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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牵手

    回到教室时先生刚进门。胡乱翻开书,左右看看,江小凝把自己的书展开了页码支给我看。仍是无话。下了课,才道:“你身体好些了吗?”

    我点头:“好多了。不然也不会回书院。”

    他也点头。我:“英子说你最近牙疼,好些了吗?”

    江小凝身子后仰,摁(èn)了摁自己的腮帮子:“嗯。”

    晚课结束后,阿离哥哥说要送我去藏书楼。还走在路上,雎献就来了。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心烦和不知所措。

    正要强装无事地为二人相互引荐一番,江小凝就道:“我去前面等你。”看也没看雎献一眼地走了。

    可是,这不是他们的初次见面吗?阿离哥哥怎么离开得这么理所当然啊?倒像和雎献已经打过交道了似的。

    雎献看着江小凝的背影:“这是玉小姐的朋友?”

    对嘛,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我:“嗯,阿离哥哥可能是看我前几天生病,所以回书院后他似乎格外留心,非要送我去藏书楼。”

    雎献:“你的这个阿离哥哥既然对你的事如此上心,怎么在山下没见过?”

    我答不上来。

    雎献笑了一下,也不多问了,只道:“这会儿还要去藏书楼吗?”

    “嗯,眼下入夏,天黑的越来越晚,反正回去了也是闲着……公子在书院里待得还习惯吗?”

    “还好。”

    “眼看天黑了,先生不急着下山吗?”

    “眼下住在山上。他们替我在师斋收拾了间屋子。”

    “哦。”

    一时无话,只并着肩向前走着。余光里,雎献不时转头看我一眼,我于是默默低下了头,不愿为了余光里打量的结果而胡思乱想。忽然想起来:“对了,先生是找我有事吗?”

    雎献:“不是啊,就是想来看看你。想看看你在书院是什么样子。”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被他的目光烫到了一半快速低下了头。……真要命,自己几时变得如此扭捏如此胆小了,连直视他的眼神都做不到?

    不过说起来,本来还在为雎献能来书院而心中欢喜,可眼下却隐隐感到担忧。就好像旬假那天被他看到自己被同学辱骂责难扔鸡蛋,现在的他又更进一步,已经完全置身于我的“领地”。又不同于自己在白鹭飞当家做主那般,在这里我只是个普通又渺小的学生,还被许多人讨厌着……

    刚刚只是让他看到了阿离哥哥就已经让我心中不安了,可这书院里还有太多太多我不想让他知道的、听说的事。

    “你很紧张吗?”

    “有一点……”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安是一回事,可他的存在带给我的紧张又是另一回事。

    “是我让你紧张了吗?”

    “不是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我很羡慕公子,羡慕得不得了。甚至觉得公子的人生就是我一直以来想要的。站在雎公子身边我会自惭形秽,大概是因为这个才紧张吧。”

    雎献看着前方,手却不动声色地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手。又低头看我:“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我看着他,身体一下子就放松下来。喜悦流淌过心田,感受着手上的温度,那种没来由的紧张感真的在慢慢消失。好像一切本该如此。好像在他的手掌里找到了归属。“你的手好暖。”

    “是小玉的手太冷了。”

    我把手牵起来,细细去看:“公子的手为什么这么硬?”从来没有握过这么硬的手。

    “小玉手指上的的茧子是弹琴磨出来的吧,我的是抓握兵器磨出来的。抓握兵器的时候要用到整个手掌,这里,还有这里……”他把手摊着指给我看,让我用手指去验证他的话。“会不舒服吗?”

