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阶石
光线透过纸窗，慢慢拉远，欲熏人眼，又是新的一日。
客栈内，知夏早便醒了，下楼要了桶热水，叫人送到门口，又把包袱内的洗漱用具皆排的整齐。
“少爷，起床了。”
床上那公子，翻了个身，眼睛只睁了一只，正当是慵懒样。
“童子呀！都已离家，还管家里的作息，美的你了。”
童子只是傻笑，走近窗台，又用他那胖手去把窗门支开，上好木柱。
阳光突的冲进，那公子便投了降，立马直了腰背，坐了起来。
“且叫公子知道，勿以事小而为之。”
童子坐在床沿，小短腿落不到实处，如是说道。
“先生错了，你这童子演怪的很，只学了些杂面，净生造些胡言，我这偷个懒，便生做恶了不成。”
公子伸了个懒腰，长发胡乱披着，无平日之精饰。哈欠打的连天，依旧没什么精神。
“少爷知道便好，也少了些平时的手板，夫子的教尺我是受不得的，只是胡乱记下，他也正缺个典范，才失了公子的好。”
童子拿起外衣，不是昨日那件，更为简朴些，去了些花饰。毕竟此去山门正事，不是去参加那庸才文会，便少些所谓风尚的沉甸物。
“你也算明白，不然怎么生了那样乐趣，文学字词向来繁重的紧，平白生了些不干要的知识，便成了这些名士的家底。我本来是有些兴趣，现在想想一阵头大。”
束衣及冠，一个平和处不及锋利，慵懒状有见灼光的公子恢复了端正。
“好个少年郎，端端好模样。”
“好！少爷有赏。”
童子日常感慨，收赏三钱整。
二人出门，阿默已经等待很久了，他已寻到一处很好的早食处。
……
不矩山高千尺余，山如柱，外绕青罗，实属绝壁。上高不见楼宇，下不知登高何处。
此时车马有余，行人穿街过巷，汇于一处。
广场青石为衣，有高台独立正中，有一顽石置于高台，剑刻于画，似活物，或成犬牙，或成繁宇，为刻剑石。
相传为剑宗弟子下山一剑上山一剑，剑锋不绝，星月斗转间，已有了神异，或成剑以势，或成演斗宇。
正外有柱腾龙二柱，扶之于一匾：长宵剑宗，为外置山门。不知那朝那代的宫印四处印着，有朱漆有墨印，字形亦有各的不同。
远方可见不矩山，高入云雾海，低没于地，如天地桥。
往来此地为取景之所，只为那怪石神异，一步一景，皆让路人叹。
今日分外热闹，往来闲人更多。
每年七月初三，剑阁开山收各方第子，是谓：登仙台。
有阶二十四级，不论老幼，拾此二十四阶，便入仙门。
此日城中道观香火不绝，往来交通者盛于新岁。
广场下至识字幼童，上至白发老宿，来往不绝。
“老李头，又是登仙会了，时光真是无情，我记得当年我比你多迈了一步。”
“嗻，这么多年，你还记得这事，一天到晚没原由都要说叨说叨。是是是，你比我多走了一步，但那块石头离你我的距离依旧一生一世。”
“那……那今天还看不看了，毕竟一年只有这一次。”
“老刘呀！我觉了不必看了，前天那盘棋还没下完了，该结束了。”
“是了啊！该结束了，毕竟一盘棋不能一直下下去，该结束了……”
很多人往台上走，两个老人相扶着，走向人流，不，是人流走向他们。
“这里有很多人，来自各处，从楚，或杨，或者更远，追逐旁人痴迷的梦。剑宗还好，台阶很短，区区二十四阶，但也长过了很多人的一生。”
浅知戏收回了目光，解释了一句。
这些人汇成了这里的历史，从一个符号，一个建筑，汇成了这个颇有人气的城。
“那么近，又那么远，似泡影，又无法放手。”
白虹看了看他们，收回了目光。
我或许也是这人流的一部分。
白虹有些感慨。
这些天，他一直在行走，听了许多，终是又有了些人气。
远方直上云霄的仙宗，一步步逼近，并没有想象中的繁荣，或许还在山下，与一些常见的人。
这几日，剑宗的人对他很好，帮他治好了伤，送了一双新的布鞋。不知道是什么布料，很柔软，但穿上总感觉古怪。
一年，白虹默默念着。
浅知戏提醒过他，像他这样的凡人被邪魔附体过，会观察至少一年，在囚魔洞。
而变强只能在那之后，仍需通过明年的登仙台。
少年的嘴角有些苦涩，他仍需忍耐。
从三日到一年，多荒谬呀。
普通人进去仙魔的世界，或许这已是极轻的代价。
一生已被划去，说是儒家的法门，切断了所有的因果，那一刻，他存在过，又仿佛水中的泡影，杨城再无他的痕迹。
