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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缘起

    明桑记起冯尔嫣她们,对夏侯寂忧兴冲冲道:“我在作坊认识了一群有勇有谋的姑娘们,看着她们我觉得我之前立下的宏愿不是虚言。我们女子也能立于朝堂之上。”

    阳光下明桑的脸熠熠生光,夏侯寂忧看着明桑,胸腔下的心脏怦怦直跳。

    一阵微风拂来,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将明桑被风吹到眼睛上的额前碎发轻轻拨弄到耳边,回忆起了他们小时候的事。

    那年他刚五岁,父亲出府寻找玉玺下落,他一个人在府里无聊,又不想一大群人跟着,便偷溜出府玩。刚甩开跟着他的人出了后门,角落里传来了一阵婴孩的哭声。他寻着声音找了过去,一个被遗弃的女婴躺在竹篮里,许是感觉到了有人前来,为了吸引来人的注意力,正在卖力的哭泣。

    夏侯寂忧四处张望了一番,来往的人过路匆匆,没人注意这里还有一个女婴。

    “哭得这么厉害,很想活下去吧。”夏侯寂忧确认了明桑是被遗弃的,他摸了摸明桑哭得满是泪痕的脸,不知怎的,看着明桑,就像看见了自己一般,都是无人关心,无人在意,只能背地里伤心。

    明桑栖身的竹篮里除了明桑什么也没有。

    夏侯寂忧弯下小小的身子,费力地将明桑从竹篮里抱出来,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养你。”

    明桑被夏侯寂忧抱起来时就停止了哭泣,听见夏侯寂忧的声音,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夏侯寂忧也笑了起来:“你笑得这么开心,看来是同意了。我带你回家。”

    下人们因为少爷不见了,正急得满头大汗,四处寻找。焦头烂额之际,见夏侯寂忧抱着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婴儿费力走来,磕磕绊绊的样子吓得管家急忙上前想要把明桑接过去,夏侯寂忧却轻轻一躲,小小年纪已见沉稳:“不必劳烦了,我自己抱着便好。”

    管家不再勉强,斟酌着用词问道:“不知少爷是从何地抱来的婴孩?”

    夏侯寂忧的脚步微微一顿,道:“我在后门发现的,她被遗弃了。我会写信禀明父亲,把她养在府里。”

    “是。”管家弯腰恭敬道:“在下立刻去官府登记。”

    “不要奴籍。”夏侯寂忧叫住管家,“办良籍。”

    管家愣了片刻道:“是,少爷。”

    从此夏侯寂忧便将明桑带在了身边,为她取名明桑。

    明桑年纪还小,夏侯寂忧需每日前往学堂上学,明桑便搬个小板凳在门口等夏侯寂忧下学回府,夏侯寂忧闲来无事时也会教明桑读书写字。

    后来有一天,夏侯寂忧下学回府,没在门口见到明桑。他心里一咯噔,快步进了府寻人。可寻遍了夏侯府也没见到明桑,下人们只说明桑出了府。

    夏侯寂忧眉头紧皱,质问下人为何不跟着。

    下人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只跪地请罪。

    这时明桑慢悠悠地从府外回来了,夏侯寂忧眼神扫视了明桑一番,最后停留在明桑青肿的眼眶。

    他飞步上前,心疼地隔空抚上了明桑的眼睛,声音染上了滔天怒意:“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明桑撅着小嘴,委屈地看着夏侯寂忧道:“少爷为什么我们女孩子不能像你们一样去学堂念书?”

    明桑委屈的样子让夏侯寂忧心揪了起来,他将明桑带回了书毓斋,一边拿出伤药小心翼翼地为其乌青的眼眶上药,一边问道:“是发生什么了吗?”

    明桑安安分分地坐在板凳,伸长脖子方便夏侯寂忧上药,道:“我今日本来好好地坐在门口等少爷回来,结果看到几个男孩在欺负一个小女孩。他们把小女孩手上的书夺过去撕掉了,小女孩哭得很伤心。他们欺人太甚,我看不惯便上前用少爷教我的招式制服了他们,让他们给女孩道歉。可他们却不肯。还说女孩子就该待在家相夫教子,不允许我们学香术,不允许我们去芬芳楼。”

    “少爷,我不服。”小女孩亲眼见到香书被撕掉时伤心欲绝的脸深深刻在明桑脑子里,她不想再见到这样伤心的脸,太苦了。

    夏侯寂忧静静地听完明桑的话,问道:“桑桑想怎么做呢?”