    “没有,很舒服。”

    雎献似乎轻笑了一声,把我的手抓得更紧了。

    这时日琼音阁的人一面按部就班地应付县衙的应酬,上山讲课招生,一面暗中查访山神娶亲的事。虽然挂心此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想着尽快完成茶谱。

    看我着急,喓喓和聂英子也自告奋勇地要来帮我抄书。

    头一次看到喓喓挥毫提笔的样子,那架势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简直是个书法大家。结果走近了一看,却差点没笑到自己发病:我从未见过有人能把字写得这么可笑。大小不一,松松垮垮,歪歪斜斜,笔画能省则省。文字密密麻麻却横眉叉腰,各有姿态地胡乱排布。

    尤其脑海中浮现出舅舅过目他送回京城的那些文书时皱眉费解的画面,更是笑得半天都缓不过来……

    余光里,聂英子不解我是为何而笑,却看看喓喓的草稿又看看自己的,最后心虚地瞪着眼睛,眼疾手快地把自己写到一半的纸页揉成团丢了。

    喓喓气得不肯再帮我了,聂英子也趁机叫唤手腕疼,只同喓喓丢下纸笔走了。

    其实有点庆幸他们不在。日日待在藏书楼抄书的这些天里,雎献也为了学习昭越的书本和文字而整天整天地待在了藏书楼。我想和他单独待在一起。

    不管是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安安静静地各做各的事,还是在他的陪伴下去杏林散步,或是他送我回东苑……只要能随时看见他,能随心所欲地时时去探知他的存在而不必被别的事分心,这样一整天直到睡着了都很开心。

    雎献的存在大约让江小凝察觉到了什么,他自觉地退出了,消失了。

    因为他的退出,身边忽然又出现了讨厌的声音,猜测着我和雎献的关系,猜测江小凝的失魂落魄是不是与我有关、是不是该归咎于我,甚至开始重新定义之前韩湫的所作所为。

    他们说着那些讨厌的下流话还故意让我听见。我自己还能装作没事,反正也听不太懂,但喓喓和英子却为此而和人打了起来。

    确切地说,是聂英子沉不住气要去打人,喓喓不得已上前拉架才趁机给了对方几下而已。

    事出有因,又是以少对多,以女对男,加之琼音阁还在书院活跃,喓喓和英子最终被罚打扫山道,而那几个肇(zhào)事者则被学监大人援引校规赶出了书院。

    其实我最怕这些流言蜚语被雎献听见,倒不是怕误会,就是单纯不愿他受这等污了耳朵的罪。然后就果真传出了他上课时因为一些弟子不规矩而借着切磋武艺和蹴鞠比赛的当子让那几人吃够了苦头,还罚了他们清理马场打扫马厩的事。

    而这都是他作为先生的正当权利,所以除了那几个弟子事后和人抱怨几句也没人说什么。

    就是那天,在藏书楼见到后他问我为什么要待在书院,似乎认定了我还有别的更好的去处。

    为什么要来我能说清楚,可为什么要待在书院……我的朋友们都在这里,因为待在这里我才认识了他们,收获了很多快乐的时光,书院还有藏书楼,学正大人,总之,书院是个好地方。

    不过我没有认真回答他,只是扮了个可怜,称自己无处可去:“……要不,你带我离开这里吧。”

    “我带你离开?”上一刻还在疑惑的雎献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嗯,其实我也已经在书院呆腻了,所以不如跟你去。我想像你一样去很远的地方,也想去拂灵洲,去戚国看看;你之前不还说要带着我一起游山玩水吗?”

    “你敢跟我走吗?”雎献认真地看着我。

    “为什么不敢?”

    雎献牵起我的手,轻轻揉着我的手指:“十五天后,我就要走了。”他微微偏着头看着我,“你不是让我提前和你说一声吗?”

    “这么快?”

    “十五天后,有一支商队返回拂灵洲,我打算和他们同行。不过,我会回来的。”

    “嗯。”

    “你不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怕我等不到,问了也是白问。”

    雎献被这话逗笑了:“我一定会回来。等我下次回来昭越,我就带你离开。”

    “……好啊,那一言为定。”

    ……

    江小凝问我:“那个戚国人值得相信吗?”

    我说:“他还有十五天就走了。”不管值不值得相信,十五天后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