好处是玉中的魔不再与他有无形的线，也不用担心后续也不用担心再被影响。
白虹的目光四处飘浮着，像个失家的游魂。
另一边的人，说着与他无关的话，他张了张口，什么也没再说。
“人总是这样的，各有各的欲望，汇成看似悲观的河流，但我知道，他们许是快乐的。”
雩补了一句。
“修行也并没有那般肆意，反而生出对世间更多的恐惧，在人间看不到的地方，看的见邪魔，反而显的直白。”
肖左尹摸了摸剑柄，像想到了什么。
“师兄，师姐，饶过我吧，我只想尽快回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真的快不行了。”
胖子喘着气，无形象坐在他，大声痛诉。
“尽快回山吧，嗯…年中了吗？时间真快，看来又有一些小师弟了。”
众人没原由有些心颤，又齐齐点头称是。
谷临川微笑拍了拍地上的胖子的肩，尴尬的发现了一手的汗，不着意的在手帕上擦了擦。
后来再没人见过那条手帕。
……
广场外。
“少爷，这三日总算结束了，没了丫鬟逗趣，这日子一言难近。”
知夏左走走，右看看，闲不下来，一张嘴又在碎碎念。
“我想想呀！这行程好像是谁安排来着？怕出意外，又想出意外，把时间拉的长长的。是谁呢？好难猜。”
谢公子拿扇子随便扇着，侧头想了想，看向一边的阿默。
阿默似有所悟。
“公子说笑了，我怕误了你的大事，那些仙门大户，高傲的紧，才不管什么世俗王绅，迟了时间，便也难近山门。”
童子一阵摇头晃脑，好个模样。
“这么说也算是理，登长阶吗？对别人难，对我们便一般。个中精巧说穿，也就是对灵压的承受能力，不外乎测的筯骨气血。对于阿默自然是提一提脚，对于你我有些汤药打底，武道固本也应不差。而这样的入门测试，对于大多数人，更在于先天，便真的出了高下。”
谢长书说道这有些感慨，所谓仙缘便是简单，不论弄的多晃眼。但这一花招，便遮了许多人的眼。知道这一切，也知道仙凡世界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资源又一次i堆砌。
前方有两道身影路过，极老，苍白染尽须发，一步步，慢且笨拙。他们看了许久，试过多次，或许早已明白，但用很久才放下。
“可怜白发生。”
阿默看了那两人一眼，突的开口。
知夏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嘴张的极大，阳光下牙齿很白，只是有些透风。
谢长书笑的很开心，指了指他的牙。
“不就是缺了一角吗，以后会张出来的，都怪少爷叫我减肥。饿的童子我呀，梦中都不忘吃饼，还怪那该死的长命锁！”
知夏忙用双手捂住嘴，神色还是有些呆滞，口中不停。
“好！好！好！不减了，你这样挺好，只是在听到丫鬟笑你，别和我说委屈。”
公子收了折扇，扔向了知夏。
“是了，是了！童子我受着便好，忍听那些谤语。这一生，不可再辜负美食少许，便让它伴我一生就好。”
童子习惯性接住，放进了挎包，又摸了摸软软的肚子，声音有些感伤。
阿默侧过了头，嘴色轻轻翘了一角。
……
我不知仙缘为何？于此漂泊为何？
登仙台上，常年来的人，越来越少，或在迟疑，或在害怕。
一年一年，或初阳，或雨幕，总有人会登临高处。
他回望台下时，我看着他回望，他欢喜时我亦欢喜，有人总在欢喜时哭泣，我不懂只是看着。
用剑刃刻于浅表，这便是许多人的开始，或许很多年后才他们才发现，没办法补上结尾。
仙道茫茫，人道苍苍，是很多年前的记忆。
我记不清了，只知道他立了石头，刻了这一句话。
我只知雨中听风煮雨，便是我平生最大的热闹。
也是这风这雨，盖住了无数话语，只留于很少人的记忆中。
今日又是那一天，有人只远远望了一眼，便退去了，带走了无数次失望。
我突然想叫住他们，因为这便是独属于他们仙缘，但我做不到。
我没有脚和手，我只是活了不知多久的顽石。
那一笔一划是众人的道，一道又一道汇成了飘渺的念。
是了，这份许多人汇聚的念，让我有了想，便有了我。
执迷于仙的，有着常人不曾有的东西，所以很多人得不到。
不执迷的，便有了这样的东西，但他们已不再在意。
路过那山那石，谁又听的清山石的话。
