉。

    后来李家看他和太后亲近,便逼着他找机会要挟太后,却被他严词拒绝。甚至和他协商此事的人都差点被他一番慷慨陈词劝得临阵倒戈,重归正途……世人都说李家大逆不道,一屋子乱臣贼子,谁知到头来却偏偏出了李暮辞这么一个烈女忠魂。

    后来李暮辞听闻少帝已经在朝中忠良的护送下回京,而李家却打算利用太后逼迫少帝就范,万分危急之际,竟以身护送太后回宫和少帝团聚……

    我敬佩这个姑姑,因此哪怕背负着父辈的罪孽,只能默默蒙受冤屈,但他也始终清楚自己在走着怎样的路,在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心头认真盘算着,倘若此画为真,也不知会牵连出什么人和事来。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盗墓小贼,还是有人对姑姑的英灵心存恶意,蓄意打扰姑姑。又或是,关于姑姑更多的真相……我一路浮想联翩,心思乱得很,连阿淙提醒到了都没听见。

    一行进了茶倌:“韩公子在这儿吗?”

    旁边一个招待客人的茶倌点头哈腰地走过来:“是玉小姐吧,韩公子已经后院儿等着了。”

    跟着带路的茶倌儿穿过后院,上了楼,进了门,韩湫正坐在屋子里喝酒!“小玉师妹,你可算来了。送画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师妹稍坐片刻,等会儿他们就到了。”

    依言坐下,引路的人便放下门帘掩了窗户,把阿淙叫走了。

    “师妹喝酒吗?”韩湫说话已经斟满了一杯,“这酒是新酿的,好喝还不易醉。”斟好了才看我的意思:“还是我让人端茶来?”

    “多谢师兄,不过不必麻烦了,我方才已经喝足了茶,现在并不渴。”

    韩湫点点头,也不坚持:“师妹方才是在白鹭飞?”

    “嗯,聂英子在白鹭飞设宴请客。”

    韩湫点点头:“听说你的朋友们都去了,可怎么,独独江公子没去?”一面说一面留意我的神色。

    “韩师兄如何得知的?”

    “哦,也是不巧,方才我正好看见他和自己的旧情人幽会。就在街对面的宿馆。”韩湫说完眼睛又瞟了我一眼,“还请师妹恕我言语粗鲁。不过师妹的文风通俗简朴,应该不会计较我言辞直白吧。”又道:“我也是怕师妹被那厮哄骗上当,所以宁可把话说得难听些。”

    “师兄好像误会了,我和江小凝只是朋友,再无其他。至于他见什么人,做什么事,和我着实半点关系也没有。就更说不上什么当上受骗的话了。”

    “朋友?借着朋友乃至兄妹的名义故意接近,再行诱骗越轨,在他江小凝那儿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师妹不会真的如此天真吧,竟以为一个男人会平白无故地对一个女子好,会别无所图地和一个女人做普通朋友?”

    “那师兄呢,我们这不也是在做朋友吗?”

    韩湫冷笑一声,无话了。

    我继续道:“江小凝确实名声不好,容易让人产生偏见,但我还是相信,能不能做朋友与男女无关。只要志同道合,志趣相投,莫说性别,便是年龄和出身都不是问题。”

    韩湫假意受教地慷慨(kānɡkǎi)大笑了两声:“师妹果然伶牙俐齿(línɡyálìchǐ)。”又道:“师妹说的没错,我只是听说而已,自然远不如师妹这个朋友了解。不过,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师妹既然这么了解江小凝,又对他的所作所为毫不介意,却不知是师妹只当他是表面朋友呢,还是心里当真认可他的行为,和他是一丘之貉(háo)。又或是……”韩湫仍旧微笑着,看起来一脸和善:“师妹只是在故作大度,不敢介意。”

    “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想多了解了解师妹,说说闲话,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我有些坐不住,起身道:“能开一开窗吗?这屋子熏得有些闷。”

    韩湫伸手:“请便。”人也跟着站起来,看我力弱,拿窗户没办法,才走过来将窗子推开了。

    迎面一阵清风吹来,终于恢复了几分清醒,一转头却身子一软,叫地板迎头撞过来……

    是我方才这一路来走得太急了吗?不仅头昏脑胀的,还四肢发软,身子发烫。平日里藏书楼外爬上爬下的都没事,今日却耗尽了力气都不曾察觉。我真是太大意了。

    韩湫:“师妹,没事吧?”

