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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起

    武训年十月初七,圣上召戍边十年的镇国公之子夏侯寂忧回京述职。

    熙朝京都的大街热闹非凡,街边的商贩卖力的吆喝吸引顾客,来京都谋生的杂技口中吐着冲天火焰,周围围着一大群打赏的百姓,还有不少戴着面纱的姑娘在商铺内挑选着自己满意的首饰。

    “前面那是哪儿,怎么排了这么长的队?”一位梳着双平髻面戴珍珠面纱的姑娘挽着身边的女子好奇地看着前方排成长队的人问道。

    “是京城最近新开的一家胭脂铺,里面的胭脂颜色可好看了,用料还新鲜,而且听说这家胭脂铺的作坊就在承鸢,小姐若喜欢可买回去试试。”

    “怎么会在承鸢?”

    “好像是说承鸢的矿山塌了一半,空出了一大块地,祁州首富听说了这个消息便将这块地卖了下来,种植香料,便将作坊直接开在了承鸢。这不,今年先熟了一批。”

    “那我得去看看,夏侯世子要回京了,我可得好好打扮一番,说不定我能哪天在街上回眸一瞥,跟他一眼万年。”圆脸姑娘一脸向往,夏侯世子人虽未在京城,但每年都有他的画像从边境传来,那模样人神共愤,虽为男子,容貌却极为昳丽,连京城第一美人陆舒春在他面前都略逊一筹,让无数闺中少女魂牵梦萦。

    她身边的侍女显然被这绘声绘色的描绘说动了,眼神逐渐迷离,“其实我觉得大理寺的桑大人模样也出尘,不输夏侯世子。”

    明桑走在街上正琢磨着最近大理寺的案子,无意识地听见了一对主仆谈话,但并未往心里去,只是在听到夏侯寂忧要回京的消息眼神微微一亮。

    “大人,来买朵花吧。”一位老妇人在一处巷口拦住了明桑,手上拿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往明桑眼前晃,“这是我早辰刚在承鸢摘的,可新鲜了,上面还在滴露水呢。”

    明桑微微偏头避过了快要戳进她鼻孔的玫瑰,道:“多谢老人家,不必了。”说完便侧身想要绕过老妇人。

    老妇人见明桑要走,急忙伸手拉住明桑的衣角挽留。

    她看了眼明桑挂在腰间的令牌,深吸了口气,破釜沉舟道:“我、我其实是来京城找我儿子的。这浑小子不知是在哪里听到了消息,说是在承鸢附近有个军营在征兵,他去了几个月,刚开始还能收到他寄来的信,可最近这信突然就断了。”

    老妇人颤抖着手抹泪,“我害怕那臭小子是不是出征战死了,可我想着又没听说哪里在打仗,索性便来承鸢看看。可我到了承鸢,都说承鸢没征过兵,我也没见着我家那小子。”

    明桑是听闻有征兵一事。

    前几日边境来报,边启往边境派遣了三万人马。

    圣上为应对边启,下令征兵。

    天下又要不太平了吗?

    明桑微微叹了口气,据先皇大败边启,边启献上降书才二十年而已。

    可承鸢只是京城附近的一座小县,虽然曾经凭借是联通最繁华的商都和京城的枢纽盛极一时,可早在十五年前的宫变之灾后就衰败了,加上当今圣上登基后改修了官路,来往商路不必再通过承鸢,承鸢便彻底没落了。

    更何况承鸢还有一座矿山,地势不够开阔,容纳不了太多人,是不可能在那征兵的。

    这事不对,是谁在传播假消息,意欲何为?

    更何况她并不认识这位老妇人。

    明桑隐蔽地打量了老妇人一番,面上布满了皱纹,眼神是失子的焦急和饱经风霜的沧桑,衣服打满了补丁,确实是来京都寻子的普通百姓。

    思即此,明桑心中的戒心稍稍减轻。

    明桑环视四周,见没人在意她们便不动声色的将老妇人引到了巷口深处,想要套取更多的消息。

    这里是商贩们堆放杂物的地方,除了收摊的时候,一般没人进来。

    老妇人哭得实在伤心,明桑从身上摸出了一方锦帕递给老妇人揩泪,问道:“您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是从滁州的一个小山村来的,我们那有好多人都听说了这个消息去了承鸢,只有我儿子入选了,听其他回来的人说我儿子入选了,我还替我家小子好生骄傲了一番。可承鸢怎么没有征兵呢?”老妇人抓住明桑的胳膊,身子止不住下滑:“大人,我看你腰间挂有令牌一定是个大人物。我求求你,帮我找找我儿子吧,我来世做牛做马地报答你。”

    原来是这样,只有朝廷中人才会在腰间挂令牌,明桑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腰间的令牌,心中了然。

    滁州?离京城甚远,还是在山里,什么都不发达。

    不过……明桑转念一想,也正是因为这样,消息传递的也慢,若真是想要密谋什么也是方便。

    明桑连忙抬手止住老妇人下跪的动作,“您放心,这事我肯定帮您,不过——”明桑话音一转,“您怎么不报官呢,官府的力量不是更大吗?”