客栈内，知夏早便醒了，下楼要了桶热水，叫人送到门口，又把包袱内的洗漱用具皆排的整齐。
“少爷，起床了。”
床上那公子，翻了个身，眼睛只睁了一只，正当是慵懒样。
“童子呀！都已离家，还管家里的作息，美的你了。”
童子只是傻笑，走近窗台，又用他那胖手去把窗门支开，上好木柱。
阳光突的冲进，那公子便投了降，立马直了腰背，坐了起来。
“且叫公子知道，勿以事小而为之。”
童子坐在床沿，小短腿落不到实处，如是说道。
“先生错了，你这童子演怪的很，只学了些杂面，净生造些胡言，我这偷个懒，便生做恶了不成。”
公子伸了个懒腰，长发胡乱披着，无平日之精饰。哈欠打的连天，依旧没什么精神。
“少爷知道便好，也少了些平时的手板，夫子的教尺我是受不得的，只是胡乱记下，他也正缺个典范，才失了公子的好。”
童子拿起外衣，不是昨日那件，更为简朴些，去了些花饰。毕竟此去山门正事，不是去参加那庸才文会，便少些所谓风尚的沉甸物。
“你也算明白，不然怎么生了那样乐趣，文学字词向来繁重的紧，平白生了些不干要的知识，便成了这些名士的家底。我本来是有些兴趣，现在想想一阵头大。”
束衣及冠，一个平和处不及锋利，慵懒状有见灼光的公子恢复了端正。
“好个少年郎，端端好模样。”
“好！少爷有赏。”
童子日常感慨，收赏三钱整。
二人出门，阿默已经等待很久了，他已寻到一处很好的早食处。
……
不矩山高千尺余，山如柱，外绕青罗，实属绝壁。上高不见楼宇，下不知登高何处。
此时车马有余，行人穿街过巷，汇于一处。
广场青石为衣，有高台独立正中，有一顽石置于高台，剑刻于画，似活物，或成犬牙，或成繁宇，为刻剑石。
相传为剑宗弟子下山一剑上山一剑，剑锋不绝，星月斗转间，已有了神异，或成剑以势，或成演斗宇。
正外有柱腾龙二柱，扶之于一匾：长宵剑宗，为外置山门。不知那朝那代的宫印四处印着，有朱漆有墨印，字形亦有各的不同。
远方可见不矩山，高入云雾海，低没于地，如天地桥。
往来此地为取景之所，只为那怪石神异，一步一景，皆让路人叹。
今日分外热闹，往来闲人更多。
每年七月初三，剑阁开山收各方第子，是谓：登仙台。
有阶二十四级，不论老幼，拾此二十四阶，便入仙门。
此日城中道观香火不绝，往来交通者盛于新岁。
广场下至识字幼童，上至白发老宿，来往不绝。
“老李头，又是登仙会了，时光真是无情，我记得当年我比你多迈了一步。”
“嗻，这么多年，你还记得这事，一天到晚没原由都要说叨说叨。是是是，你比我多走了一步，但那块石头离你我的距离依旧一生一世。”
“那……那今天还看不看了，毕竟一年只有这一次。”
“老刘呀！我觉了不必看了，前天那盘棋还没下完了，该结束了。”
“是了啊！该结束了，毕竟一盘棋不能一直下下去，该结束了……”
很多人往台上走，两个老人相扶着，走向人流，不，是人流走向他们。
“这里有很多人，来自各处，从楚，或杨，或者更远，追逐旁人痴迷的梦。剑宗还好，台阶很短，区区二十四阶，但也长过了很多人的一生。”
浅知戏收回了目光，解释了一句。
这些人汇成了这里的历史，从一个符号，一个建筑，汇成了这个颇有人气的城。
“那么近，又那么远，似泡影，又无法放手。”
白虹看了看他们，收回了目光。
我或许也是这人流的一部分。
白虹有些感慨。
这些天，他一直在行走，听了许多，终是又有了些人气。
远方直上云霄的仙宗，一步步逼近，并没有想象中的繁荣，或许还在山下，与一些常见的人。
这几日，剑宗的人对他很好，帮他治好了伤，送了一双新的布鞋。不知道是什么布料，很柔软，但穿上总感觉古怪。
一年，白虹默默念着。
浅知戏提醒过他，像他这样的凡人被邪魔附体过，会观察至少一年，在囚魔洞。
而变强只能在那之后，仍需通过明年的登仙台。
少年的嘴角有些苦涩，他仍需忍耐。
从三日到一年，多荒谬呀。
普通人进去仙魔的世界，或许这已是极轻的代价。
一生已被划去，说是儒家的法门，切断了所有的因果，那一刻，他存在过，又仿佛水中的泡影，杨城再无他的痕迹。
好处是玉中的魔不再与他有无形的线，也不用担心后续也不用担心再被影响。
白虹的目光四处飘浮着，像个失家的游魂。
另一边的人，说着与他无关的话，他张了张口，什么也没再说。
