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彼泽书院 » 第五十一章 灵珠

第五十一章 灵珠

    ——说书。

    ……说到那家神白鹤了却了白家的恩情,便终于飞升成为真神。而飞升之际,还给白家留下了一至宝,名曰灵珠。

    白家这一任家主年老力衰,疾病缠身,原是用灵珠治疗疾病,却趁人不备,偷偷服下了灵珠,成了白家第一个活祖宗。

    原来这灵珠乃神明之物,不仅能除邪祟,疗冤疾,庇佑疆土,服之还可与天地同寿,永生不死。

    又十七年,白家下一任少主苦苦等不到继位,终于六亲不认,一朝将活祖宗剖腹(pōufù)取珠,据为己有,从而成为新一任家主。而被剖腹的活祖宗,刚失去灵珠的那一刻,就从一个容貌衰老却身体康健,耳清目明的活人,顿时化作一副朽骨。

    这一任家主长了教训,将灵珠佩戴于胸口,虽无病无灾,但为了这灵珠,还是很快就被人算计杀害。接下来那短短十年,白家更是前后换了四位家主。而每一任家主的上位,都无一例外是踩在前任家主新鲜的尸骨之上。

    于是民间盛传,这灵珠最初竟是被白家抢来的,故而身负诅咒(zǔzhòu),但凡强夺灵珠,因此而获得生机的人都注定会落得个众叛亲离,饱受折磨后横死的结局。可直到灵珠的流传为白家带来了足足三百年的腥风血雨,才终于让贪得无厌的白家人相信了这个传言不假。

    自此,那灵珠便被一位得道的法师封存在了从前供奉家神的神祠之中。

    转眼间距离家神飞升已经过去了九百年,而白家也在日益凋零败落、四散流离的凄凉局势下迎来了第七十三任家主。

    这位家主自幼就被母亲送出了白家,归来时学得一身武艺不说,还娶了擅长养蛊的魔巫之女毒蜘蛛为妻。这位七十三任自视甚高,野心勃勃,他妄图利用灵珠的神力重振白家。于是不顾族人们的反对,擅自从禁阁中取出了灵珠为自己保持青春活力……然而拿到灵珠短短十七年后,拂灵洲便被渡海而来的戚国大军攻破了,白家也举家落入了戚军手中。

    危机之际,七十三任再次将灵珠吞下私藏,却不想被近侍出卖,还是落得了个被戚军剖腹而死的惨烈下场。

    “……至于最后这灵珠的下落,民间有三种说法,其一是说戚军的主将,戚国的六王子风弈,也就是如今的拂灵王将此珠作为寿礼献给了戚国国主;其二是说六王子相信这灵珠果真带有诅咒,会不断招来杀戮(shālù)和灾祸,便将其封存在宝匣之中,沉入了汪洋大海。传说这种宝匣还是戚国用精钢炼成,上有三重不同的机关,七道不同的锁,一旦试错了机关,就是灵珠被毁。其三,是说这灵珠被戚军中的奸贼偷偷携带出岛,自此流落民间,不知去向……”

    我躺在床上,细细回忆着白天在戚国人开的炙(zhì)肉馆里听到的这个、错过了开头的说书故事。——正是聂英子没买到的那个《灵珠传奇》。尝试从自己所了解到的雎献去猜测他的经历,想象着他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是见证了拂灵洲的战败易主,目睹了拂灵洲家主被剖腹取珠,还是亲自参与了这一切……

    然而想象的匮乏(kuìfá)忽然让我意识到,自己对他,当真是知之甚少。

    好吧,让我仔细想想,他是戚国人,似乎出自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家庭,因不受父亲宠爱而少年参军,曾随六王子的军队攻破拂灵洲。可,除此之外呢?

    不管是在军营和现实中遭遇的不公,还是随商船来到昭越,又或是那株九死还魂草能引发的联想,全部都是泛泛而谈,没有一个确切的人名,地名,事件背景。虽然因为出身大不相同,难以得到完全的理解,所以交流时为了方便会有意隐去这些繁杂的信息,但这个人,一次“破绽(pòzhàn)”都没有露出来过。我们所有基于好奇的进攻,都被他滴水不漏地挡了回来。

    难怪,难怪这些天以来,我的思念无处落地,我的想象无处落笔;难怪我这么费力,却还是找不到他,抓不住他。

    他到底是谁?

    ……思索着这个问题,我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恍惚(huǎnɡhū)之中,还要竭力去想象一个雎献出来,就被一只手轻轻一拽,彻底进入了混乱而无序的梦乡。

    思想沉睡了,意识静静观望着。这时身边的红衣女子拉住我的手:“你大祸临头,去山神庙吧,你求我我才能帮你。”

    “你是谁?”这是睡前最后一丝残念的体现。

    红衣女子没有回答,手上微微用力:“明天我在山神庙等你。”

    ……

    好像做了一个很重要的梦,梦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好香的味道,这香气怎么如此熟悉?是在哪里闻到过?