    老妇人听到这里狠狠啐了一口,无奈又悲愤:“我去过,可那些官爷都说承鸢没征兵,叫我别捣乱,压根不听我说就把我赶出去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今天恰好在大街上看见大人便赌了一把。”

    明桑听到这心中一沉,京兆尹是世家的人,难道这件事与世家有关系?

    既然老妇人去报了官

    但明桑面上没有露出任何端倪,点点头叉开了话题:“您在京城有住的地方吗?”

    老妇人用衣袖快速地揩了把泪,之前的锦帕已经被泪水打湿的彻底。

    她闻言连连点头,“有、有的,我找了个活计,在城西包住。”

    “找人需要时间,您今日在这等着也没用,不如先回去等我的消息。”明桑心中有了计较,但此处终究不隐蔽,还是先让老妇人回去择日在登门拜访妥当,“不过今天您找我这事还望您能保密,毕竟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泄露消息,找到您儿子的概率也就越小。”

    “好,好。姑娘你放心,我一定把话烂在肚子里。”老妇人激动地不知所措,她不容客气地把手中一篮子的鲜花塞到了明桑怀里,连声道谢,最后在明桑的劝导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明桑若有所思地看着老妇人离去的背影,她在原地等了一会,确认不会被人联想到她跟老妇人一起待在巷子里后往夏侯府的方向去了。

    明桑轻车熟路地避开了夏侯府的守卫,进了书房。

    夏侯豫写字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道:“来了。”

    明桑朝夏侯豫拱手行礼后恭敬道:“家主,今日果真又有位老妇人求助。算上前几日,一共有五位百姓报失踪了,还不提之前被京兆尹赶出去的报案人,足有三十人。这些人的口供一致,都是从滁州来的,听从征兵的消息来到了承鸢,然后失去了消息。”

    “这件事的影响太大了,已经有不少官员在街上被百姓求助,前去滁州的传令兵也被杀害了,尸骨无存。”夏侯豫道。

    绕是早已猜到这结果,明桑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何人胆子这般大,竟敢杀害传令兵。”她心中似压了座大山,堵得慌,“官员被搅进来得越多,势力越复杂,查清这案子的难度更大。这幕后之人将事情闹得这般大,想隐藏的真相怕是惊世骇俗。偏偏这时边启在边境蠢蠢欲动。”

    “不过。”明桑继续道,“就算这事情背后牵扯进来的人再多也没用,事情的关注度毕竟上去了,朝堂不可能不管。我若是背后之人更情愿是把报案人控制住,将事情压得越小越好。看来是发生了什么连背后之人都没想到的事。”

    明桑在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一共有多少人失踪?”夏侯豫问道。

    “滁州失踪人口百余人。”明桑回道,“其余各州并无失踪人口。”

    “百余人。”夏侯豫眉头紧蹙,他搁下手中的笔,将信纸放在一旁晾至墨水干透,“京兆尹现如今如何?”

    “自被收押进大理寺便被吓得屁滚尿流,话都说不利索,只能等他稍稍平静下来才好问话。”明桑想起京兆尹季行淙那副胆小如鼠的模样,“季行淙是世家的人,况且他一向贪生怕死,唯利是图,不可能会主动做出让自己置身险境的事,这次恐怕是被人当枪使了。”

    明桑欲言又止,出于某种目的没有说出世家。

    夏侯豫像是没注意明桑的停顿,主动提起道:“世家。”

    “是。”明桑观察着夏侯豫的神色,见他并无异样,心中思绪一时难言,面上如常道,“承鸢的矿山一直把控在世家手里,宋典这些年更是陆续地将把守矿山的侍卫换成了他的人,里面的情况如何,我们一概不知。这里面能做的手脚可多了,兵器、铜钱的制造都需要矿石。各府的私兵都登记在册,不能随意调动,若真要做什么,确实只能从外面找人。”

    夏侯豫面沉如墨,他沉默着将信纸装进信封,似是在借这个动作平复心中怒火,半响才开口道:“现在再多的猜测也无用,需得拿出证据。季行淙即使是弃子也必定知道些什么,你尽快让季行淙开口,免得夜长梦多。”

    “是。”明桑还想说什么,就听屋外传来了一道男声,是府中暗卫年七。

    夏侯豫示意年七进来。

    年七推开书房的门,见到明桑毫不意外,显然是早已习惯明桑时不时会避开众人出现在夏侯府,他神色凝重地朝夏侯豫道:“家主,今早传来消息,充州一带发生了火灾,烧毁了三十亩良田。民间有传言称是圣上无德,才致降下天灾。百姓已隐隐有了怨言。”

    “什么!”夏侯豫与明桑不可置信地看向年七。

    年七低下了头,表示默认。

    明桑见状心彻底沉入谷底,果然要想压下失踪案便是制造出更大的事,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无暇再顾及它。

    夏侯豫握紧了拳头,这时小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家主,圣上派人来传您入宫进谏。”

    “还传了何人?”夏侯豫问道。

    “还传了各部的尚书大人和大理寺卿桑明,不过陆大人近日又病倒了,告了病假。”

    “知道了,退下吧。”夏侯豫道。

    小厮应声退下了。

    明桑冲夏侯豫行礼道:“既如此,在下先告退了。”

    在明面上她与夏侯府并无联系,所以不能被看见一道进宫。

    “去吧。”夏侯豫侧过身让年七为他披上大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