    “没事,失礼了,且容我缓一缓。”

    韩湫起身照旧关了窗,而后便俯身将我抱了起来。整个屋子都在韩湫怀里旋转起来,我们一起坠落,一起颠簸……眼睛艰难地左顾右盼,恍惚(huǎnɡhū)间他抱着我绕过了一道折屏,最后便和我双双掉进了一张大床上。

    一场暗沉沉的梦来势汹汹,紧拽着我不放,几乎立刻就要人深陷于这张舒适的大床之中。

    其实心里还很有几分疑惑,那奇怪的熏香,韩湫语意不明的暧昧态度,甚至这张床,还有自己不同于经验中的犯病……但眼下意识模糊,实在容不得人多做追究。

    可正欲为韩师兄的体贴道句谢便阖(hé)眼睡去,就听对方神色严峻(jùn)地道:“要怪就怪你和江小凝走得太近了。”

    “师兄?”

    韩湫叹了口气,动作暧昧(àimèi)地撩开我脖子上的头发,一面俯身看着我:“当年他明知我和阿馥已有婚约,两情相悦,却还是把他抢走了。这种人人喊打的人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又背靠着他母亲那座大山。好在他现在也有了在意的人,那就是你,你就是他的报应,也是我唯一的机会。”

    “师兄!且慢,”察觉自己正在迷乱中越陷越深,不知不觉竟已沦为俎上鱼肉,我万分惶恐地开口,“师兄恐怕误会了……我来书院前都不认识他,更不曾助纣为孽(niè),他做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一面费尽了力气要推开他,这个动作却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而且你不是说了吗,他正在和他人幽会,这怎么能说是在意我呢?”

    韩湫抓住我的手,眼神露出一丝凶狠,继续道:“你还不明白吗?你们都相处这么久了,他却迟迟没有对你下手,他这样的人,越是敬重你,越是不动你,就越是在意你。而且也用不着你助纣为孽,你认识他,和他日日往来,对他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置若罔(wǎnɡ)闻,这就够了。你们都是一样的人,对别人的死活毫不关心……他当初千方百计骗走了阿馥,却没能给他一个善终。或许,他根本连他死了都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在乎,所以再见了我,哼,竟然不认得我了。真是可笑啊,可笑又屈辱,让人恨不得拉着他一起堕入地狱……这一回,就算是我替天行道吧。好师妹,就看看你在他心里的价值了。”

    韩湫说着眼神下移,眉头仍然皱得一本正经,手上却慢条斯理地解开了我的衣带。

    过分近的距离,让我忍不住浑身战栗(zhànlì)。

    我害怕了,也急了。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应付,只好勉力去阻止他的手:“韩湫,这不关我的事,你行你的道,却不该来惹我……”视线已经被眼泪模糊,被身体里持续挥发的热气熏得浑浊不清,却还是看到了韩湫脸上那副恶狠狠得逞(chěnɡ)的表情。

    他烦躁地将我的手扣在头顶,而后一把捉住我的下巴,逼我看着他:“不关你的事?少装无辜了玉错,你不是厉害得很吗?当众作诗取笑我,还傍上了学正和学监两位大人。可你再瞧瞧,你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小女子罢了。女人就是女人,还妄图凌驾于男人之上?在我这里,你连做小腰做娇儿的资格都没有!

    “其实,你本来有机会逃过这一劫的,只要你乖乖屈服,喝一口我为你准备的酒,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偏偏你太骄傲太自以为是了,你这是活该,自己乖乖踏入了这个圈套,这可怪不了别人。或许,就是上天注定让我来挫(cuò)一挫你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