    隔天趁着喓喓回书院办事,云璧在忙,我让阿淙偷偷搬了长梯,胆战心惊地从摇摇晃晃的梯子上一气爬到了白鹭飞后院的屋顶。

    雎献曾在这里救下那只猫。

    至于他说过的对面的红色屋顶,我早前就打听过了,那儿住着一户普通人家,做着卖蔗糖和糖饼的生意。

    爬到屋顶时,空荡荡的视野和脚下噼里啪啦刺耳的砖石摩擦声,高处的风声,让人腿软得站不起来,只伏在屋脊上胡乱找了个姿势坐了。

    周围太空了,无可依恃,让人心慌害怕。不过,本以为爬太高容易引人注目,眼下才发现根本没有人抬头往上看。

    从这儿,能看到白鹭飞旁边的巷子,还有紧挨着白鹭飞大堂的,人进人出的大厨房。厨房外,云璧正安排江小凝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做事,两人说话我都能清清楚楚地听见。那女孩子姓阮,名叫小令,据说是被人贩子掳(lǔ)走了卖到此处的,因此无亲无故,无处可去。

    再后面,金斗端着个针黹(zhēnzhǐ)篮子送到了一个房间。

    底下没人扶梯子,但阿淙还是爬了上来。同样趴在屋顶,看着脚下一脸心慌的样子。只分神解释道:“那儿就是阿斗的姐姐银叶的房间。这姐弟俩性情良善正直,不肯平白受人恩惠,所以这姐姐养病期间一直在帮云璧做针线活。他的针线倒是不错。”

    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挺好,这样哪怕以后离开了白鹭飞,也不怕没有一技之长傍身了。”又想起来:“不是说他要多晒太阳吗?怎么一直躲在屋子里啊。”

    阿淙:“不知道。许是知道自己这一身是非,不愿出来见人吧。”

    我:“你可以多劝劝他嘛。这几天天气这么好。”

    “是。”

    吹了吹风,看了看眼前重重叠叠的屋顶和园子里的风景,我左看右看,指了个方位合适的房间:“阿淙,你去那个房间点一盏灯。”

    “小姐,大白天点灯做什么啊?”

    我:“我想看看点了灯从外面能看到什么。——那要不,我们晚上才上来一次?”

    阿淙:“不不不,我现在就下去。不过小姐,我要是下去了,小姐你就一个人在上面了。”

    “没事的,我害怕死了,绝不会乱动。”

    阿淙还有些犹豫不决:“……那你千万别乱动,等我上来了再下去。”

    “好。”

    ……阿淙下去,拿了灯去了那个房间外给我打手势:就是这儿吗?我用力地点点头,后悔没能约定个方便的手势。

    阿淙进屋子看了一眼:“小姐,是侍女们的寝室。”

    我轻声道:“有人吗?”

    “没有。”阿淙学着我的样子掩着嘴轻声回复。

    “那你进去吧!”这回我比了个手势,他看明白了。

    巷子里有人大约听见了屋顶的说话,却只是好奇地左右看了看,便作罢了。

    等了一会儿,和我的房间相似的那个窗口透出一点点难以辨认的光亮来。还好今天是个阴天。不过,能看见光,却完全看不见屋内的影子。

    阿淙依旧出来,正要说话,云璧刚好走了过去:“小姐呢?”

    我连忙摆手。阿淙一面看我,一面又要提防(dīfánɡ)云璧顺着他的视线看见我,于是往旁边撤了一大步,迫使云璧背对着我:“小姐,他就在这园子里呢。我来给他取东西。”

    “那小姐人呢?”云璧四处张望,却果然没有抬头看上面。

    阿淙:“刚才还在的,大概在园子里闲逛吧,你找小姐有什么事吗?”

    “杨梅——”

    “我来拿给他吧。”阿淙把灯座挟在一只胳膊里。

    “小姐要你拿灯座?大白天的还要点灯吗?”

    “不是,是我听错了,正要回去换呢!”……

    阿淙本就寡言少语,更不擅长说谎。因此眼下看着他又是慌乱心虚,又是勉强自己胡编乱造,还得分心担心我,真是有趣得不得了。我都快忘了自己的处境了。

    这时一只鸟飞过来,落在我旁边不远的地方。我转头看着它,好奇它会不会觉得屋顶上突然坐个人很奇怪,又或者,在它眼里我是一只超级大的鸟!哈哈哈哈!一面想一面忍不住无声地发笑。这鸟儿倒是一点也不怕我,脑袋灵活地转来转去,竟然又朝我靠近了一点。

    “要是你会说话就好了,就可以拜托你帮我去看看雎献了。”刚说完,就听见一声:“小姐?”

    鸟被吓走了。云璧和阿淙就已经来到了屋檐下。

    为免惊着我,他的语气相当淡定,可表情已经把他给出卖了:“你爬那么高做什么?”

    “这上面视野真好啊,你要不要也上来看看?”

    “小姐!”

    “我这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