    “我想所有人都可以上学堂,女子也可以像男子一样出入庙堂,封侯拜将。不再受限于独给女子设立的规矩。”明桑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定,尽管说出的话像是天方夜谭。

    夏侯寂忧却没有笑,他道:“桑桑,你知道为什么先帝会下旨在芬芳楼设下考核,无论男女若能通过芬芳楼的考核进入芬芳楼,男子位同三品,女子可脱离家庭束缚,自行决定是否嫁人。”

    明桑道:“为了弘扬香道。”

    夏侯寂忧摇头:“是因为跟你有着同样的志向。”

    明桑瞪大了眼睛。

    夏侯寂忧此时虽然才十岁,但母亲早逝,父亲长年在外促使他飞速成长,展示出远超他年龄的沉稳,像个小大人:“先帝与先皇后伉俪情深,一生只娶了一人。而先皇后也是为奇女子,她辅佐先帝平战乱,灭世家,还提出了为女子立命。这道圣旨明面上是先帝发出的,实则背后真正的提出者是先皇后。”

    明桑对夏侯寂忧口中的先皇后生出了无限崇拜,她催促着夏侯寂忧继续说下去,夏侯寂忧又给明桑上了一层药:“可惜先帝和先皇后受到的阻力太大,他们拼尽全力也只为女子争取到进入芬芳楼便不用被逼嫁人的机会。”

    “那我要接替他们,跟他们一样为女子自立于世而奋斗。”明桑没等夏侯寂忧说完便激动站起来打断道。

    “小心点。”夏侯寂忧眼尖手快的将上药的手收回,否则就要给明桑的伤眼造成二次伤害。他后怕地嘱咐道。

    “既然桑桑怎么有志气,我作为少爷自然不能拖后腿。”夏侯寂忧欣赏地将伤药妥善收回,明桑有这么大的志气让他意外又欣慰,“要想达成目标需先沉淀力量,以后桑桑便着男装跟我作为我的书童同我一道上学堂吧。”

    “好啊!”明桑就差跳起来庆祝了,但兴奋过后,她又发现了新的问题,“可是府里的人都知道我是女子,怎么伪成男子呢?”

    夏侯寂忧已经打算好了:“你一直带着帏帽,没人看见过你的真面目,到时我会寻个由头,放出消息将你送回老家。过段日子再把你换个身份接你入府,官府那里我也会重新为你安排个户籍。”

    “多谢少爷!”明桑彻底放下心来,她恨不得抱住夏侯寂忧亲几口,可她虽小,也知道男女有别,若真这样做了,夏侯寂忧可能以后都不让她近身了。明桑只好遗憾的将这股冲动压回心底。

    转眼间又是五年,夏侯寂忧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前往边关,直到最近才能返京。

    如今明桑已长成翩翩少女,成了功绩出众的大理寺卿,可他却错过了这些经历。

    夏侯寂忧的心里涌上了浓浓的遗憾。

    明桑不好意思捋了捋头发,看见夏侯寂忧出神的模样不解道:“怎么了?”

    明桑的声音将神游的夏侯寂忧拉了回来,他声音有些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在荒山时季行淙的调侃或许是在他心上凿开了一个小洞,而现在他的心动门大开彻底失守,住进了一位叫明桑的女子。

    他看着明桑茫然的脸,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现在虽然能确定明桑是喜欢他的,但可惜明桑还没开窍。反正时日还长,接下来他也会像小时候一样一直陪在明桑身边,他愿意等明桑开窍,但时间也不能太长了,若明桑始终不开窍,他也只能使些手段加快进度了。

    “走吧。不是想去作坊看看吗?”夏侯寂忧想通后神色轻松,他揉了把明桑的脑袋道,“反正也要去承鸢部署。”

    明桑愣愣地被夏侯寂忧揉了把脑袋,她抬头见夏侯寂忧一脸自然,顿了顿便将想说的话憋了回去,道:“哦。”

    春容正想跟上,夏侯寂忧道:“春容也该独立办点事了,我记着大理寺还有不少案子吧,之前礼部侍郎卖官的案子我看就挺符合春容的水平的。”

    明桑闻言觉得有些道理,春容一直跟在她身边,虽说能学到不少东西,总归没有实践的机会,难以学以致用,倒是她疏忽了,幸好夏侯寂忧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对一脸不情愿地春容说道:“少爷说得有道理,你也该独立处理事务了,礼部侍郎的案子就交给你了。放心,你没问题的。”

    明桑发话了,春容这才不情不愿道:“好吧,我会努力的。”

    “去吧。”明桑有种送女儿出嫁的感觉,她不放心的嘱咐道,“先去大理寺查卷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春容缓慢地点头,脚下却未挪动一寸。

    夏侯寂忧等得不耐烦了,他决定添一把火,拿捏春容的心理:“若真能成功将这个案子查清,也算证明了春容的能力,以后春容就能为你分忧了。”

    一听这话,春容犹如打了鸡血,浑身充满了干劲:“对,桑姐姐,你放心吧。春容能帮你的。”说完转身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大理寺走去了。

    明桑欣慰地注视着春容的背影,也算体验了一把夏侯寂忧见到如今的明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