“人总是这样的，各有各的欲望，汇成看似悲观的河流，但我知道，他们许是快乐的。”
雩补了一句。
“修行也并没有那般肆意，反而生出对世间更多的恐惧，在人间看不到的地方，看的见邪魔，反而显的直白。”
肖左尹摸了摸剑柄，像想到了什么。
“师兄，师姐，饶过我吧，我只想尽快回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真的快不行了。”
胖子喘着气，无形象坐在他，大声痛诉。
“尽快回山吧，嗯…年中了吗？时间真快，看来又有一些小师弟了。”
众人没原由有些心颤，又齐齐点头称是。
谷临川微笑拍了拍地上的胖子的肩，尴尬的发现了一手的汗，不着意的在手帕上擦了擦。
后来再没人见过那条手帕。
……
广场外。
“少爷，这三日总算结束了，没了丫鬟逗趣，这日子一言难近。”
知夏左走走，右看看，闲不下来，一张嘴又在碎碎念。
“我想想呀！这行程好像是谁安排来着？怕出意外，又想出意外，把时间拉的长长的。是谁呢？好难猜。”
谢公子拿扇子随便扇着，侧头想了想，看向一边的阿默。
阿默似有所悟。
“公子说笑了，我怕误了你的大事，那些仙门大户，高傲的紧，才不管什么世俗王绅，迟了时间，便也难近山门。”
童子一阵摇头晃脑，好个模样。
“这么说也算是理，登长阶吗？对别人难，对我们便一般。个中精巧说穿，也就是对灵压的承受能力，不外乎测的筯骨气血。对于阿默自然是提一提脚，对于你我有些汤药打底，武道固本也应不差。而这样的入门测试，对于大多数人，更在于先天，便真的出了高下。”
谢长书说道这有些感慨，所谓仙缘便是简单，不论弄的多晃眼。但这一花招，便遮了许多人的眼。知道这一切，也知道仙凡世界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资源又一次i堆砌。
前方有两道身影路过，极老，苍白染尽须发，一步步，慢且笨拙。他们看了许久，试过多次，或许早已明白，但用很久才放下。
“可怜白发生。”
阿默看了那两人一眼，突的开口。
知夏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嘴张的极大，阳光下牙齿很白，只是有些透风。
谢长书笑的很开心，指了指他的牙。
“不就是缺了一角吗，以后会张出来的，都怪少爷叫我减肥。饿的童子我呀，梦中都不忘吃饼，还怪那该死的长命锁！”
知夏忙用双手捂住嘴，神色还是有些呆滞，口中不停。
“好！好！好！不减了，你这样挺好，只是在听到丫鬟笑你，别和我说委屈。”
公子收了折扇，扔向了知夏。
“是了，是了！童子我受着便好，忍听那些谤语。这一生，不可再辜负美食少许，便让它伴我一生就好。”
童子习惯性接住，放进了挎包，又摸了摸软软的肚子，声音有些感伤。
阿默侧过了头，嘴色轻轻翘了一角。
……
我不知仙缘为何？于此漂泊为何？
登仙台上，常年来的人，越来越少，或在迟疑，或在害怕。
一年一年，或初阳，或雨幕，总有人会登临高处。
他回望台下时，我看着他回望，他欢喜时我亦欢喜，有人总在欢喜时哭泣，我不懂只是看着。
用剑刃刻于浅表，这便是许多人的开始，或许很多年后才他们才发现，没办法补上结尾。
仙道茫茫，人道苍苍，是很多年前的记忆。
我记不清了，只知道他立了石头，刻了这一句话。
我只知雨中听风煮雨，便是我平生最大的热闹。
也是这风这雨，盖住了无数话语，只留于很少人的记忆中。
今日又是那一天，有人只远远望了一眼，便退去了，带走了无数次失望。
我突然想叫住他们，因为这便是独属于他们仙缘，但我做不到。
我没有脚和手，我只是活了不知多久的顽石。
那一笔一划是众人的道，一道又一道汇成了飘渺的念。
是了，这份许多人汇聚的念，让我有了想，便有了我。
执迷于仙的，有着常人不曾有的东西，所以很多人得不到。
不执迷的，便有了这样的东西，但他们已不再在意。
路过那山那石，谁又听的清山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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